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言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什么交代，我就想知道，这种作弊行为，所里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都这么说了，利益相关的几个同事，自然也就立马顺杆子往上爬。
“就是，主任，大家为了晋级，一年赶两篇论文，节假日也都窝在实验室，最忙的时候一周都是连轴转。为了自己的利益，晋升以后能多拿点工资，这些辛苦也都是值得的。技不如人，咱们也没意见，但是，被投机倒把的人占了名额，咱们可就不服了。”
老刘脸色难看至极。他小看林惜言了。
完全没料到，她竟然对研究所里面的制度和评聘方式，如此清晰。
老刘对林惜言，一直都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过是个女人，又长得漂亮，早早嫁人，男方家里有钱，怎么看，都跟这个低调又枯燥的行业格格不入。
但是她的履历，也确实非常漂亮，让人很难挑出刺来。
老刘一直觉得，林惜言就是为了编制，来这里上班的。直到他看到了林惜言做的水样和离子色谱仪上面保存的各种曲线。
起初他还以为是李应舟做的，让他去帮了两天忙，发现这孩子确实只能打杂，才不得不承认，林惜言是有天分的。
他也以为，林惜言做了那么多曲线，他抄录其中一组数据，也没啥大问题，没想到，林惜言愣是一眼就从十几份原始记录里面认出来了。
水室主任讪讪的，有点后悔插手这事儿了。
林惜言看向利益相关的几位同事：“去找书记说清楚吧，这股歪风不能开。我会为你们作证。”
出头鸟她已经当了，老刘也不可能继续用她的数据了，以后说不定见了她都会绕路走，这件事再闹下去，对林惜言其实没什么好处了。但，想从她这里拿到好处的同事，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几个同事相互对视一眼，不用商量也明白其中利弊。
林惜言可能明年就要晋级正高，人家那履历，妥妥的，所里的人根本毫无竞争的余地。要是今年的名额他们拿不到，就不知道明年会把谁刷下去。
随即，大家就下定了决心，跟林惜言客套了一番：“我们先去跟书记说清楚这事儿，回头可能还得麻烦小林。”
林惜言点头：“应该的。”
很快，人群就散开了，大家各忙各的去了。
林惜言也回了实验室，坐在椅子上，摁了摁太阳穴，闭了闭眼，将胸中的浊气呼出，也不再去想这事儿，站起来继续做阴离子测试。
刚带上手套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那一瞬间整个人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就往后仰。
李应舟连忙接住了她：“林老师，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
跟老刘吵架比上一天班要累多了，他就不敢。要是同样的事情落在他身上，李应舟想过了，他大概也就自己认倒霉了。
林惜言又坐了回去，等着眩晕感消失了，才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有点后悔了。”
李应舟：“啊？”
林惜言：“我应该之前就把她嚼舌根那事儿闹大来着，这样他就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这边来了。一遍一遍的，烦死个人。”
李应舟：“……”
就说嘛，林老师怎么可能会怕他？
说到底，研究所更看重的还是实力，林老师一个顶十个不说，还从来不为难同事，也不为难所里。她刚来，其实就有人使坏，把几样贵重金属离子的标样都领取了，林惜言用的时候，是自己托人自己花钱买的。
虽然说，□□已经递交给财务了，要等报销下来，也得两三个月。
这不，到现在钱还没到账呢。
处理完这几天积攒的文件，程亦琛看了看时间，十点整，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上午十点四十在市委办公楼有个招商座谈会。
赵时宇也适时过来提醒：“老板，再过十分钟就出发吧？”
程亦琛应下，又问道：“距离太太的研究所是不是很近？在那附近定个午餐。”
“好的。”
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却觉得，仿佛很久没有见到了，就十分想念。思绪一空下来，就忍不住就会去想，太太现在在做什么，心情好不好，跟同事间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想他……甚至恨不能立刻就到了中午，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去看看太太。
会议过程中，程亦琛也开始走神。他都快要从招商局局长的脸上，看到林惜言五官的影子了。
突然，眼前的高斯模糊散去，映出清晰的地中海，程亦琛猛地回神，立刻低下了头，索然无味，甚至还有点想吐……
熬到会议结束，程亦琛拒绝了招商局局长的挽留，说道：“太太在这附近工作，跟她说好了一起吃饭。”
局长笑的宛如一朵花：“一起来嘛，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太太午休时间短，怕是来不及，改日吧。”
再三推拒之后，程亦琛总算是能走了，急急忙忙就上了车，然后给林惜言打电话：“再有十分钟就到研究所门口了，你忙完了吗？”
林惜言很惊讶：“倒是不怎么忙……”
“那咱们门口见？”
林惜言“哦”了一声，放下手机去换衣服，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这不是休假回来的第一个上午吗？公司里积攒了好几天的工作，难道这么快就处理完了？还是说，赵时宇的工作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能一起吃午饭，林惜言也很开心。看到程亦琛的盛世美颜，今天上午的破事儿带来的郁闷，也就都能抵消了。
临出门之前，林惜言又说：“小李，我今天出去吃，一会儿让外卖给你送两个菜过来。”
李应舟连忙摆手：“不用的，林老师，我跟同事一起去食堂吃吧，正好也一起说说话，回头您留在单位吃的话，我再跟着沾光。”
林惜言想了一下，也是，人家同期进来的好几个年轻人呢，有男有女，多相处一下，说不定个人问题顺道也解决了，便也没再坚持。
个人问题不好说，但是同期的小伙伴们，确实对今天上午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也都想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一上午都在纷纷给李应舟发消息，约他午饭一起去食堂，八卦之意不言而喻。
李应舟也没拒绝，虽然他是本科，学历在单位不算高，但如果能力强，也迟早可以晋级正高职称。老刘的投机取巧，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林惜言走到门口的时候，程亦琛也刚好下车，立刻快步走了过去，牵起了她的手。
“吃什么？”林惜言兴致勃勃，看到他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程亦琛笑：“一家新开的店，据说很好吃，就想跟太太一起尝尝。”
距离很久，就没有再开车，两个人手牵手，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看向对方的时候，眸子里都盛满了笑意，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赵时宇再一次觉得很多余，好想要谈个恋爱啊……
来到包间刚坐下，林惜言又觉得一阵眩晕，眼前开始星光闪烁，站在那里没敢动。
程亦琛立刻就察觉到了，转身就抱住了她：“不舒服？”
“可能是被气的。”林惜言跟他吐槽，将早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一开始我就该强硬一点，觉得我是新人，可劲儿想着压榨我。其他也就算了，多做几个样品填几份原始记录，我也无所谓，但是想偷偷用我的实验数据写论文，想得美？！”
程亦琛问道：“那，现在算是解决了吗？书记那边，要不要再单独去说一下？”
“不用，我已经骂过了，剩下的就让有利益冲突的人去解决吧。而且，事情还都是未来式，也没有真的发生，顶多就是卡他的级别，让他到退休都只能保持原样，也不会有更多处罚，不值当我再去折腾。”
程亦琛耐心听着，察觉到她语气里已经没了任何不忿，也就放下心来。
林惜言很快就转换了话题，对她来说，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她也没有吃亏，没必要一直记着，影响自己的心情。
高高兴兴吃了一顿好吃的，林惜言就更加快乐了。
这件事情之后，林惜言果然一周都没再看到老刘，让她的工作效率有了极大的提高。
周一开例会的时候，书记单独找了她谈话，说起来林惜言正在做的课题：“……你的想法是很好的，这也是对国民极其有利的事情。但是，这个课题要完全攻克，也不是三五年能够完成的。要不，你先报个短期的项目，作为明年的副课题？”
林惜言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为了她好。
明年转正，她差不多就可以聘任正高级工程师了，到时候占用的是所里的名额，起码，得给所里做点贡献，要不然，肯定还是有人会不满。
这件事情林惜言之前就想过了，直接回道：“我本来是想着，起码等前期工作都完成之后再跟您说的。——我接了天地纺织的生产线改造工程，着重点是去除染色固色过程中产生的甲醛，将其控制在c类标准以内，这样，只要通过后续洗涤工艺，就能够达到国标标准。”
书记一听，立刻就笑开来：“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熟人找上门来，我就答应了。这不，我手头的课题，也需要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样品，还需要定期去生产线做考察，互惠互利，相互合作。”
“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这套工艺，理论是已经成熟，因为成本过高一直无法推行，我看了一下相关的政策，就想着凑个巧儿，做成了顺道参加一下‘科技创新奖’，这才没开口。”
书记便也不再问：“那你抓紧，去忙吧。你都安排妥当了，我也就不瞎操心了。哪怕你年底就怀孕，也没得问题。”
林惜言：“……”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确实有点长胖了，腰上都快要有泳圈了，都怪程亦琛，一周能过来三趟，哄着她吃那么多，得稍微控制一下了。不然，等真的怀了，不得胖成球？
第二天，林惜言就请假了，给办公室打电话的时候，说是在医院。
刚好书记过来安排事情，就听到了，连忙接了过去：“怎么了？生病了？”
林惜言有点尴尬：“脚扭了。”
“哦，在家休息两天，别累着了。”
程亦琛正在跟医生交流：“……下楼的时候，一不注意，连跨了两个台阶，好歹没摔倒。”也幸好是他在后面跟着，“太太说，眩晕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吗？”
“不是，第一次是上周一，那一天出现了两次，但是后来就又好些了，上周总共出现了三次。这周到现在就这一次。”程亦琛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上周二之后没再犯，林惜言的情绪和心情也一直都很好，他才没着急带林惜言来医院。
“可能是孕早期眩晕，先去做个测试。”
程亦琛瞬间呆住，整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凝滞在脸上了：“？？？！！！”
医生看他没动，忍不住笑了一下，催促道：“去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新婚夫妻没有经验，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程亦琛站了起来，脑子里还是烟花炸开的声音，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皮层，已经完全接收不到外面的信号了。
林惜言请完假，回过头来，就看到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
程亦琛突然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林惜言也抱住了他的腰，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听着他砰砰跳的厉害的心脏，直觉有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来，便耐心等待着他恢复好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程董：太太喜欢的花样我都喜欢。
林惜言：闭嘴！没有花样！
第64章
很快, 程亦琛就冷静下来了，唇角的笑意完全遮挡不住，却也没有着急跟林惜言说，万一不是真的, 也只有他一个人失望就好了。
林惜言也不知道他跟医生说了什么, 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去做了尿检。
等待结果的时候，明显能够柑橘到, 程亦琛十分焦虑, 双手交叉在一起, 力气大的指关节都忍不住开始发白了，而他本人仿若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眼睛时不时就要瞄向检测分析室。
林惜言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