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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那么轻,他有一瞬间想落泪。
  他回过一趟家, 要拿洗漱用品, 桌上摆着的晚饭早就凉掉了。
  收拾的时候他看到手背穿过流水苍白丑陋。
  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这十根手指。
  明明就在面前,明明就要接住了。
  废物。
  他猛地抓起刀扎进掌心, 看着血冒出来有种报复的快感。
  没用的东西,砍掉好了。
  可忽然他又停下,看着潺潺血水冲向下水口,心想,要是砍掉的话, 等安安醒过来, 他就不能给安安喂吃的了。
  墙上的钟早就过了七点十二分。
  他一顿憎恶, 把他们全部拿下来摔到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过了一会儿, 又捡起来, 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指针拨到七点十二分。
  这样他们永远只隔三十分钟的距离。
  收拾完东西, 他走到医院门口, 那条街热闹, 他孤身一人陷入茫茫人海,看到远处奔来几个笑闹的学生,习惯性想牵起身旁的手躲避,却捞了个空,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原来她不在。
  霍蕾和段礼经常来看他们。
  苏佋每次都话不太多,表现得很冷漠,好像对林知安的昏迷没有多关心,然而一旦听到小护士说醒过来的可能性很低,他就会被激怒似的把桌上东西摔了,眼神要杀人,后来医护人员再不敢在他面前说太多。
  他一天一天守在病床前,公司不肯管了丢给霍蕾,但饭照吃,觉照睡,只是会惊醒,脊背生出冷汗,慌乱地爬起来去探小姑娘的鼻息。
  直到感受到细小湿热的呼吸从指尖穿过他才会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把头埋在小姑娘肩膀,把眼泪蹭在她头发上,恶狠狠的发誓:“安安要是不醒过来的话,到了下面我一定追着安安算账。”
  “……算算安安这辈子让我等了多少个三十分钟,我全都要补回来,补不回来就下辈子,下辈子还补不回来就下下辈子……”
  他凝视着她安详静默的脸颊,指尖从乖顺的眉眼划至鼻梁,最后轻含.住她冰冷的耳朵:“安安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做鬼也把你捉回来。”
  但同时,他开始回忆以前对林知安做的事。
  为了他的私欲,他居然催眠她,想控制她,拿她弟弟威胁她,弄痛她,强迫她和他一起睡柜子,他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现在她听不见了,孤零零躺在这儿,听不到他的忏悔,听不到他说爱她。
  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遍又一遍。
  有一次霍蕾吃饭的时候苦恼地问段礼:“阿佋除了陪在医院外,生活和以前一样挺规律的,也没绝食,怎么瘦脱相了。”
  段礼语气寡淡,但眼神却透露出几丝担忧:“我见过他在洗手间催吐,他看自己没事有罪恶感,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些。这样怎么可能不瘦。”
  霍蕾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缓解这种焦虑?我担心他撑不住。”
  段礼摇摇头:“除非林小姐醒过来。”
  说完他又补了句:“这是他心劫,劫数的劫。”
  所谓劫数,熬得过去不算什么,熬不过去可能一辈子就没了。
  林知安苏醒前不止一次眼球滚来滚去,以致于真正要睁开时,苏佋只是愣了愣,然后继续给她擦脸,语气像小孩子赌气那样,“小骗子,每次都害我白高兴一场,这次不可能被你骗了。”
  说着又忍不住瞥一眼。
  林知安那会儿看到的是一团白色的模糊光晕,光晕里有个人影,慢慢的焦距拉远了,像摄像机调好了清晰度,画面里出现一张清瘦英俊的脸,窗外的光从他背后爬到头顶,他站直了,宽肩窄腰,米白色的针织衫将他衬得圣洁温柔,像顶着光圈的天使。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你说谁……谁是小骗子?”林知安细声细气地问,气还喘不匀,眼睫慢悠悠地眨。
  苏佋默了半晌,把毛巾扔到一旁,俯身半跪在床上,捧住她的脸吻她的唇,舌尖和她抵在一起,感受她微弱的游动,好像能将空掉的心脏重新填满。
  一遍不够来第二遍,第二遍不够来第三遍,男人不光吻她的唇,还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吻她的脸,犹如亲吻失而复得的礼物。
  林知安被弄得湿漉漉的,想推推不开,抬头一看发现他眼睛红了,鼻子一酸,有点好笑地问:“苏佋你是属狗的吗?”
  苏佋和她额头相抵,嗓音沙哑:“是啊,安安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去梦里咬你了。”
  医生知道林知安醒了过来做检查,说:“算是捡回一条命,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腿的问题不要太担心,石膏拆掉以后配合做复建,好了和正常人一样。”
  林知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倒是什么都不怕了,也不忌讳,过了一周,直接问苏佋那天死了他会怎么样。
  苏佋坐过去,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避免碰到她吊起来的石膏腿,歪着腰,坐姿极为别扭。
  这个角度林知安看不到他表情,想转过去,但马上被人摁住脑袋,然后听到他用温柔的气音贴在她耳边说:“如果那天安安死掉了,那老公会给你殉葬。”
  林知安听到这个回答心头一震,酸酸甜甜的情绪漫上来,浸泡得四肢发软。
  她仰头去找他的视线说:“不行不行,我们都要好好的。”
  苏佋在被子底下和她十指相扣,深情望进她眼底,“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抱了一会儿林知安就开始别扭。
  她一个多月没洗澡,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她也闻不到自己臭不臭,但总觉得脏,从男人胸膛挣扎出来:“你……你离我远一点。”
  苏佋皱起眉,上下打量她:“是我弄痛安安了吗?”
  林知安眼睛半抬起来又低下去,软声道:“没有弄痛,就是……就是好久没洗澡,我是不是臭臭的了。”
  苏佋凝视她片刻,忽然凑近她,鼻尖从后脑勺的黑发钻进去,贴着她脖颈滑到衣领,还不够,衣领沿着脊椎骨被鼻尖勾动得往下移了好几厘米。
  他动作又慢又柔,有种涩.情的味道。
  林知安被他呼吸喷得浑身酥麻,双手抱住他手臂试图把人拽到身前,但没拽动。
  “你干嘛呀?”她问。
  苏佋舔了舔唇瓣,有些心猿意马,往更深处探索。
  “安安不是让我闻味道么?我在很认真地闻。”他嗓音低哑。
  林知安闭眼,手指勾住他针织衫,抓着他有力的手腕,睫毛颤动,微喘:“嗯……那现在闻出来了吗?”
  “别动。”苏佋的轻笑闷在她蝴蝶骨上。
  “安安睡着的时候,这里会陷进去,太瘦了,”他指腹在肋骨下面打转,“而且安安皮肤好白好嫩,好几次我都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擦破了。可是有时候又想会不会用力点安安就醒了。”
  林知安敏感地躲了一下,回过神,眼睛瞪大一圈:“你……你帮我擦的身体?“
  “是啊,”苏佋停下动作,慢悠悠地和她对上视线,“有什么问题么?难道安安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
  住院这么久,林知安终于发现少了点什么。
  苏佋没有请看护,护士除了过来上药打针外也来的不多,看起来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林知安心里感动,撑起身子,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苏佋被亲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林知安又亲了他一下,这次她没有离开,若即若离贴着他温凉的唇,轻声说:“没有问题,就是太辛苦你了。我没醒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很想我。”
  苏佋垂眸看着面前娇糯乖巧的小脸,把她压.到床上,黑发铺了一枕头,慢慢地亲她,亲够了,长指把玩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是啊,安安没醒盼着安安醒,安安醒了盼着安安康复……”
  他还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打开,又很迅速的关上。
  林知安脸一热,把男人推开,小声道:“你去看看是谁。”
  苏佋压根不动,轻笑了声,捏住她下巴尖不让跑,“安安亲我怎么不害羞,这时候知道躲了?嗯?”
  “快去快去。”林知安嗫喏着催促。
  门底下有影子在晃,摆明人没走。
  苏佋眯了眯眼,心不甘情不愿歪斜着衣领去开门,一副好事被打扰的表情。
  霍蕾脸上有几分尴尬,把果篮放到门内的地板上,摸了摸鼻子对两个人解释道:“你们要是忙,我就下次再来看妹妹……”
  林知安捧起水杯假装喝水,闻言疯狂摇头。
  苏佋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路,懒洋洋地倚着墙,薄唇红润潋滟,“真忙起来确实不会给你开这门,既然开了就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惹,我今天居然二更!
  手动感谢“余右”小天使的营养液~抱住狂亲~
  第72章 我爱你的每一天
  林知安因为和苏佋亲热被撞见, 霍蕾进来之后脸上的热意好一会儿降不下去。
  霍蕾看破不说破,把果篮放到桌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医生在你们门口站着,我来就走了。“
  “哦?是么?”苏佋尾音上扬, 慢悠悠看向林知安, “男的?大概多少岁?”
  “很年轻, 而且长得挺好看的, ”霍蕾思索几秒,“和阿佋不是一个风格,他一看就比较阳光。”
  林知安一听就知道是徐枫年。
  她醒过来后他来看过几次,但每次呆的时间都很短, 而且都是在苏佋出去办事情的时候。
  苏佋看着林知安轻笑, “我也知道是谁了。”
  霍蕾恢复正色道:“澳洲社区项目出了点问题,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 那边看了国内报道以为你不再担任誉承董事,说好昨天动工,但我们的人连工人的影都没见到。“
  苏佋走到病床前坐下,不紧不慢地把草莓浸到水里,洗干净后喂给林知安。
  “墨尔本优质区域在东部, 政府虽然计划开发西南, 但十年内不会有大变化。誉承选在最西边, 他们自然有顾虑。”
  林知安想自己拿着吃, 但苏佋不肯松手,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慢慢咽。
  霍蕾似乎没见过他服侍人到这种程度, 眉一挑, 继续说:“有顾虑早干嘛去了, 非得到动工才后悔?”
  她顿了顿, “但我觉得他们不是真后悔, 只是想见你一面,或者说,这项目他们只认你。”
  小草莓不大,林知安吃到最后一口时没控制力度,唇瓣裹着舌头将苏佋手指一起含了进去,他指骨干净体温偏低。
  林知安舔到只感觉凉凉的,眼睫一低,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缩回去,然而早就蛰伏好的指尖立刻咬住了她舌头,慢悠悠搅动。
  草莓汁从她嘴角溢出来,喉咙惊慌地发紧,又心悸地发痒。
  这些动作非常细微,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林知安飞快地瞄了眼对面的男人,他眉眼无害,唇角微抿,浅金色的针织衫斯文温和,表面没有任何异样与攻击性,好似和她调情的不是他的。
  苏佋感应到她的目光,缓缓抽了张纸,笑道:“安安怎么吃草莓都吃得这么不小心。”
  他把纸按在她唇角的时候,低头贴近了几公分,用两个人才能听到气音说:“安安不许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