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钳制,这是个令蒋介石头痛的问題。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返航
美国人沒有食言,在一个星期之后,便向驻守九州的中国军队提供了大批的粮食和物资,但武器装备却少的可怜,更别说什么重武器了,林笑棠对于这点倒沒放在心上,仅是日本人留在九州的军火就足够驻日部队使用了,大不了将全军都换成日式装备,更何况在九州还是有两家专门生产弹药的轻型武器的军工厂的,据说其中一家还是专门从东北整厂迁移过來的,实打实是中国人的企业。
停战后谈判也已进入尾声,日军的高级将领作为战犯也先后分几批被遣送回国,他们将在盟国成立的军事法庭上接受审判,对于盟军的审判,林笑棠是不抱多少希望的,据传,除了极少数战犯会判处死刑,更多的将会是监禁一类的刑罚,不过沒关系,林笑棠早已就此做好了准备,盟国想要网开一面,但林笑棠绝对不会让那些刽子手逍遥下去。
中美俄三国共同在日本驻军的事实已成,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国民政府虽然沒有对撤军时间提出什么异议,但驻日部队的供给却是全面停滞下來,还好,有美国人的“援助”,最重要的是,林笑棠已经通过潘其中开辟了一条新的秘密海路,可以将來自于抗日根据地以及南洋的补给源源不断的运送进來,驻日部队的后勤供给绝对不成问題。
不过,驻日部队内部也产生了一些争议,一些中层军官因为国府的态度而发生了动摇,这主要出现在萧山令带來的部队中,这一部分人思乡心切,很害怕成为海外的孤军,对于他们,林笑棠也沒有做过多的挽留,而是大手一挥,发给路费,全部赶走,反正南洋华侨子弟将补充进來,兵源是不成问題的。
处理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局势慢慢稳定下來,日本关东的新政府开始运作起來,北海道的临时政府也自成气候,林笑棠和萧山令商议之后,便在九州地区成立了驻日部队与扶植起來的日本当地豪族共同组建的管理机构,对外宣称是九州联合管理委员会,这期间,林笑棠向潘其中发出邀请,请他抽调大批的政工干部进入九州,一方面促进与当地民众的融合,另一方面则大力向本地人灌输自治的理念,逐步培养他们慢慢脱离日本固有统治理念的束缚。
这其中,林笑棠以身作则,在九州公开完成了与羽田空的婚礼,这也成为九州地区少有的盛事,虽然林笑棠知道,回国之后,势必要面对董嘉怡的雷霆之怒,但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完成的,一方面,可以为九州的融合做出表率,另一方面,的确应该到了给羽田空一个名分的时候了,因为,羽田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摆平了这一切,回国就要提到日程上來了,最近,随着盟国与日本的谈判进入尾声,国内倒是显得愈发不平静起來了。
唐生明率部重返国军序列之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便被任命为南京总统府中将参军,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明升暗降,目的是在于夺取唐生明手中的兵权,为此,唐生明沒少发牢骚,但沒办法,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南京上任,等候重庆政府全部迁移到南京來。
还有一个有趣的消息,宣铁吾被任命为上海市新任警察厅负责人以及松沪警备区司令,全面负责调查前伪政府官员和商人,抓捕汉奸,要知道,此人可是戴笠的死对头,这个人在第一时间空降上海,还掌握了上海的军事力量,老蒋这是要下一步什么样的棋呢。
再有,郑介民正式出任国防部二厅的厅长,接管国防部的情报机构,唐纵出任内政部政务次长,此举明显是要接任警察总署署长的职务。
这一系列的组合拳,让林笑棠有些看不明白了,但很清楚的知道,蒋介石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不满,虽然不知道他要用何种方式來对付自己,但这一连串的举动,却让林笑棠有云笼雾罩的感觉,好像蒋介石的目标不单单只有自己。
林笑棠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目标似乎是一个庞然大物,,军统。
上海再次处于政治漩涡的中心,宣铁吾在上海大肆抓捕伪政府官员,前些日子,因为执意枪毙伪政府陆军部长叶蓬,和唐生明闹得很不愉快,而执掌七十六号的元剑锋更是他的主要目标,一早便已经被他抓捕归案,投进了监狱,而王天木等人则销声匿迹,根据情报显示,这些人已经被戴笠秘密控制起來。
最令人意外的是庄崇先,这老家伙竟然攀上了中统陈氏兄弟的关系,不但沒有受到任何牵连,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中统上海站的站长,声势愈发显赫起來,有消息称,元剑锋的被抓,便是他搞的鬼,就连周佛海等人,也吃了他不少的苦头。
尚振声不止一次來电报,重庆方面已经开始对上海和沦陷区下手,随着国军的挺进,中统和军统齐头并进,开始在沦陷区内设置站点,原本的军统北平站等林笑棠控制的站点已经被架空,幸好核心组织已经提前转入地下,与同盟会合二为一,开始秘密活动,但从重庆也传來消息,国民政府准备响应民众和民主党派的建议,裁撤特务机构,首当其冲的便是戴笠掌舵的军统。
这难道便是一个信号吗。
……
十月的上海,庆祝抗战胜利的热潮渐渐散去,弥漫在城市上空的鞭炮味道和醇醉的酒香也消散了许多,城市中投散出來的压抑一扫而空,呈现在林笑棠面前仿佛是一个崭新的城市。
自从抗战结束后,这还是林笑棠第一眼看到记忆中的上海,它和以往有着明显的不同,似乎像是在火焰中重生的凤凰,让人感受到它破体而出的无穷无尽的活力和自由气息。
但很快林笑棠就发现,这是一种错觉,抗战带來的喜悦降低了他的戒备,如今的上海,或许较之从前变得更为凶险了。
因为,还沒有下船,一个身影便摸到了林笑棠的船舱。
“沈俊熙。”林笑棠对于突然出现的沈最很是意外,他万万沒有像想到,初到上海,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他,尤其是,沈最现在还是一身船员打扮。
沈最的神情很谨慎,这让跟在林笑棠身边的火眼和郭追也跟着紧张起來。
“有什么话,下了船再说,中统的人就等在码头上,你们跟我走。”
沈最的话不多,但不容置疑,林笑棠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最的脸上有这么凝重的表情。
林笑棠三人跟着沈最,下到客轮最底层的水手舱,通过一个排水的暗门直接跳进了水里,十月的已经有些冰凉的感觉了,林笑棠三人连行李也沒有带,只拿了随身的贵重物品,便跟着沈最入水,三人静悄悄的沿着客轮的边缘游到了码头的一个僻静所在,这里有沈最的人等候。
上了岸,几个人简单的换了身平常的衣服,便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沈最亲自开车,连一个手下都沒有带。
车子七拐八拐,直到半个钟头后,停在一家普通的民居前,门前的阵势林笑棠并不陌生,一些小商小贩在他看來,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各自守卫着进出弄堂的要道。
沈最沒有说什么,直接将林笑棠等人带到了民居的正厅,屋里的窗户关的很严,光线不是很好,正中摆着一桌并不丰盛的酒菜,一人坐在桌前垂手等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脚步声使得他抬起头來,林笑棠却是吃惊不小,“戴老板。”
戴笠微笑着站起身,和林笑棠一握手,抬手请林笑棠入座,而沈最则礼貌的将火眼和郭追让到隔壁的屋子。
火眼和郭追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沒有挪动脚步,林笑棠冲着他们点点头,“在戴老板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休息下吧。”
戴笠还是老样子,头发梳的格外整齐,一身标志性的灰色中山装,只是一双眼睛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疲惫,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比之重庆时查了那么一点。
戴笠先帮林笑棠满上一杯酒,随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林笑棠略感意外,他很清楚的知道戴笠是从不饮酒的。
或许是察觉到林笑棠的诧异,戴笠微微一笑,“这是庆贺佑中老弟立下不世之功,雨农不才,陪老弟共饮一杯,“
林笑棠举起酒杯,也不多言,冲着戴笠举杯一饮而尽,而戴笠也是干净利落的饮完了这杯酒,接着便将酒杯放在一旁。
“雨农兄,这是要请我去重庆吗。”林笑棠自斟自饮,口中却满不在意的问道。
戴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不过,正好相反,我是來劝你离开的。”
林笑棠一愣,手中的酒杯微一颤动,几滴酒液洒落在桌面上。
戴笠轻声叹口气,又将推到一边的酒杯拿过來,满上一杯酒,和林笑棠一碰杯,喝干。
很快,戴笠的脸上便出现了红晕,他索性解开了脖子上的风纪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四百一十九章 脱身
“难道说,雨农兄想要违抗委员长的命令吗。”林笑棠拿出香烟盒晃了晃,戴笠笑着做出一个随意的手势,林笑棠这才点上一支烟,“据我所知,我和萧司令这次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委员长他老人家,重庆方面很多人都有意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雨农兄却在这个时候劝我离开,这是什么用意,还请雨农兄明言。”
戴笠点点头,“如果是放在一年前,委员长要对付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可现在,事易时移,他老人家要对付的不止你一个人,他要对付的是整个军统。”
“宣铁吾、郑介民和唐纵调任的事情恐怕你已经知道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感觉到委员长是什么用意。”
戴笠有些痛苦的摆摆手,“八年抗战,我军统精英死伤以十万计,仅是中层干部就折损了三万余人,披肝沥胆、浴血杀敌,就连美国人也不得不为之叹服,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为国人所接受,民众称我们为鹰犬,必欲除之而后快,如今抗战胜利,委员长是下了决心要裁撤军统了。”
戴笠指指林笑棠,又指指自己,“佑中老弟,你我争斗多年,但毕竟顶着的都是军统的帽子,值此艰难时刻,唯有同心协力,才能共度时艰啊。”
戴笠说的这些情况林笑棠并不感到意外,从最近一段时间得到的情报,便可以反映出这一点,戴笠是蒋介石的左膀右臂,在将近二十年的征战中给予了蒋巨大的帮助,而军统便是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对于军统这个庞然大物,蒋介石的原则便是既要用又要防,军统的一切重要事情、任命都要由蒋介石亲自决定,以防止擅权坐大,以戴笠而论,干了10年军统头目,论职不过副局长,论衔不过少将,说起來还不如林笑谈过这个空头的中将参议,而且始终是内部任命,直到今年三月份才由国民政府正式公布,可见蒋介石对情报部门一家独大的形势的防范。
对于戴笠这个人,林笑棠在忌惮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具有非一般的才华,十余年來,蒋介石与戴笠的相处还算默契和融洽,戴笠靠蒋发家,报蒋知遇之恩,是绝对拥蒋、忠实于蒋的,蒋介石也很欣赏他的政治头脑、才干和善于揣摩自己心理的长处。
另外,戴笠也明白,以他自己的资历、水平、能力绝对斗不过蒋介石,一是沒有这样的胜望,二也跳不出蒋的手心,戴笠曾经看过多少与蒋介石抗衡的英雄豪杰们,还不是一个个败在蒋的手下,既便军阀们集体联合起來,也还是被蒋一一击破,所以,戴笠早就看透了,他惟一的出路只能必须得到蒋的信任,否则沒有任何出路,戴笠多年來对蒋介石的思想、行动、心理、好恶、性格等无不研究透彻,揣摩迎合,所以一直得到蒋的欣赏;也在所有的特务组织中,最得蒋介石的信任。
戴对蒋的忠诚也是无可挑剔的,“西安事变”后冒死进入西安就是一个证明,这一点,连蒋介石也不否认。
但戴笠确实有野心,他自认为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他曾与胡宗南计划,将來接蒋介石的班,但在蒋介石活着的时候,他并不敢推翻蒋,他还要依靠蒋去发展势力。
林笑棠的情报很全面,他很清楚,蒋介石和戴笠的矛盾激化发生在抗战胜利以后,蒋介石为了迎合舆论,也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要取消特务组织,这样一來,戴笠的去处问題就突显出來了,情报显示,戴笠为了个人前途,先谋求警政部长这个位置,但是蒋介石沒同意,后又想当海军司令,这更引起蒋介石的不满,而戴笠利用私人关系去跟美国拉关系,更增加了蒋介石对戴笠的猜忌,蒋介石担心戴笠会采取强硬的反击措施,所以先下手为强,在他看來,戴笠确实是实力强大却又野心勃勃,他掌握着重要的军事力量,同时又和美国打得火热,这些都让蒋介石非常担心。
戴笠的势力的确非常强大,军统上下只听“戴老板”的,不听蒋介石的,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军统掌握的武装力量已达到数十万之众,而且清一色美式装备,所向披靡,除此以外,戴笠还掌控着国民政府高层间政治黑幕,戴笠呼风唤雨的能量在国民政府中,沒有谁能与他相比,而戴笠和美国人的关系,更是蒋介石的一块心病,对于他來说,这就是一颗安装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
戴笠这次來找林笑棠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他要自保。
国府内部已经传出要裁撤军统的消息,空穴來风未必无因,戴笠不可能去亲自找蒋介石去核实这个消息的真假,因为沒那个必要,抗战胜利了,戴笠的军统发展到顶峰阶段,这个时候,蒋介石无疑是要做出打压的姿态,防止军统的进一步膨胀和扩张,但这对于戴笠來说,却无疑是要生生地折断他的左膀右臂。
戴笠也明白,军统一旦撤销,势力化整为零归入其他部门,他就再也沒有什么本钱了,戴笠考虑,先将国防部二厅、内政部警政司掌握起來,将军统控制的军事情报、稽查和国民党军队各级谍报参谋人员划归进二厅,将特工警察划归进警政司,另外加快成立交警总局,将军统掌握的忠义救国军、军统特务团、军委会别动军、交警总队,交通警备司令部所属各团及税警部队,加上接受投降的汪伪税警团和汉奸部队共七个师,全部编成十八个交警总队和四个教导总队,全部美式装备,机械化程度也很高,戴笠极重视这些军统掌握的武装部队,认为是最重要的本钱。
重庆发生叛乱之后,戴笠便开始借助这个天赐良机将势力渗透进之前被裴中岩守卫的如铁桶一般的国防部二厅,现在,郑介民正式入主二厅,也不过是名义上做主而已,国防部二厅始终在戴笠的掌控之中,而唐纵,一方面因为之前聂尚允的缘故有把柄落在戴笠手中,另一方面,警察总署原本就是军统的附庸,唐纵此去,也是只占了一个名号。
消除了这两方面的影响,戴笠考虑的便是林笑棠的问題,众所周知,林笑棠控制着沦陷区的军统部门,自成一体,抗战结束,军统就要面对着进入沦陷区的状况,按照戴笠的想法,想要重新夺回沦陷区的掌控权,势必要和林笑棠较量一番,这需要时间和资源。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林笑棠在日本上演了一出抗命的好戏,这令戴笠欣喜不已,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整合军统内部,实现军令政令统一的好机会。
为此,他即刻赶往上海,躲过中统的耳目,和林笑棠秘密会面。
听着戴笠滔滔不绝的大论,林笑棠的心思电转,很快便参透了戴笠和自己会面的目的,心里不觉有些好笑,沦陷区内的军统势力,目前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难得戴笠还一直惦记着,这次还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出雪中送炭的大戏,还真是难为了他。
想通了这一点,林笑棠顿时轻松下來,“雨农兄,你说的很对,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想到过要离开,目前这个时节,委员长是不会放过我这个逆臣的,这次回來上海,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毕竟上海还有一些产业,尤其是还有追随我多年的部下,于情于理,我都要回來收拾一下残局的。”
戴笠眼睛一亮,“佑中有这样的打算,我这边可以全力协助啊。”
林笑棠苦笑:“哪有那么容易,中统已经派人进驻上海,听说原伪政府军情处的庄崇先已经成了中统的先锋,这些天将上海弄了个天翻地覆,就连我的产业也给抄沒了不少……。”
戴笠呵呵一笑,“这个我也听说了,宣铁吾和庄崇先联手,在上海打着抓捕汉奸的名义胡作非为,就连杜老板也吃了不小的亏,这不,都告状告到我这里來了,佑中放心,我虽然沒办法保住你的官位,但上海的这些产业,我保证绝对不让任何人染指。”
林笑棠笑着一抱拳,接着叹息道:“风水轮流转,我林某人只是想为国家民族做一些事情,却沒成想在自己的土地上连立足之地都找不到。”
林笑棠拍了一下桌子,“雨农兄,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样,我立刻命令沦陷区内各站人员整合资料和产业,你这边可以派人进驻,我保证我的部下会全力配合,可是,在上海,我还要再带上一段时间,我希望雨农兄能保证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等我安置好产业,我会立刻离开上海。”
戴笠脸露喜色,赶忙伸出大手,“一言为定。”
林笑棠和戴笠一握手,两人相视一笑,林笑棠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雨农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知道元剑锋现在如何了吗。”
戴笠一皱眉头,“宣铁吾一到上海,元剑锋便被抓了起來,要说他也够倒霉的,执掌七十六号不过一年的时间,纯粹是替李士群背了黑锅,不过,既然他在伪政府任职,又是这么敏感的部门,想要脱身恐怕沒那么容易。”
林笑棠点点头,“雨农兄,现在这个时候,我出面不太容易,我想请你运作一下,看能不能将元剑锋弄出來,他也算是我一个故人,能救他一命是最好的了。”
☆、第四百二十章 刀切豆腐两面光
如今的上海,表面上还是繁荣如昔,但风光的人群便如走马灯一般换个不停,伪政府时期,在上海滩威风八面的人物几乎全都沒了踪影,这其中李士群、张啸林、吴四宝之流早已身死化为尘埃,元剑锋被下狱,就连林笑棠也不复往日盛名,就像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和众多曾经出现在上海争霸中的流星一般,只留下一些滑划破天空的痕迹。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民政府在上海、南京和北平展开的抓捕汉奸的行动,每天都在占据着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街头巷尾热议的主題也是今天究竟有哪个大汉奸落网。
中秋月圆之夜,已经公开进驻上海的戴笠向周佛海、丁默村、梅思平等伪政府主脑发出邀请,邀请他们赴宴赏月,军统的一百多个行动小组,将印制精美的请柬送到了他们各自的住处,这些曾经的大人物本就是惊弓之鸟,但在军统特工的胁迫下不得不勉强出席,等到进入军统位于愚园路的办公地点,才发现其中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军警,只得束手就擒,当夜,一百多名伪政府的高官无一漏网,第二天晚上,又抓到一百多人,全部关进原伪政府特工总部的监狱中,之后,因为人数越來越多,只得在南市又建了一个看守所,这才解决了人满为患的难題。
在北平,军统沿用上海的办法,借李宗仁北平行营指挥部的名义,将五十多名北平特任级、简任级和荐任独立伪职的汉奸们发出“敬备菲酌、恭请光临”的请柬,邀请他们出席宴会,就在宴会上实施抓捕,包括齐夑元、黄南鹏、杜锡均等人在内的一大批汉奸落网。
抓捕汉奸的行动异常顺利,而接收资产的行动却混乱不堪,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以后,国民政府财政部奉命接手沦陷区内的金融资产,而其他敌伪产业的接收,包括房屋地产、工厂仓库、车辆船舶等等,一开始却并沒有统一的主持部门,国民政府的各个机构、部门、包括军方都迫不及待的在上海建立起办事处和接收机构,互不统属、各自为政、择肥而噬,尤其是大量的现金、收藏品、房屋等资产,更是这些人的主要目标,甚至出现了为了争夺财物而发生火并大打出手的现象,一些帮会分子也趁机加入到其中,打着各种旗号巧取豪夺,这也造成了上海的治安形势的急剧恶化。
直到十月份,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的宋子文來到上海视察,决定在上海设立行政院办事处,统一负责接收敌伪资产后,情况才得到改观。
紧接着,为了尽快恢复上海的金融秩序,国民政府宣布将在最快的时间内公布新一任上海市长的人选,得到这个消息,戴笠立刻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林笑棠,在此之前,因为庄崇先的缘故,林笑棠在上海的一系列产业都被查封,只有少部分因为与杜月笙、万墨林关系密切才保留了下來,这其中就包括英雄夜总会和温泉酒店等产业。
由于得到了即将公布上海市长的消息,杜月笙连忙从香港出发赶回上海,由于在抗战中权利支持国民政府,杜月笙自认为劳苦功高,而在帮会和商界中打磨这么多年,杜月笙也迫切的希望能在身份上有一个质的飞跃,他的想法是积极参加上海市长的竞选,最不济,也要拿到一个副市长的职务。
于是,他便找到了密友戴笠,希望通过他全力争取上海市长的宝座,戴笠考虑再三,觉得问題不大,便开始积极运作,这次來找林笑棠,就是想要林笑棠透过关系密切的王晟等人,來帮助杜月笙达成目的,当然这对林笑棠本人也是有好处的,杜月笙一旦当选,林笑棠的产业便可以解禁,同时,杜月笙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林笑棠求情,至少不必再东躲西藏的。
可此时的林笑棠,早已透过王晟得到了蒋经国的警告,要他千万不要搅合到这趟浑水当中來,林笑棠自作主张,和萧山令合谋在日本驻军的事情,虽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令蒋经国也倍感压力,背着鲜明“太子一系”烙印的林笑棠,做出这么大事情之前,居然沒有通报,这让蒋经国也不免心存芥蒂,他也知道林笑棠在上海发迹的缘由,期间得到了來自于杜月笙和万墨林的极大帮助,但这个时候,正是蒋经国一系人马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尤其是他的好友宣铁吾被任命为上海市警察局长和警备司令,而杜月笙等人则控制着上海的经济命脉,已经成为蒋经国稳定上海市经济和金融秩序的最大障碍,所以,他才在第一时间通过王晟向林笑棠发出警告,严厉命令他不许插手此事。
即使沒有蒋经国的这道命令,林笑棠也沒打算在这件事情中插上一杠子,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势,抗战胜利后,上海租界不复存在,国民政府掌控了整个上海,而杜月笙等帮会人物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可以想见,他们今后的日子将越來越难过,然而在这个时候,杜月笙却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夜壶”理论,贸然的加入到谋取政治地位的行动中,这恐怕是当政者绝对不愿看到的事情。
林笑棠断定,国民政府高层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一个帮会人物來做上海市的市长的。
但这些事情,戴笠却似乎在有意回避,林笑棠不想探究其中的缘由,杜月笙和万墨林对于林笑棠是有恩与前的,这些话,林笑棠不方便对杜月笙讲,但却可以和万墨林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可林笑棠却沒有找到和万墨林深谈的机会,原因是,万墨林被捕了,被捕的原因是,万墨林囤积居奇、操控米价。
这令林笑棠倍感意外,抗战期间,上海三大亨或出走或隐居或投敌,反倒是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万墨林初露峥嵘,独自留在上海滩支撑着杜月笙与黄金荣的产业,与敌周旋,这一点是人所共知的,谁知道抗战胜利后,万墨林到时被投进了国民政府的监狱,这一点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林笑棠沒有贸然行动,他敏锐的感觉到,万墨林的被捕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问題,联想到戴笠流露出來的隐忧,林笑棠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这似乎是一场针对于削弱军统的布局。
先是传出了要裁撤军统的传闻,接着便是郑介民、唐纵的调任,然后是宣铁吾來到上海,现在又是万墨林莫名其妙的被捕入狱,这一切似乎都是早已精心安排好的布局,而行动的最终目标便是戴笠和他的军统局。
众所周知,上海市全国的金融和经济中心,谁掌控了上海,谁便可以掌握全国的经济命脉,也等于是获得了无穷无尽的财源,之前的上海,精华地区便是租界,而现在,国民政府顺利的进入上海,完全掌握了之前租界的区域,这也吸引了各实力派对上海的觊觎,也因此,蒋介石不会再允许租借地区还保持着之前的那种独立状态,他要完全掌控上海,也意味着杜月笙等人将不能再拥有以前的特权。
但杜月笙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之前的租界,他便是地下皇帝,而现在,他要名正言顺的成为上海的最高统治者,这也是在他内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理想。
此时杜月笙乘坐的火车正在赶往上海的途中,火车刚刚经过苏州站,离上海只有咫尺之遥。
杜月笙和心腹幕僚杨管北正在车厢中聊天,对于此次的上海市长,杜月笙是志在必得,也因为他在上海滩的赫赫人望,以及在抗战中做出的贡献,杜月笙感觉这个位置非自己莫属,尤其是,戴笠也许诺将全力以赴支持,这更增添了杜月笙的信心。
“遍数上海滩目前的杰出人物,只有黄老板和林笑棠可以与杜先生比肩,但黄老板归隐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原本,林笑棠是最有希望拿下上海市长的人选,不过,他在日本闹了那么一出,已经惹怒了委员长,只怕是圣眷不再,所以,这次杜先生是十拿九稳了。”杨管北慢条斯理的解释着目前的局势。
“刀切豆腐两面光”这是杜月笙为人处世的一条重要原则,对于此次上海市市长,杜月笙向国民政府的高层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他坚信,这些利益会让他们每一个人为之疯狂,自己能忍能冲、挥金如土,做事情大节不失、面面俱到,这次的事情也一定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但长子杜维屏的贸然闯入,打断了杜月笙和杨管北的交谈,这让杜月笙心里很是不快,“这么大年纪了,难道就不能沉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