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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笑得憨,如果忽视脖子上一长条纹身的话,倒真显得和气,当年的情分我一直记着呢,要不是黄哥和校长,我哪能上的了学,等会儿我就
  嘭
  啪
  坠地声乍起。
  胖子煽情追忆的话戛然而止,木愣愣地看着那个高个子男生避让之间,横腿一踢、长臂一绕、握拳一击,不过两个来回,蓝毛被摔扔在地,棍子反而落地更晚。
  而那男生风轻云淡。
  胖子没回过神,一时只觉得奇怪。
  蓝毛打架出名的那种厉害,又灵活,他都不一定打得过。
  他外套一脱,作势要去帮忙。
  帮架的黑皮怔了一瞬,冲势更猛,木棍直接用力对准了人扔过去。
  刚刚还在一旁抱臂看戏怕自己碍事的赵沉星猛地将沈律拽过来,木棍扔了个空,弹起半米高。
  赵沉星冷着脸弯腰搬起石头就砸,黑皮下意识转身抬腿就跑。
  他跑的算快,石头撞击在地面上,砸出的碎屑迸溅而出,划得小腿生疼。
  胖子将黑皮拉扯住,朝身后人道:等什么?一起上!
  他将手里的矿泉水扔过去,塑料瓶炸裂,水飞溅直上。
  像摔杯为号。
  黄浩文也早回过神,一手拉住了胖子,冲赵沉星说:我今天本来没想揍你,我还是那句话,你叫我一声大哥,就可以站到一边去。
  赵沉星动作一顿,记忆被瞬间拉远。
  这话着实让人反胃,一如四五年前
  赵沉星顺手拉了被打的同学的一把,黄浩文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别多管闲事。
  他当时将那嘴角破裂流血的同学扶好了,没听见一般要拉着人走。
  一个壮的像牛、中间一溜头发竖起的男生拦住他们,眨眼间就要动手一起揍,黄浩文说:我看你顺眼,你叫我一声大哥,当我小弟跟我混,就可以站到一边去,不揍你。
  以及后来的许多次,在被鞋底用力碾着手挣扎时,头顶响起的因为变声期而刺耳难听的声音,怎么这么倔呢?你妈死了你爸不管你,你同学现在不敢靠近你,就我搭理你,你不跟我混,不是诚心让我生气?
  所以见一次打一次?
  黄哥,他不识相,你跟他讲那么多没用!上次还敢报警,结果呢?警察让他好好学习!
  周旁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咱们没事打他玩玩也挺有意思的,下次打他再叫我们!
  哎他这书包丢了吧,看着也不像会写作业的样。
  你们别踹他脸,免得明天做广播体操被老师和我叔看见。黄浩文说。
  哈哈哈好!这张脸留着。
  哎他是不是哭了?
  赵沉星恍惚了几秒,闭了一下眼,侧眸问沈律,他上次找你,和你说什么了?
  沈律没再瞒着,似乎有所意会,他说,让我离你远点,不然就揍我,我就先出手了。
  赵沉星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轻声道:他和每个人都这么说。
  初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同学、朋友、校门口相熟的小贩。
  各种方式,逼他低头。
  妈的简直有病。
  赵沉星,我问你话呢!黄浩文急躁道,我现在回了国,想治你就治你,今天五个人,下次十个人,再下次二十个,你自己想想清楚。
  黄浩文站在小弟中间,威声赫赫。
  沈律忽然低声问赵沉星:他以前也这样?一堆人打你一个?
  赵沉星不知觉地有点烦躁,不想细说,只随意应了一声。
  那我改主意了。沈律轻声道。
  黄哥,跟他们啰嗦什么?咱们拿棍一起上不就行了。胖子给蓝毛和黑皮重新发了棍,意气满满。
  就是!蓝毛还揉着腿,看见沈律的动作,骤地一愣。
  靠这人不会要报警吧?
  赵沉星低眸看见沈律若无其事拿着手机打字,丝毫没有身在险地的慌张,冷淡地一如平常,像高拔的山顶积雪,漠视着山脚烈焰。
  手机很快被收起来。
  回个群消息。沈律朝他们说,眉眼柔和下来,别紧张。
  又对赵沉星压低声音,我们拖拖时间。
  赵沉星第一反应就是,沈律短信报警了。
  但短信报警能这么快吗?刚刚他瞥见沈律约莫只打了三四个字。
  其实没有必要,从蓝毛刚刚划拉的两下就能看出来,这群人没什么长进,最多是力量上的增强,二对五,也有胜算。
  沈律瞧着他的眉眼,忽然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能打的过,但等一等。
  赵沉星倏地抬起眼,眸光颤了两下,紧握的手松开些许,没有作声。
  他们停顿的这点时间,其实也不过几秒。
  再晚黄浩文就要动手了。
  心思电转,赵沉星转过视线,摊开手,对黄浩文道:不用想清楚,不是嫌路窄要找个宽敞地方打吗?走。
  黄浩文手里掂着棍,防备地看了一眼沈律,又歪眉斜眼地看向赵沉星,显然是嫌他不识好歹,行,打到你服。你们走前面,去那栋楼后面空地。
  这条路确实窄,又是下坡,原本也不是供车辆来往的大道,路边树木草丛多,灌木旁垒着围石,一旁有便利店,不时就会有人经过,多人打架十分不方便。
  而那栋楼后的空地,黄浩文一群人来的时候四处转悠就看到了,离得近,隐蔽,地方宽敞,跟这条路一样,因着高大葱郁树木的遮蔽不好装摄像头,打起来麻烦少。
  毕竟是市中心,他们还是很谨慎地勘察过能打架的地段的。
  只是没想到刚出来买瓶水的功夫就碰上人了。
  这种巧合,被他们非常自然地归纳为与以往一样无往不利的打架前奏。
  不过多了个岔子。
  黄浩文看着身前两米处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的沈律,突然问道:你跟你那司机是不是都是练家子?
  嗯?沈律顿了一声,好声好气地回答,司机是,我勉强算?但我连赵沉星都打不过。
  慢腾腾走在一边的赵沉星忍不住看向他,没去回想自己每次被摔时的情状。
  唯一一次算是打平了,也是树林里被放水那回。
  他不动声色,沈律回以就是如此的肯定微笑。
  黄浩文却眉头一皱,刚刚赵沉星没出手,他以为是怕了躲在一边。
  赵沉星现在难道真的这么厉害?
  不可能。
  不过他们总共五个人,有武器,有什么怕的?
  而且他都还没出手。
  在国外他也不是一点没操练。
  赵沉星走着走着,慢下速度,回过头,朝黄浩文说:你觉得你现在能打赢我?
  黄浩文嗤的一声,当然。
  赵沉星本意是想说说话拖延时间,直到视线触及远处时,蓦地极快地一眨眼,收回视线。
  他懒散地塌着肩,沉吟,不过你都成年了吧,怎么还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接着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丢不丢脸?
  黄浩文抬手就是一棍子,赵沉星灵敏地朝旁侧一躲,拉着沈律和他们空开了一段距离。
  黄浩文一击不成,歪着嘴笑道:打架又没有公平这个说法,我想怎么打怎么打。
  赵哥!
  远远地,有急促的几道脚步声传来。
  黄浩文几人拿着棍回头一看,就见正朝这跑来的气势汹汹的几个男生。
  赵沉星和他们离得远了,就问沈律:你刚刚发信息给他们的?
  沈律摇摇头,没有。
  那他们怎么来了
  在这耽误的一会儿其实不过几分钟功夫,通风报信也赶不来这么快。
  他不是没想过让范霖他们来帮忙,但这毕竟是他自己旧年的恩怨,牵连到沈律就算了,犯不着牵累别人。
  范霖实战经验丰富,一看黄浩文几人带着家伙,就立刻拽着身边的陈州瞿子成停住了。
  黄浩文瞧了他们两眼,冲赵沉星笑道:你现在朋友不少啊?他们知道你那点事吗?就敢跟你来往。
  这几个找茬的?范霖隔着人问。
  胖子骂了句脏话,这我们黄哥,识相的滚远点。
  范霖皱起眉头,都没听说过,老瞿,捡砖头,打!踏马的,跑到这闹,也不打听打听。
  瞿子成应了一声,喘着气就抄起石头。
  他手脚不利落,打架不怎么行,远距离攻击助个兴还行。
  陈州搓搓手,我也没什么经验啊?这就要打了吗?
  赵沉星已经极快地绕过来,顺腿踢了胖子一脚,伸手一推他,你负责补刀。
  沈律也靠过来,看向对面抬手扬声道:别着急,人多打起来正好热闹,还是去那块空地?
  黄浩文直瞪着他们,只能应下。
  这里离空地已经不剩多少路,路上互相虎视眈眈再所难免。
  不知道是哪个瞬间,离空地只有几步之遥时,蓝毛突然大喊:老三赶过来了!带着家伙的!
  胖子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抡着棍反身打过去。
  没过几秒,老三一个虎跃,加入战场。
  短短几分钟,没有暗号,没有合谋,一群人连追带打,没几步路就打到了黄浩文所说的那块空地。
  一时肢体摩擦、棍棒交错声不断。
  六对五,带上武器,黄浩文几乎以为他们赢定了。
  即使现在才刚刚开始,相碰不过几招。
  沈律呢?瞿子成好不容易躲过木棍,狼狈问。
  刚刚打一会儿,他就发现沈律掉了队。
  话里那人突然背过身将老三的手扭至身后,带着疾跑的气喘,来了。
  明明是冬日,路上忽然涌起热浪。
  毫无节奏可言、却极迅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群人顿下动作,黑皮视力不行,眯着眼望,什么人来了?警察?
  但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
  黄浩文盯着跑过来的六七个个高体壮的人,咬牙,狗屁警察,他们叫帮手来了。
  沈律!那群人跑到近前,有人扬声就喊,就这几个混混是吧?
  沈律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又迅速靠到赵沉星身边,弯着唇朝对面的人道:听说你们喜欢围殴,那就好好体验一下。
  那群黑影涌近时,赵沉星打斗的间隙停下来看了一眼,怎么叫来的?
  沈律低声说:散打班初中一起去参赛的朋友。刚好有人在群里问下周要聚,我就发了定位,让他们现在来。
  待在市中心、甚至就在二中的人就有好几个,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赶过来。
  现在人还不齐。
  胖子几人开始揣着棍往后退。
  所以你刚刚不让我动手?赵沉星问。
  沈律从地面捡起老三被扭手时手里滑落的铁棍,扬起的下颌线利落锋锐,本来是想报警,但他们该知道你惹不起。你不需要出手,也有人撑腰。人海战术,谁不会呢?
  第60章
  报警了吗?沉稳和缓的男性声线从听筒里传出。
  报了, 警察说是互殴。一个紧张发涩的少年声音响起,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每次先动的手。
  这样电话那头似乎是考虑了片刻。
  彼时只有十二三岁的赵沉星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等着电话里这位他花光了零花钱从网上联系到的律师的发言。
  我有一个办法, 你可以试一试。律师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赵沉星握紧了手,毫不在意指腹刚被划破的伤口, 什么办法?
  你得先有证据。律师说:你让你的家长辅助记录一次你被欺负的证据。拿着证据告他们寻衅滋事,他们怕留下案底, 就一定会来主动示弱认错, 到时候你开条件, 让他们签订不再欺负你的合同。
  对了,你家长知道这事吗?
  偌大的蔚蓝天空下,还只有一米六左右个头的赵沉星兀自僵立着,流云微风滑过花丛树影。
  良久, 电话挂断。
  赵沉星恍恍惚惚回到才待了半年的宽绰空旷的赵家,在二楼的阳台发了会呆, 才看见个鲜活的人影。
  是刚放学的赵琰之。
  赵琰之抬眼瞧见他, 不耐烦地撇开视线,念叨着什么就勾着背包带往自己屋里去。
  努力嗫喏半晌, 赵沉星也没能喊出什么, 眼见着那扇房门嘭地一声合拢。
  赵琰之讨厌他, 他第一次进赵家时就知道这一点。
  赵充也并不喜欢他。
  不是没提过学校的事, 头一回让他不要吵闹, 第二回 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惹事。
  才半年时间, 他不想再提第三回 。
  当晚,赵充回来地十分晚。
  言语都带着情绪。
  半夜,赵沉星翻来覆去,最终咬着牙敲开赵琰之的房门, 忍着自己的小脾气,努力清晰地表达清楚。
  大约是赵琰之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弟弟这么可怜的样子,眼底都红成一片。
  又是这么个长相,褪去凶悍的伪装,低眉敛眸时,我见犹怜。
  赵琰之难得地站在门口听他啰嗦几分钟,其实也没听进去几句。
  只大概知道似乎是赵沉星在学校被人打了。
  挺好,这小子就该让人教训教训。
  所以麻烦你帮我告诉爸爸。赵沉星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眼睫扑闪,到时候帮我录像,证明是他们先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