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闻道看着吕冲元一脸认真道:“吕道长是道门中人,想必对风水多有涉猎吧?”
“你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大教授,还相信风水?”吕冲元诧异了。
“风水之说能够流传数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其实很多风水学说都有科学的解释。比如说得最多的镜子不能对着床,从科学上讲是因为镜子会反射光影响人的睡眠质量,久而久之就会对身体不好。前人们总结出来的经验,还是很值得参考的。”康闻道一脸认真,那架势仿佛随时要掏出教案来给人讲课。
吕冲元虽然一直对他抱有戒心,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很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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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教授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只是略懂皮毛,但我看这登龙台应该是处福地,不该是寸草不生的模样,所以总觉得不太对。”
吕冲元认同了他的看法:“你看得不错,这个登龙台的位置,应该是这盘虬村的龙眼之处,按理说确实是大吉之地。如此大吉之地却有这般景象,实在是说不通这龙眼。不过,这龙其实也分升龙潜龙甚至是恶龙,你仔细看,此地背山却聚阴,面水而水断,更不要说这条黑色的盘龙,那种不可言喻的气息。”
康闻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凝神苦思。
“其实,还有一处地方,也会选在这样的龙眼之地。”吕冲元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
“哎哟!”吕冲元一声夸张的惨叫把一旁的康闻道都吓了一跳。
老鹿回头一看,只见吕冲元似乎是下坡的时候太过着急,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一头扎进了土堆里,瞬间就搞了个灰头土脸。
“没事吧?不要紧吧?”老鹿急忙跑回来和康闻道一起把吕冲元搀扶起来。
“没事没事,哎呀真是太丢人了。”吕冲元故作镇定地噼里啪啦地拍着身上和脸上的土,把康闻道和老鹿都搞得捂鼻子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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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长,你刚刚是……故意的?”回去的路上,康闻道实在忍不住问,毕竟吕冲元那一跤摔得太刻意了。
“本来想带点土回去给你和梅教授好好研究一下的。结果刚才演过头了,生生吃了一嘴土,倒是没有把土带回去的必要了。”吕冲元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继续大口地呸呸呸地吐着嘴里残存的土。
“嗯?”康闻道疑惑。
“这土,是烧过的熟土。所以不长什么植物。”吕冲元说句话就呸一口,仿佛嘴里有无穷的土要吐出来。
“熟土?难道说……”康闻道瞪大了眼睛,用力推了一下眼镜。
“没错。什么祈福风调雨顺,你听他胡说八道。”吕冲元一口又呸向了前面的老鹿,当然是隔得太远什么都没呸着。
“这地方根本就是一座大坟。”吕冲元咬牙切齿,毕竟他现在一想起来自己吃的那一口,真是恨不得赶快找点水好好漱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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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老鹿家中。
两组人马围坐在院子里吃着午饭,鹿儿三口两口扒完饭,就被老鹿又派出去了。
吕冲元虽然已经漱过口,却依然胃口不怎么好,再加上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被王江宁毫不掩饰地嘲笑了一番,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生闷气。
“诸位慢吃啊,我还得去厨房烧点水,这位小伙计摔得太惨了,得赶快好好冲洗冲洗。”老鹿强忍着笑,率先返身到厨房去给吕冲元烧洗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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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鹿一走,桌上就剩下一行四人,王江宁这才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问吕冲元道:“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不是,真是摔的,不过当然是故意摔的,而且也没白摔。”吕冲元瞥了一眼蹲在厨房烧水的老鹿,这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康闻道在登龙台附近所看所闻说了。
“两个带刀的守卫?”王江宁眉毛一挑,最先关注的却不是什么坟土之事。
“是,而且我看那两人应该还是练家子。刀的样式也颇为古朴,但是两把刀的形制是一样的。”吕冲元回忆道。
“同一个村子,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是看守要地,还需要带着刀?”王江宁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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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个登龙台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梅檀对这种风水墓葬方面的知识几乎是一窍不通。
“问题大得很,我看那登龙台根本不像个祭祀场所,反而像个阵眼,还是透着邪气的那种。”吕冲元哼了一声,“从风水角度来看,登龙台所在的位置看似龙眼,但那座高台和土坡,实际上是把这个龙眼给堵死了,水道打弯,山阴聚气,反而更像是一种厌胜之术。”
“什么术?”王江宁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厌胜之术,‘厌胜’意即‘厌而胜之’,一般是指用法术诅咒或祈祷来制伏人、物或魔怪。”康闻道在一旁补充解释道,只是他给出的解释永远那么教科书。
吕冲元闻言对康闻道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就是说那座登龙台,也许并不是为了求天祈福,而是为了镇住整个盘虬村那点龙气。龙眼之地,做好了是画龙点睛,做不好,却是如刺入龙眼,这龙就永远被钉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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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虽然还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比起这些虚的东西,他更在意的还是带刀的守卫。他当然没有忘了刚刚在田边找到的簪子,若说之前一直都是猜测,现在他能够肯定了,李错就在这个村里!那么她最可能被关在哪儿?
“不说这些了,王江宁,你想什么呢,你们有什么收获?”吕冲元及时打断了康闻道的宏篇大论。
王江宁从怀中掏出那根簪子。
吕冲元盯着看了两眼:“这……这不是李姑娘的簪子吗?”当初好奇这簪子里暗藏的玄机,他还和李错借过来把玩过。
“在田地边发现的,裹在这块布里。我觉得是李错想办法丢下来的。”王江宁说着又摸出那块颜色很好看的蓝布。
康闻道看见这块布却突然指着那布的图案开了口:“我记得这个符号。”
“嗯?”这话一出,屋中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艾梁那伙人打昏我之后将我带到船上,我中途清醒过一次,看到过这个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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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蓝色布,奇怪的符号……”梅檀突然低声自语了一句。
王江宁耳尖听到了,顿时一个激灵望向梅檀,康闻道是在被运往码头的路上看到这符号的,那时候他会在哪里?最大的可能是马车。蓝布、奇怪图案加上马车,实在很容易联想到一个人——陈婷婷。
艾梁费这么大劲把李错带来这里,如果陈婷婷没死,有没有可能她也被艾梁带来了这里。
王江宁这样一想便觉得有点坐不住了:“村民都见过前段时间有外人进来,村长和老鹿还对他们颇为客气,所以我怀疑,那个登龙台很可能就是关押李错的地方,因此才有人执刀看守。”王江宁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要不我晚上去夜探一番?那台子那么大,我爬上去肯定不会被发现。”吕冲元前后一寻思,也觉得王江宁的推测颇有道理。
“晚上咱们见机行事吧,我总觉得你们今天闹这一出,老鹿已经对你们起疑心了。”王江宁心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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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
四个人都打起精神来坐在黑暗里小声嘀咕着。
“怎么说啊王江宁,到底去不去夜探一番登龙台?”吕冲元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去。我一个人去,你们在这里待着。”王江宁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吕冲元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毕竟我身手比你好得多”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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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有动静!”坐在窗边的康闻道突然急促地说道。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一声开门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老鹿这么晚出门?”王江宁疑惑地嘀咕着。
“和他昨晚出门的时间差不多。这人会不会有梦游症?估计和昨晚差不多马上又要回来了。”吕冲元也竖着耳朵听着。老鹿的脚步声明显是往院门口走去了,而且脚步始终很稳。
然而等了好一会,除了老鹿出门的时候推门关门的声音,众人始终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黑暗中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王江宁可以想到大家一定都是面面相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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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儿是不是还没回来?”梅檀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老鹿会不会是去找他儿子了?”吕冲元附和道。
“你儿子丢了你会这么不疾不徐地等到大半夜才出门还连个灯都不掌?也不在村子里敲锣打鼓地找人?”王江宁没好气地说道。
“这,这倒也是。哎我又没有儿子我哪儿知道。”吕冲元感觉最近和王江宁吵架似乎经常会落下风,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虽然不知道老鹿出去做什么,但他不在,你们是不是刚好可以溜出去探一探那个登龙台?”康闻道想了想说。
王江宁还在犹豫,吕冲元却抢先了一步:“我去。你们三个都在这里别乱跑。王江宁你放心,如果真能找到李姑娘我直接就把她救出来。你把这里守好也很重要,老鹿如果突然回来,还是你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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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冲元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瞬间从屋子里就飘到了门口,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门缝,早已经换了一身黑袍的小道士如同一朵黑云一般嗖的一下就蹿出门去了,根本没有留给王江宁任何反驳的机会。
毕竟真要是比身手,王江宁也自知自己远不是吕冲元的对手,真要说去夜探高台,也确实是吕冲元远比自己合适,他一是熟悉地形,二才是身手更好。
王江宁在心里考虑了一会儿,只能面对现实,反正现在吕冲元肯定也已经跑远了。他瞅了一眼吕冲元留下的一条门缝,穿好鞋子就走到门口准备把门关好。
哪知道他刚轻轻一推,门外居然同时传过来一股大力猛地把门向里推开了。猝不及防的王江宁一侧身才堪堪躲开,差点就被这门板直接拍脸。
王江宁顿时大惊,下意识地就准备大喝一声再说,可一口气刚提起来,就瞅见了推开门的正是刚刚出去的那一团黑云。
这不是吕冲元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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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吓死人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江宁一声大喝硬生生咽了回去,差点没把自己憋出内伤。
“别说话!”吕冲元进门之后立刻一个返身把门关好,同时十分紧张地贴在门上静静听着。
王江宁立刻闭嘴,也学着吕冲元的样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梅檀和康闻道显然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俩人都没敢发出一丝声响。
过了好半天,见一切安静如常,王江宁才用最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脸问吕冲元:“什么情况啊?”
吕冲元等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反复在确认外面确实没有任何声音之后才用细若游丝般的声音说道:“真是活见鬼了。我没敢走门,刚准备翻到墙头上,突然就听到院墙外面有呼吸的声音。还不止一个。幸亏道爷我反应快,用最轻的动作直接一个兔子翻身又返回了院子里,应该是没有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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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守着?”王江宁顿时吃惊不小。
“要是只有人守着,我有什么好怕的,关键是那呼吸声,除了有人,还有其他东西。”吕冲元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凉意。
“莫非还带着狗?可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而且你是随便找了一面院墙吧,外面都有人守着,也就是说……”王江宁心中一凛。
“也就是说,不会这么巧正好给我碰到,这四面院墙八成都有人守着。”吕冲元用手指在黑暗中画了个圈。
“我有个建议。”梅檀突然插了一句嘴,把已经十分紧张的王江宁和吕冲元都吓了一跳。
“你说。”王江宁沉声问道。
“老老实实睡觉。”梅檀哗啦一下抖了抖被子,便不再吱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江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虽然心中万分的不情不愿,但是王江宁冷静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梅檀的建议是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了。
既然这村子已经毫不掩饰地在监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