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我说,现在它们已经能看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喜悦的。作为双亲之一,与儿子们第一次见面,我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服,还买了好多小蛋糕。我记得老三喜欢吃蛋糕,老大喜欢吃蛋糕外面的纸杯。我还给老二买了个水枕头,蓝蓝的,上面还绣着点点白云,很适合小孩子枕着。我觉得为人父母还是要努力一些,再怎么丑,毕竟也是自己生的。而且我室友的话还让我有点小期待呢,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很善良的男人,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我室友在去找儿子们的路上,一直很谨慎,频频回头,还制造了结界之类的东西,害怕有什么东西跟踪。我有点担心:“有人要杀……它们?章立天?”
我室友淡淡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跟着他从窨井盖爬下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我们的城市底下还有这么大的一个迷宫。潮湿,恶臭,满目的垃圾,以及膘肥体壮的老鼠。我跟着他走了半个小时,走到三条管道的交叉口,这里有个斜坡,三条管道的污水都汇入一个深池,发出隆隆的声响,池子里的水泛着白沫。
我室友蹲□,拿手电筒照着水面,“大于,等于,小于。”
池子里的漩涡开始变得湍急,漩涡下陷,能听到深池底下传来压抑的咆哮。那种声音绝不会是软糯可爱的小孩子发出来的!我止不住腿软,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就在这时候,一个直径有两米的东西冲天而起,泼了我一身污水!我在平台上站都站不稳,扑倒在地。
我抬头一看!我大儿子居然是!这样子的!(附图见作者有话说)
我当即就吓尿了!我室友来扶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我完全不用使用我的任何面部肌肉,眼泪就跟喷泉一样往外面涌。我刚买的新裤子都湿了,躺在我室友怀里就跟死了一样。
我大儿子一钻出污水池,健硕的四肢就抓住排污管道,一边咆哮一边往平台这里爬来。我这才后知后觉短暂地尖叫了一声,差点晕死过去。我室友比了个停,“大于,上面站不下了。”
那个怪兽呼噜一声,一口咬掉直径半米的管道,淋着喷出来的污水开始啃。
然后我二儿子来了。我二儿子长这样子的!(附图见作者有话说)
它对着我呲了一下嘴,然后在离我们的平台最远的地方站定,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它眼睛太多造成的错觉。我这个时候已经浑身僵硬,动不了了,我室友圈着我跟我讲,“等于性格比较内向,随我。”
我心想没关系,他这个貌相,内向点显然是好的……
不对!凭他这个貌相,内向不内向还重要么?!显然不重要了啊!
然后我那个喜欢吃蛋糕的老三……居然是这样的!(附图见作者有话说)
尼玛头顶上还吊着一盏灯,卖萌!就凭这个貌相,卖萌还有个屁用!啊!
然后高/潮来了,我当时手里还无力地拿着一袋子蛋糕……
吊灯老三一从污水池里钻出来,就狗一样地扑上来要吃!吊灯都糊了我一脸!我室友还觉得他很可爱,很爱昵地把蛋糕从塑料袋里一个一个拿出来,老三就稀里哗啦往嘴里乱塞。它吃,它还时不时拿庞大的身体挤我蹭我,还喷口水!那种绿色的黏液滴在平台上,就把水泥给腐蚀了。我真的很害怕,它的口水溅到我的牛仔裤上,都烧出了一个洞,我就想离它们俩父子远一点。但是我一动,那个据说很内向的老二,迅速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我尼玛又吓得蹲回去不敢动了。
我全程就是这个苦逼的状态,我室友却有说有笑的,还经常去摸老三头顶上那盏吊灯。他好像还想摸另外两个,但是老大表示他已经是成年汉子了,不给摸,老二很内向,一直贴着墙壁,安安静静的,就是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瞧。我被它瞧着瞧着,就忍不住吐了。然后那个老二就对着我室友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我室友正抱着老三给它检查肚皮什么的,这时候抬起头来,“真的那么不舒服么?”
我娇弱扶额,“这里环境不大好。”
我室友终于勉为其难地结束了亲子互动,嘱咐它们好好吃,好好长,“爸爸妈妈会回来看你们的。
不,只有爸爸,妈妈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我一回寝室,就要洗澡,柳无空堵着门不高兴,“你怎么能这样。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我操!我还没跟你吵呢!“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非得被你这么说?”
“你一点都不亲近我们家的小孩,一见到它们就板着脸。”我室友拧着眉头,“它们才两层楼高,还是小宝宝,你就不能稍微疼爱它们一点么?”
我真是又恨又气,抹了把不争气的眼泪,妈逼我做不到啊!我作为他们的老母亲,活到二十二岁都没有两层楼高啊!我作为他们的老母亲,看到他们第一眼就吓尿了现在连牛仔裤一起洗啊!“这明显是你在外面和随便什么东西生的好伐!”
柳无空面色一寒,“你说什么?”
我吓得缩了一下肩膀:“可是这三个……小孩,哪里有像我啊!”
柳无空深喘了几口气,捏紧了拳头,“你是怀孕的那个。你却怀疑我。”
我们面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抬手,摸摸我,说先洗澡,他去给我买鸭血粉丝汤吃。“吃了不生气。我不好。”
我鼻子一酸,拽住他的衣角,“老柳,咱俩不合适。”
“为什么啊?”我室友震惊了,张着嘴呆呆地望向我,“我都认错了。”
其实我也是脑袋一热,不知道怎么张口就来了,但是这个一起头就挡不住,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室友,同时又感觉特别绝望。“我发觉……我即使再喜欢你,也不能接受和你们这种东西过一辈子,我看到你们,就像是看到动物一样。我跟你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啊。而且这样子,你也很委屈啊。因为我们不一样,你看你都不敢朝我发火了。你如果找一个和你一样的……伴侣,你就可以痛痛快快跟她吵架了。”
我室友深深地望着我,“不是因为你很弱小我才让着你,而是因为我对你有很深的感情。”
我被他沉静的眼神盯得要发疯,避了开去,“可是、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成天带着我儿子们去下水道吃垃圾而我要一个人去吃肯德基,我也不能接受你是个性冷淡□□没快感……”
他上前两步,直接用双手拇指按住了我的太阳穴。那之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我的大脑皮层肆意玩弄,令人瘙痒的快感根本不假借任何外部刺激,直接传达到中枢神经,我一瞬间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那种□□几乎让我濒死。几秒钟之后他放开我,我不单失禁,而且觉得好像要瘫痪了。
他抱着我坐起来,“我的确不会,但是我很努力在配合你的步调,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直接刺激你的下丘脑,给你足够多的多巴胺和内啡肽。”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轻道,“人类中还没有哪一个享受过这样高强度的愉悦。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所以我才没有对你有所尝试——还有别的拒绝我的理由么,一次性讲完。”
“我……我永远永远没有办法变成一个配得上你的神,和你相亲相爱,因为我那么怂,又那么蠢,我放在人堆里都不出众,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我像是在做梦,我不踏实,我不安心,我怕你背叛我,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但是那种时候我连上哪儿追你都不知道。我们差太多了……”
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一颗定时炸弹,随时能把全世界轰上天。
你总是觉得我能够接受这一切。这一切的反差。其实不是的,我软弱又摇摆。我虽然神经特别特别粗,但是也特别特别害怕。
“你只是特别特别害怕。”我室友死死盯着我。“你怕我伤害你。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我做什么都没有用。而你之所以会选择在现在抛弃我,是因为你看到了他们,你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我,你看到了丑陋,你感觉到了恐惧。所以说真话吧,你要分手的理由。”
我哭得喘不上话,觉得很委屈:“你丑。”
半晌,我看到那双白球鞋大步流星地从我视野里离开,走到我床前。他打开了我床底板下的通道,一阵咸腥的冷风灌进来,墙上的时钟停止了。
他就留给我一个赌气的背影,回深渊睡觉去了。
“你跟这个世界的主神分手。”卢道石严肃地盯着我,“理由是他长得太丑。”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我一片混乱,泪流满面,“我、他……你没看过下水道里那种东西,我完全没办法接受!它们完完全全就是异类,就像噩梦一样。它们完全跟我不一样,我没有生养它们的感觉。这就是一个错误!”
电视机叽里呱啦地吵。我把声音调小就砸了遥控器。我现在很烦。
卢道石安慰我:“你想想,你只有23对染色体,你老公有800000对染色体。你们一人给一半,你们的小孩得到你的23条,他的800000条,你的遗传比例只占到……”卢道石拿出计算机开始按,按出来一个0.002875%给我看。“所以它们怎么可能长得像你。”
“这不是一道统计题。而是、而是我情感上没办法接受。它太……太不一样了,和我。我完全没有办法和它有心意相通,它全知全能,俯视我的一切,但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它超越我的感知,我没有办法理解它。当我看着我和它的小孩的时候,我就像是在看一张桌子,一堆椅子,一些诡异的标本,一堆解不出来的微积分,我没办法认同它们是跟我一样的生物,你懂么?”
“这话说得有点太早。”卢道石审视着我。
我往后靠上了椅背,“我倒希望我是什么。但是我什么都不是。也许我跟它们一样丑,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你已经引发了很多问题,而且你把我们的主神气跑了。我追踪那些神,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你还记得老楚的某一面是瘟疫、感染之神么?”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烦着呢。
卢道石即使没有我捧场也能滔滔不绝,“他们新出现的那个基友在全世界办摄影展。他2003年上半年在欧洲举办摄影展,2010年6月在索马里拍摄,2012年七月份在美国中部地区巡回展览,于是这三个地区当年都出现了大规模的粮食减产。而现在,他出现在我们这里。”他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调出一张图表,“蓝线是我省产粮的折线图,红线是每公顷蝗虫数。蓝线掉得离谱,红线上升得离谱。传统意义上讲9月份不是蝗灾的季节。大摄影师刚来两个星期。”
我舔了舔嘴唇,“是跟章立天在一起的那个摄影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饥荒。他走到哪儿,哪儿就会产生饥荒。”卢道石挑了下眉,“饥荒,瘟疫……那么紧随而来的还会有战争,死亡。你知道这四个人是谁么?”
“我只知道这好像四个名词,难道还是人么?!”
“他们是天启四骑士。圣经《启示录》记载了他们。在基督教中,这四个神代表着末日审判。”
末日审判。
“把你男朋友哄回来好么?”卢道石认真地看着我,“他们是神,他们是反基督,而他是可以阻止他们的主神。你男朋友曾经打败过末日,他把他们锁在深渊地底,让我们得以没有天敌地延续。他代表着自然力与所有黑暗力量的平衡。他就是基督。”
“……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卢道石扶额。我却突然注意到了他背后的电视机。“今天凌晨,一位匿名市民声称在0718、0379管道交界处发现不明生物……解放军武警部队出动……经过激烈的交火捕获……惊动中央……成立专项研究小组紧锣密鼓地进行解剖研究……”演播厅后的透明玻璃切换成了屏幕,我看到老三被关在圆筒形的透明仪器里哼唧,四肢被锁,栏杆很密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拿着一截很像电锯的东西插入了它的腹部,它绝望地尖叫,吐出大口大口粘稠的绿色液体,一旁的研究人员冷冰冰地拉下了电闸。火花和电离子在它的腹部爆炸,然后屏幕上显现出来一个巨大的红叉,用红色黑体字标注着:不导电。
“你为什么要哭?”卢道石看看我,又看看电视,然后一脸wtf,“你儿子?尼玛这么丑!他爹是有多丑?!有没有人性了还!”
我泪流满面得只说得出一句话:“妈逼……它们才只有两层楼高……还只是三个小宝宝……”
“……我真是低估了母性的伟大。回来之后我一定要给我妈妈寄贺卡。”卢道石任命地打电话给任兴,然后迅速开始在他屋里收拾东西丢进书包里。他甚至还摸出来一把枪。
“虽然不知道你男人会在哪里,不过大致可以猜测他要去哪里。”卢道石把枪塞给我的时候这么说。
我觉得现在别说我男人,我都能毁灭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因为!他们长得丑!弃文啊啊啊啊!小孩子男大十八变,长长就能看了!
老大
老二
老三
图是lol里大虫子和大嘴的皮肤~
☆、第57章
我拉开任兴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任兴也呆呆地望着他,“我身边一直是……空的。先生你是怎么上来的?”
深渊执守者沉默地拿菜刀眼盯着我。
我慢慢关上车门,和卢道石一起把背包塞在后备箱里,坐上了后排。“他是……他是一个神,深渊执守者,老柳的左臂右膀。”
我向他们介绍的时候,深渊执守者沉默地望着前方。他对我很不满意,看得出来,但是我哪里有心情管他。
车里只剩下卢道石和任兴说话。
卢:“那个研究基地在哪儿?”
任:“就在城外,二炮驻扎地的军区医院。”
卢:“我看科幻片那么多年,从没见过抓住怪物直接上电视的,保密条例呢?国家计划呢?”
任:“这事儿瞒不住。太多目击者,微博搜索榜第一,国内外知名报刊全部头版头条。”
卢:“那不是应该运到什么秘密基地什么的……”
任:“运不走。”
卢:“为什么?”
任:“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难道中央都是傻子么,猜都猜出来这玩意儿不止一窝,有人会救。时间紧迫,就地采集,样本拿到手直接杀掉。”
我被逼疯了:“你们在讨论的是我儿子们好么……”
我哭得天崩地裂。卢道石和任兴处于无法理解的状态,跟我昨天吼我室友时候一模一样。我不怪他们,我自己也奇怪我对那三个丑东西的感情。我们那0.002875%的血脉相似居然可以引发如此强烈的羁绊,谁会相信?
下高速公路之后,路上全部都是路障与关卡,荷枪实弹的特种兵十步一岗,还能看到坦克和装甲车。但是居然没有任何人拦我们。我们从路障面前直直开了过去,如履平地。任兴敬畏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深渊执守者。我解答了他的疑问,“整辆车都是隐身的。”
等我们看到军区医院的那个巨大红十字的时候,周围的特种兵突然开始行动,他们用对讲机布置战斗任务,排成攻击阵型往医院里赶。任兴乘着混乱把车停在后门,我们溜进了走廊。走廊里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特种兵,戴着面罩,捧着枪。我们站在走廊一边的电梯间里,狠狠按了几下上楼键。电梯很快下来了,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整队特种兵把枪头掉向我们。
我头一个举起了双手。
这时候我听到他们的对讲机里说:“1号对象获得隐身技能,目前已消失,再重复一遍,1号对象获得隐身技能,目前已消失;天虎分队赶往东楼紧急支援,天虎分队赶往东楼紧急支援。”
他们跟我们大眼瞪小眼之后,哗哗抱着枪从电梯门里冲了出来,我们也低着头冲进了电梯门,两两错开。
“我们不也应该去东楼么?”
深渊执守者果断按住了开门键,卡在电梯口。“实验室不在东楼,就在地下三层,停车库底下。”说着他双手凌空一抓,打开,手心里浮出一张立体三维红外图像,显示出了整个医院的结构,以及代表人类的红色光点。看得出来人类的武装力量在迅速向东楼靠近,那里有一个绿色的光点,但是我不太明白它的位置,它看起来在整个建筑之外。我起先以为绿色代表我儿子,后来发现绿色的光点远远不止3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