可是,当初那个天真娇俏的女孩,如今变得心狠手辣,怨毒凌厉。
他从前爱她,如今却是怕她。
所以他逃。
“阿淇。”刚才还怒不可遏地女子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而这变化太快,让周淇的心又是一紧。
她总是这样,气急败坏地要了别人的命,然后一转身笑如春花烂漫。
周淇将靠近自己的女子抱在怀中,虽然动作依旧温柔体贴,一颗心却早就不在了。
自这一日之后,永安侯自请成为朝廷派遣至丰罗留学队伍中的一员。
他通晓音律,精于书画,又从小与太子一起学习过丰罗语,前往丰罗学习交流是极佳的选择。
直到留学生和派遣使出发的那一日,众人才知晓此事。
“永安侯夫人胎像不稳,今日都未能前来相送啊。”
“这永安侯如何能舍下娇妻和未出世的孩子,去丰罗一年之久?”
待送走了留学生队伍,十里亭中,有人将方才心中的疑惑一一道出。
“永安侯一家深明大义,侯爷能作表率至此,当真是我朝之幸。”薛龄看着远方的山色,颇为真诚地夸赞了一句。
“薛大人所言甚是。”
“原本一对如胶似漆地眷侣分别一载,本官还为之伤心呢,听薛大人这一说,倒对永安侯一家心生敬佩了!”
薛龄身侧的几位官员缓缓点头,对永安侯与其夫人的选择深深感慨了一番,尤其是对永安侯夫人。
然而,此时永安侯夫人在榻上躺着,对已经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诺大的侯府之内,谁也不敢将侯爷去丰罗的消息告诉她。
谁晓得她一怒之下,又会怎么将人折磨死呢?
在百官的称赞声中,已经闭门养胎日久的永安侯夫人,倒是得了个极好的名声。
直到有一日,辛锐大人亲自到侯府看望,人人交口称赞的侯府夫人这才第一次得了消息。
“阿淇!你!”她朝虚空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自有孕以来,她本就易怒的性子变得更为急躁。此时此刻,激怒之下,辛雪莺感觉浑身发麻。她的手诡异地伸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阿莺,你怎么了阿莺!”
辛尚书吓得慌了手脚,起身去拍女儿的肩膀,却见她面色极差,心道不好。
“快,请郎中!也去请宫里的御医过来!”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此时胸口起伏的速度看得令人心惊。
辛尚书心中疼惜无比,见家仆匆匆离去,立刻大声补充道:“永安侯成行前嘱托过太子殿下的,若宫中的御医忙不过来,便去东宫求殿下相帮!”
最近宫中陛下与皇后娘娘身体都欠佳,他怕御医抽不开身过来。
只是,本就无法平复心绪的辛雪莺,听了这一句愈发愤怒。她更加急促地呼吸着,欲待说些什么,却气血上涌,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一日,本就胎像不稳的永安侯夫人,因过度思念夫君导致小产。
那一日,娇弱的夫人在病榻上幽幽转醒,得知未能保住胎儿,太过伤心,最终陷入癫狂,无药可医。
此消息一出,众人无不唏嘘。
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们,更是将永安侯夫妇的这一段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薛龄从鸿胪寺回去的时候,路过正巧听到了精彩之处,知晓昔日暗害自己之人得了这般结果,她特意花俸禄买了一坛平日都不舍得尝的佳酿。
“龄儿今日倒是回来得早。”萧礼悠闲地坐在梨花树下等她,一袭烟青色的袍子,让她想到了从前他的书生打扮,心中又添一分欢喜。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自然要回来得早些。”她接过一瓣梨花在掌心,另一只手将小巧精致的酒坛放在了案几上。
“哦?有何乐事说来听听。”萧礼忙碌多日,终于与群臣拟定了同南齐往来的详细方案,此时心中很是轻松畅快。想起薛龄前阵子念叨八宝酥和莲香乳鸽,今日回来特意换了身衣袍,亲自去百合楼买
了带回来。
薛龄还未将酒坛放下的时候便看到了食盒,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盖子掀开来闻了。
她动作幅度很大,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官袍上,宽袖随着她拿点心的动作,险险就要跟着手腕滑进了食盒。
薛龄冲萧礼笑笑,一边示意他帮自己拉住衣袖,一边飞快地从食盒里捏出一个点心,说道:“我看中的那两人通过了南齐语考试!”
若非如此,她不知还要花多长时间去寻找人才。
上回薛龄在巷子中偶然发现的那名男子,名叫陈放。后来她大受启发,又在四处打听后,寻见一位与陈放身世相似的小姑娘。
但是薛龄自己不通南齐语,心里对两人的语言水平没底。这几日每每念及此处,都少不得多几分忧心,却没想到他们竟全部通过考试!
今日杜羽修离去的时候还说,陈放的南齐语说得十分标准。
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令她心花怒放。
萧礼眼疾手快,已经帮她将宽袖拉起,眸中带着无限宠溺。
“所以龄儿特意沽酒庆贺一番?”他清朗的音色中带着笑意。
薛龄将手中的酥放入口中,霎时间芝麻焦香萦绕,然后是清甜的果脯味道。
她忍不住连连点头以示称赞,眼神扫过那坛酒,却又朝萧礼摆摆手,待嚼完口中的酥后,才道:“我今日听说了辛雪莺的事,心中痛快,想同你共饮一杯。”
萧礼挑眉一笑,问:“共饮是为何?”
当时两人从南境回到长安,薛龄说过要亲自处理辛雪莺的事,于是萧礼便不再插手了。
她一笑,将坛内的酒液倒入玉杯中。
“还未谢过太子殿下帮薛龄报得掳掠之仇。”
当时萧礼身在南境,却同京城的杜羽修通信,译好的南齐书信再送入南齐藩王手中。
这般不知几个来回,又是几夜不寐,凭借他惊人地权谋手笔,终是从南齐内部撼动了白氏王朝。
“龄儿这么快就晓得了?”萧礼将酒坛接过,替她也斟上一杯,还十分贴心地递到了她手中。
她举杯,同他杯盏轻碰,道:“那是自然。”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狡黠地目光像两只狐狸。
梨花色白,盛放如雪。而树下的一对璧人把盏对谈,言笑晏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