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应该先给沈婳相看才对,两人虽是双胞胎,沈婳终究是姐姐,但是老太太又怕再拖下去,沈婳又会生出残害至亲妹妹的心思,她能帮她遮掩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帮她,既如此,不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见沈婳的脸不自觉沉了下来,老太太神情淡了些,没有搭理她。
荣氏瞥了沈婳一眼,才笑着打了圆场,“是李府二房的嫡次子,李齐。”
沈婳脸上这才有了笑意,等荣氏退下后,她好一番讨饶,使尽浑身解数才哄得老太太没那么恼。
她像小时候一样,靠在老太太肩头,抱着她的手臂晃呀晃,声音都刻意柔了两分,“那我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从小到大祖母最疼我了,祖母,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老太太被她缠得没招,瞧见她这副依赖的模样,心中却又很受用,老太太向来严肃,府里的儿郎们都怕她,也就沈婳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就喜欢依偎在她怀中。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头,脸板了起来,“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亲事,也不嫌臊得慌。”
沈婳神情有些黯然,“我没有母亲为我张罗,只能给祖母说这些了。”
老太太瞧不得她这样,倒也松了口,“我明个亲自去英王府一趟,试一试莫老太太的口风,成不成的,祖母可不保证。”
沈婳欢喜极了,只觉得有祖母的面子在,肯定能成。
她心情大好,从清心堂出来时,只觉得天空碧蓝如洗,柳叶苍翠欲滴,连路边的小野花都是赏心悦目的。
*
翌日,英王府。
莫老太太刚送走客人,就让人将莫景言唤了过来,他难得没穿红衣,一身月白色锦袍,瞧着少了股招人的感觉,倒是多了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前提是不开口说话。
果然,他眉峰一挑,气质便又变了,“祖母唤孙儿来何事?”
他施施然在暖榻上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二郎腿都翘了起来,一副混不吝模样。
莫老太太都没眼看,也不知道这孙子随了谁,“当然是有事,今儿安国公府的老太太也来了,说是看着你喜欢得紧,分明是想让你当他孙女婿呢。”
不用猜也知道,能让她老人家跑一趟的,只会是沈婳,莫景言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眼皮都没抬一下,“您没应吧?”
老太太倒是想应,她仅有这么一个乖孙,平日宠得紧,自然也清楚这孩子什么脾气,别看他现在好声好气的,她若真应了,他一准儿翻脸。
“自然没应,不过你年龄也不小了,不是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真不用祖母上门提亲?也不怕人小姑娘早早定下亲事。”
莫景言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不愿意听祖母念叨,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正想起身离开时,就听到祖母道:“你是不清楚现在的小姑娘有多抢手,旁的不提,就拿安国公府来说吧,姐姐的亲事尚未定下,都已经有人向妹妹提亲了。”
莫景言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变化,“谁?他们府里的三丫头?怎么越过姐姐去了?”
“所以我才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可抢手了,你还不抓紧点?”
莫景言神情有些不善,“哪家小子这么有眼光?”
老太太这才回过味儿来,她上下扫了莫景言几眼,一双睿智的双眸多了丝耐人寻味的意味,她只见过沈婳,沈娇与沈婳是双生子,想来也是个漂亮的,她啧了一声,“之前嘴严得不行,问了几次都不坦白,原来瞧上的竟是人家三丫头。”
莫景言神色不变,任她打趣,唯有一双眼睛能瞧出点烦躁来,显然没料到竟然已经有人向她提亲了。
老太太才不管他什么心情,见总算知晓了他喜欢哪个,眼中的笑意怎么都退不去,“既然沈老太太对你这般欣赏,想来你若想求娶他们府上的三姑娘,她也不会拒绝。既如此,祖母就舍下这张老脸,亲自为你走一趟。”
莫景言眉头都拧了起来,“祖母不必为我张罗。”
老太太拎起一旁雕着麒麟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声音也掷地有声,“嘿,你这小子,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你就不急?”
莫景言的手无意识扣住了掌心,怕祖母当真去提亲,他冷静分析道:“当今圣上已容忍莫家许久,近来一直在挑刺,不出两年必然对莫家动手,爹爹心中只愿国泰民安,必不愿领兵造反,既如此,莫家能否保全,皆在圣上一念之间,他刚愎自用,疑心疑鬼又手段狠厉,你觉得莫府上下谁能逃脱?”
老太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讷讷道:“未必就是近两年呢,你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
莫景言过了良久,才低低道:“若不能护她周全,我又何必招惹她?提亲者若是良人,祝他们白头偕老,又有何难?”
老太太心头大震,望着他坚毅的侧脸,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提亲的是李府二房嫡次子李齐,若非良人,你当如何?”
莫景言挑了下眉,漂亮的凤眼微眯了起来,这才又露出点少年人的张狂,“若非良人,这桩亲事自然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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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回府后,沈婳就连忙去了清心堂,见祖母叹了口气,沈婳心中就咯噔了一下,“祖母,莫老太太拒绝了?”
见她脸色苍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老太太沉默了片刻,道:“莫景言那小子桀骜不驯,一瞧就不是个好拿捏的,你相貌才学俱是一流,要什么样的没有。”
沈婳不由后退了一步,头摇了又摇,脸上露出一丝恨意,“您都亲自过去了,他们竟也拒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她说完就跑开了,眼中的泪也一下坠了下来,她平日最是骄傲,也最重礼仪,何曾这般失礼,老太太知晓她心中难受,也有些着急,连忙对身边的丫鬟道:“去,远远跟着点,莫让她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丫鬟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沈娇已经平复了心情,正在抄写佛经,沈婳红着眼睛冲进来时,她微微怔了一下,对上沈婳充满恨意的双眸时,沈娇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突然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沈婳也曾找过她。
可是后面的事,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仅闪过零星的片段,沈婳将她关在一间房内,鼻端有浓重的檀香味,无穷无尽的燥热狠狠折磨着她,她想逃走,却浑身无力。
她早已知晓了情/事,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沈娇瞳孔不由缩了缩,一时入坠冰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旁的。
第22章 画个男人 自家主子就这么进入了三姑娘……
后来几日的记忆始终很模糊,沈娇只隐约回忆起,曾随母亲和沈婳一起去了寺庙。当时好像是为了给沈婳相看夫婿。
老太太突然为沈婳寻了个合适的人家,继母将她和大姐姐都带了过去,沈娇根本不记得在寺庙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她回来后又病了,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许久,直到圣上赐婚,才逐渐好转。
她一时有些毛骨悚然,这才察觉到,自己竟丢失了一段记忆,为何会忘记,她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沈娇只觉手脚冰凉。
沈婳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妹妹,刚刚祖母叮嘱我,过几日去寺庙礼佛时,让我好生替你相看一下,妹妹对这桩亲事可满意?”
望着这个模样的她,沈娇指尖止不住的战栗,原来从这个时候,沈婳对她就充满了恶意,她究竟对上一世的她,做了什么?
她为何根本记不起来。
沈娇握紧了帕子,才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听祖母的。”
沈婳离开后,沈娇一颗心犹怦怦乱跳,她对半夏道:“让人盯着点二姐姐,再让你哥寻个时间,去一下药铺,帮我买几样东西,记得让他乔装打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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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公府。
曾氏将沈婳的画卷丢在了梳妆台上,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沈二姑娘生得这般漂亮,倒是便宜他了。”
她的贴身大丫鬟琼儿脸上露出一抹忧心,“太太出身名门,又是国公夫人,二少爷的亲事本就该由您亲自张罗,如今老爷说出这等话,姨娘们不定怎么看笑话呢,太太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看看怎么才能既亲手操办了这桩亲事,又无法让老爷从中干涉。”
曾氏翘起了染着丹寇的十指,欣赏了片刻,才悠悠道:“我自有法子。”
琼儿还没明白过来,李妈妈就笑了,“太太难不成是想让宫里那位插手?这招高明,就凭老夫人与太后之间的恩情,您入宫求个赐婚的懿旨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老爷自然没法阻止。”
琼儿心中动了动,抬眸时,果然瞧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还是李妈妈懂我。”
晚上琼儿便给燕溪递了消息,他禀告给陆凝后,就见自家主子有些走神,陆凝神情冷厉,如玉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五官线条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有些冷硬。
陆凝想起了他的梦。
梦里便是曾氏求了太后的懿旨,最后皇上才赐婚,以他对曾氏的了解,她必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所以赐婚、替嫁都将一一上演,想到梦中她的种种委屈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陆凝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架在了火炉上。
就在这时,燕溪却收到了暗一传来的消息。
见燕溪握着纸团,神色有些迟疑。陆凝抬头扫了他一眼,“发生了何事?”
他身姿笔挺,哪怕坐着,身上也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令人不敢逼视。他端起一旁的水,轻啜了一口,修长的手指,竟是比羊脂白玉制成的杯子,还要白。
因着察觉出了主子对沈娇的与众不同,燕溪并不想说出这条消息,见暗一没亲自回来禀告,他暗暗将人骂了一句,才道:“李府有向沈三姑娘提亲之意,派宋老太太撮合过一次,之前不曾有动静,今儿个沈老太太却让人去李府回了消息,说先让两人相看一下。”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燕溪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拳头大的白玉杯,竟硬生生被主子捏碎了,碎片划过指腹,一滴血珠儿滚落了下来。
燕溪有些心惊,显然没料到,沈三姑娘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陆凝毫不在意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掉了手上的血珠,他动作明明慢条斯理的,也没有说话,许是周身的气息太过低沉,室内的人皆有些喘不过气。
陆凝抬起眸时,已经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暴戾,“何时相看?”
“五、五日后。”
陆凝梦到的内容着实有限,有关她相看的事,自是一无所知,“她什么态度?”
暗一没敢潜入沈娇的闺房,只在外面听到过半夏和白芍对李齐的夸赞,清楚主子想必会问,纸条上都写了。
燕溪道:“她的丫鬟夸赞李齐会是个好夫君时,三姑娘只回了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陆凝脸色沉得似能滴水。
八字若有一撇,她还真愿意嫁他不成?
*
夜晚,沈娇陷入了梦魇中。
她被关在一个房间内,这房间布置得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无旁的东西,沈娇根本不曾来过这个地方,梦里的她怕极了,身体内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着她。
她浑身无力,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她咬破了舌尖和手腕,才堪堪恢复点理智,沈娇瞧见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凶神恶煞,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右眼一直延伸到耳垂下方,他明明身披袈裟,眼中却满满的恶意,他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是狰狞的笑,嘴里还恶心地喊着,“小美人。”
沈娇是吓醒的,醒来后冷汗一颗颗坠了下来,她伸手按住了胸膛,怦怦乱跳的心逐渐平复了些。
她还记得那和尚的相貌,怕自己会忘掉,沈娇披上衣服下了床,今晚是半夏守夜,她睡眠浅,连忙进来伺候,“姑娘可是渴了?”
沈娇摇头,让她去取笔墨纸砚。
见她神情严肃,半夏也不敢多问,连忙取来了沈娇所需要的东西。
沈娇凭着记忆,勾勒出了男子的相貌。
她自幼对作画颇有天赋,哪怕没有精心钻研过,依然画得出神入化,画完,她才安心了些。
半夏瞧见画中的人后,惊呆了,不由脱口而出,“姑娘,您半夜不睡觉,干嘛画一个男人!”
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和尚!半夏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门外的暗一,也惊得出了一身汗,都不敢想象,自家主子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
沈娇抿了抿唇,将画递给了半夏,道:“你先别问,明日让你哥查查画上的人是谁,来自哪里。”
半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她小脸紧绷着,神情很是严肃,便点了点头。
陆凝收到消息后,却是来了安国公府,他身着黑色锦衣,许是夜深露重的缘故,周身满是寒气。
瞧见他,暗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等他开口,他就瞧见自家主子就这么进入了姑娘家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