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挺可惜的，杜予清真发自内心的觉得。
好不容易她打算放开了，都要敞开了去接纳他了，而他也都已经扯下她一半了，说句直白的，就差提枪上阵了，却不料会突然爆出这样一出！
当然，杜予清在遗憾的同时又是万分庆幸的……
至少，自己和他还没有开始，否则，进行到一半突然要停掉的感觉，应该会更糟糕吧？
心里面的想法倒是各种，在不断的翻涌着，杜予清脑袋却是微微低垂着的，在装正经，在装矜持，当然，她也是当真羞涩的，突然被撞破这种事情，莫说她了，她想，随便换成个谁，都不可能坦然以对的吧？
错了，至少有一个人很坦然，那就是——顾博明。
挡在她面前的那一位，用他那挺拔高大的身躯，为她阻挡住了一切眼光，同时依旧在为她拾掇着，虽然动作之间已然不复方才的不急不缓，变的有些微的无措……
被自家父亲逮住这种事情，确实够糟糕的。
顾博明当然不爽，但更多的，是在担心杜予清……
一边为她裹着外套的同时，他一边低下头，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印了一下。
“别怕。”他说。
旁人或者听不出来，但是杜予清却分明辨识的出，那潜藏在他冷静背后的，是担忧，对她的……
在心里面笑了一下，软软的，伸出柔荑，在顾博明的手背上面轻轻按了一下，杜予清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没说话，却分明是在抚慰他——别急，没事的，我不怕。
反正她父亲母亲都已经知道了，最后的底线也已经被触及，她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再说了，两个人是正当谈恋爱的关系，虽然躲在屋子里面做着这么羞人的事情确实足够离经叛道的，不够好学生，但，她还是不会觉得丢脸……
她没偷没抢没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她何足畏惧？
这就是杜予清，坦诚到近乎透明的程度，真的就如顾博明所想——她一旦感情开了窍，放开了，就洒脱大方，绝不会扭捏。
其实拥有这样真性情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她会不加掩饰的去对他好，喜欢就会很喜欢……
杜予清就是持着这样的想法去面对顾老爷子的，依旧青涩的面孔上面，是很不符合年纪的宁静，还有……坦然。
顾老爷子怔了一下，在与杜予清直面相碰的那一刹。
面上没怎么表现，他旋即把视线转向顾博明，见他依旧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眉头猛地皱起，刻出了一道“川”，顾老爷子把长辈对小辈的怒气刻画的很生动，再度照着顾博明，又是一通中气十足的吼……
“你混东西！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把你塞到军校里面去都不能老实？还敢不打招呼的跑出来？怎么，看你这架势，是不想再回去了？”
“对。”
顾博明这个头点的义无反顾，直面向自家父亲，他毫无畏惧……
“爸，您怎么招呼我都行，就是别再让我回去了，我就在自己学校待着。”
“哦，这么说，你是抵死都不回去了？”
“对，抵死不回去。”
“混东西！”
怒斥一声，老爷子简直都要被他这副英勇去就义的模样给气乐了……
当然，针对这件事情，老爷子其实本身就没有像他表现的那么生气的，会把顾博明塞到别的学校，还不是为了配合那无聊的另四子么？
当然，他自己也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看这个幺子着实太不顺眼了，想要惩罚惩罚他！
说实在的，这老小子能熬这么久，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整够了，玩够了，老爷子自然就差不多要放行了……
就是还没等他主动放行，这死小子就先自己蹦跶出来了！
真是……
让他好没有……成就感啊！
绷着脸，一脸很汹涌的怒气，冲着顾博明，顾老爷子斜着眼睛去瞟他，骂道：“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老子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薄唇抿抿，僵僵站在原地，顾博明就连一个字也不说，完全是在用沉默代替抗议，绝对的非暴力不合作……
他从来都这样，管它什么事，都是懒得为自己辩解的，实在逼急了才嚎两声，老爷子对这样的幺子再熟悉不过了，也没多生气。
摆摆手，老爷子叹气般道：“行了行了，这事暂且放一边，我们来说说别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别的，就老爷子那一个流转的眼神，就很明了了……
简直就是在把老爷子当成洪水猛兽，生怕他会伤到了杜予清，步子向前一迈，用身子做阻挡，把杜予清往身后护着，顾博明硬气十足，一点不带畏惧的迎接着自家父亲那威震四方的脸。
是真就要气乐了，被幺子这孩子气的小样儿……
差一点没乐出来，咳了一声，顾老爷子继续绷着脸，装腔作势，凶巴巴的父亲形象，塑造的极完美。
“这女娃娃谁啊？你倒是跟你老子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混小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么小就会欺负人家女娃娃了！”
不是欺负，没有欺负。
杜予清原是想这样说的，但，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还是别说话的好……
眨巴着清亮大眸，她扑棱棱的看向顾老爷子，眼底除了尊敬，还是尊敬，并没有寻常小孩见到他的那股子畏惧。
这点老爷子还是颇为欣赏的，但依旧还是不那么高兴……
其实，对于顾博明跟杜予清之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一直不动声色只不过是在等，等这孩子自己主动招了。
所以，他当然知道，这女娃娃是被他欺负的，心中的天平早早就倾向了她的，但是顾博明是自己儿子，再犯错也只有他能训，这女娃娃要是敢不原谅他，他这个做老子的，是第一个不干的！
这就是顾老爷子，从来就这副护犊子的脾气……
若是杜予清跟他儿子闹脾气，不甩他儿子吧，他就会觉得——这女娃娃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竟然连他幺子这么完美的孩子都看不上？！
然而呢，她真要不跟他闹了吧，这么早就原谅他了，甚至还愿意跟他，咳，那么亲近吧，他也还是不怎么高兴。
当然了，这小女娃娃也实在是太天真了，怎么连一丁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呢？
被他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子给套牢了，实在是让他……不满啊！
老爷子就是这么矛盾的心情，连带着观察杜予清的视线都带上了几分矛盾，杜予清倒是真坦然，不闪也不躲，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当然，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的……
顾博明倒是不忐忑，一点都不。
很是坦坦荡荡，他直面着老爷子：“爸，我不是在欺负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说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顾博明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是真忍不住，真得意的，追逐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正名了，第一次这样介绍她就是在自家父亲面前，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他高兴！
“哟，小子都会谈恋爱了？还、还女朋友？你毛长齐了么？”
“爸！”
怎么说话的啊！？
什么叫做毛长齐没？
这还有她在呢，有您这样为老不尊的嘛！
为老不尊？
臭小子，这又是一笔账了，给老子记着！
“哼”一声，顾老爷子踱步走上前去，不是去揍顾博明，而是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小娃娃过来坐，你。”直指着顾博明，老爷子狠道：“给我跪下！”
“诶？”
怔了一秒，傻眼了的杜予清立刻就急了……
跪、跪下？
这哪成啊？
他一大男人，在她女孩子面前被罚跪，面子上面肯定受不了的。
杜予清还真急了，就想去帮顾博明说话，三哥顾清之及时上前，把她抓住，拽到了一边，附耳过去很小声的说：“小弟媳别着急啊，老头也就逞逞威风，不会真让老五出糗的。”
再说了，就他家老五那硬脾气，怎么可能乖乖从命？
确实，顾博明才不搭理自家老爷子呢，简直就把他的话语当成了空气，拂耳就过，面色平静，他站姿笔直，骨头是极硬的。
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当然，最烦的也是他这一点！
平白让他在小辈面前失了威风，他当然不爽了，但是，老爷子本身就是凶着玩的，为的就是测试下杜予清，看看她是不是当真自己愿意跟他儿子的……
这凶完了，效果到了，看到了自己满意的，他也就跟着气消了。
当然，老爷子是个从来就太能折腾的人，即便是气消了，他折腾人的主意也是一茬接一茬的，这不，才刚坐下，就对顾博明说了句——去，给老子泡杯茶！茶叶要一根根立着！少一根算一鞭！
顾博明那手重的大男人，哪里会泡茶这么细腻的工夫？
还一根根立着？
在水里，又没支撑，怎么立？
心头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老爷子明白着来膈应他的，他不得不从……
黑着脸，他转过身就去了厨房，看他吃瘪，杜予清却是忍不住乐了。
但接下来还有更乐的，老爷子对着顾博明各种使唤，什么去顶个盘子贴墙脚站着；什么去买根萝卜削，削成丝，每一条都必须是一厘米厚度，我会拿尺子量的，错一根都跟我继续顶盘子去……
一番下来，顾博明算是被折腾惨了，当然，远还幸灾乐祸的顾清之也没能幸免，跟着一起去遭殃了，杜予清可算是见识到老爷子那份折腾劲了，瞠目结舌之间，她看的……很高兴！
说真的，很好玩，她还想多……看一看！
坐在一边幸灾乐祸，杜予清是真乐坏了，当然，没一会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啊，老爷子折腾完自己俩儿子就又开始来找她茬了……
其实也不算找茬，就是问的问题都比较刁钻，老爷子好歹是个老将军，从厮杀战场上走过来的人，这一生又都在政场混，提几个刁钻问题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也不是故意要刁难杜予清，只是儿子都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了，自然是要负责任的，这负责任吧，这俩孩子也就等于成了，未来的儿媳妇，是要领进他顾家门的，他怎么样也要把关严实！
若是杜予清不合他的心意，又或者是让他看出了什么不能忍的毛病，他还真……没法子忍！
不过好在，杜予清确实是个好孩子，虽然确实太活泼了点，好像有的时候会有点傻傻的，但是，其余毛病还真没发现。
就老爷子那鹰一般的眼，看人一瞅一个准，能过了他眼的，自然就不可能会差到哪里去……
几番交谈下来，他心下对杜予清已经了解了，甚是满意，不过脸上却依旧板着，继续维持着他那老父亲的威严形象。
没什么大表情，眼底却有笑意，看一眼杜予清，顾老爷子便斜眼去瞅那俩正在顶着盘子施展拳脚的臭儿子，大手一挥，他终于大发慈悲了，发出了特赦令：“行了，都歇了吧。”
顾博明和顾清之差一点没被整死，脸都憋到铁青，偏偏又没法反抗，终于听到恩赦了，皆是狠狠松了口气……
“哎呦爸，您可真是要整死我们了！”
最关键是我，我不过是带您过来的，算是做了好事的，怎么也跟着一起受罚呢？
伸展着拳脚，顾清之笑眯 眯的走了过去，却被老爷子一个白眼横过来，立刻镇住……
“你跟那三个的账，回去再算，至于老幺。”
斜眼飞向顾博明，老爷子的话语是不容反抗的斩钉截铁，他用着当年在战场上训兵的口气命令道：“过两天去人小娃娃家里提亲！”
“啊？！”
瞠目结舌，杜予清懵了……
提、提亲？
这才多大，就，就提亲啊？
“我也是为了你好，女孩子家家的，先定下来，也免得这臭小子半道反悔！”
“爸！”
我不会！
顾博明的脸色分明在这样说着，他很不高兴，因为父亲对他的感情坚定程度产生了质疑……
在心里面满意的笑了，老爷子继续拉着脸，冷冷斥责：“怎么，都说不得一句了？”
“成，您说。”
彻底无奈，面对这种父亲，顾博明直想叹气……
但是撇去这一点，他还是异常高兴的，因为，他可以上门见家长了啊！
其实，寒假的时候若非那几个哥哥出馊主意，他早飞去她家见岳丈岳母了！
她实在太抢手了，尤其还有一个劲敌就在她家对门，据说她的父母亲都特别满意他，他太有危机感了，所以，还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顾博明眉眼都是神采，眉飞色舞的，杜予清只看了一眼，心底就绽放出了欣喜烟花。
红着脸，方才还尤其放得开的杜予清，微微低下了头，黄花大闺女即将盖上红头盖、上花轿之前般的羞涩，一句话都没再有……
以彼此的年纪就论及婚嫁，确实还有点早，但，他的反应，让她心安。
反正是在保护她，为她好，且她又认定了他，早一点又有何妨？
那个年代，确实还是属于保守期的，女孩子同男孩子发生了超友谊的那种关系，确实是挺大一件事儿，像杜予清这个年纪就订婚的女孩子，也并不是没有，所以顾老爷子提出的也算正当……
顾博明简直都要乐疯掉了，还以为被老爷子逮到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虽然还是被变着法的折腾了番，但好歹，老爷子都发话让他去见岳丈岳母了。
早知道跟她亲密能换来这种命令，就算是被打死，他也会早早就把她拖回家里面见老爷子！
心头美死了，脸色却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所以然，顾博明倒是装的很正经，可是转身就已经去找四个哥哥商量——见岳丈岳母应该怎么穿，要带什么东西，应该怎样说话才更合规矩等等等的。
可怜了顾博明那四个哥哥，分明也没有一个有经验的，却为了在弟弟面前维持哥哥的高大形象，不懂也愣是装成好懂，纷纷说出了不少建议——最后顾博明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都是不怎么靠谱的！
不过好在，顾博明本身条件太好，自家女儿又上赶着喜欢，杜父杜母看在眼里，满意在心头……
坐在沙发上，杜予清埋头在啃水果，杜母捞起一本书朝着她扔过来，“吧唧”一下，打在了她肩旁的沙发上。
“老妈？！”
“你瞧瞧人博明，都在干活，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一边吃？”
“他是男孩子，干活天经地义嘛……”
撇撇嘴，杜予清仰头看一眼顾博明，他正架在梯子上修电线，分明青涩的面孔，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成熟底蕴，怎么看怎么满意。
不仅她，爸爸妈妈不也是吗？
听，从最开始的不称呼换成小顾，到现在，就直接换成博明了，光是这变幻的称呼，杜予清就了然——父母对他挺满意，这关算是过了。
傻丫头，爸爸妈妈这不也是在为你着想么？谁让你傻兮兮的，自己就上赶着送给他了？
白一眼杜予清，杜妈妈撇过脸去，那沉闷了几乎一整个寒假的眉眼之间，偷偷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确实很满意，当初听女儿说时，还以为是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故意欺骗小女孩纯真的小流氓，却没料到，会是这样懂事周到又有规矩的孩子，关键是……条件好啊！
是真好！
看看那身板，那长相，还有那气质，简直是要哪样哪样都拎的出手。
端着果盘，抬头看向顾博明，杜妈妈笑的真诚：“博明啊，先下来吃点水果吧，这线路坏死很久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不着急。”
“谢谢妈……咳，伯母，没事，就快好了。”
一个顺溜，那声妈就几乎出了口，被杜予清一声轻咳提醒了，顾博明神色都有些赧然了，不过好在他是个反应快的，又面皮厚，沉稳着愣装成没事人，继续去修电路。
他这样，杜母也只能假装没听到了，杜父还在埋头研究电路图，什么都没听到，还傻兮兮的去跟顾博明探讨的火热。
冬日，屋外烈风凛凛，寒气袭人，屋内却是一派暖融，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是不是交流几句，全无刻意，反倒是更衬得家的味道了……
◆
老爷子原是就让顾博明待两三天，然后回来上课，结果那小子赖着不肯走了，都一个礼拜了还不见踪影，没辙，老爷子只能自己也登门去了。
他何尝不知道，这小子是在使诈，为的就是逼他这个当爹的出面，本来还想多装装样子，再撑一阵的，结果……
在车内就远远看到自家儿子在帮忙扫雪，周边一群大妈大婶围着他转，那叽叽喳喳的声调，即便是隔着距离隔着车窗玻璃他都听的见，可真够吵的，也不知道就幺子那暴脾气，到底是怎么忍的下来的？
那耐心，呵，是连对着他都少见的，顾老爷子直在心头叹气——果然，儿大不中留啊！
儿大不中留！
可恶！简直可恶！
回去就揍他！这吃里扒外的不中留儿子！
摇头晃脑，叹气连连，老爷子再撑了一会，就推门下了车。
他可是个最有声望的将军，资历最老，这么高的地位，自然是去哪都会有警卫兵跟着的，更别提老爷子故意做足了样子，场子撑的特别大，一辆接一辆的车子跟过来，多少警卫兵跟在他身后，个个手头都拿了东西，还都用大红纸包着，贴了大红喜字……
这等阵仗，分明就是古代提亲嫁娶的正统规矩了，且男方还是声名极其威赫的超大户人家！
因此的，叫左邻右舍的怎么可能不被惊动？
这又是个小镇，老爷子登门才片刻，自已遍传……
原先杜父杜母出门都被指着骂的，这一回，却都换成了羡慕，纷纷认为杜家是走大运了，真真让人嫉妒到……连眼睛都红了！！
哎呀，要不要让咱家顾爸爸在心上人从小长大的闺房那啥啥一下呢？看窝这严肃正经的脸！窝是很认真在问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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