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指望何白灵能留在这里。春节回去和家人一起过,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啊!
就算她们家再怎么特殊, 就算父母平时对女儿不管不问, 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一家人。
何白灵眼帘微微颤抖一下, 轻声道:我就春节在那里待上几天, 很快就回来。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所有人拎着堆积了一学期的书回家,将教室门彻底锁上了。
在成绩出来前的一段时间里, 陈汐还能放肆地玩一玩,不用担心成绩的事。她决定就在这段时间里和何白灵前去H市,待上一个星期再回来。
你现在是真的野啊,放着家不回,要么去别人家,要么和别人出去玩。
老陈靠在门上抽烟,看着收拾行李的女儿。
陈汐把衣服塞进行李箱,抹了把汗。
不就一个星期嘛,之后我就一直在家了!倒是你,你别可再到处乱跑!等我回家过年!
老陈哼了一声,掐灭了烟头,行行行,知道了,到时候把你拿小女朋友也带过来啊。
嗯她过年不在韶城。她不是韶城的,要回外地过年。
陈汐的声音有点低,又弯下腰继续整理行装。
老陈从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那你一定很想她喽?
陈汐嗯了声音,没有再多讲。
当然想,何止是想啊。
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现在就飞到她身边,春节的时候也把她按在床上不许乱跑。
城市的另一头,同样准备出门的人,也收拾好行李箱,最后还拿出来一点衣服,生怕拎不动。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何白灵甚至还轻轻哼起歌,愉悦的心情达到了极点。
她们要去北方,去冰天雪地里,离开B市和韶城,离开那些她熟悉的人何压抑的过往。
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在何白灵最后检查了一下卧室,从楼梯上下来时,手里拿着的手机突然震动。
原先页面还停留在昨晚和陈汐的对话里,何白灵本来是打算提醒她起床的。
结果现在页面换成了来电,来电人写着妈妈。
你还没走吧?
尖锐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极致的愉悦拉到了冰点,笑容凝固在脸上。
以前就是这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砸东西和脏话,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扔在她身上。
何白灵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人呢?说话啊?
母亲的音调越来越高,语速极快,这是她十分不耐烦的表现。
何白灵滚动了一下喉咙,答道:在。
母亲冷笑了一下:还没出门?我以为你已经上飞机了呢。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去什么北方,还看雪?B市有人造滑雪场,你想玩什么都可以。但是给我回来。
何白灵在听到她的第一句话时,就预料到她想说什么。所以在听到给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波澜。
她只是语气极为平淡地,努力控制住自己情绪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一分钟后,何白灵跌坐在楼梯上,裙摆洒落在木质地板。
她没想到,只是说和同学去旅游玩玩也会被阻止。
更没想到,家里生意的资金链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母亲在电话里给她解释,你父亲之前炒股、投资,出了点差错,现在何氏的资金链一碰就断,还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知道我们现在只能靠什么了吗?
许家家大业大,唯有他这时能帮我们一把。
何白灵自然在电话里和母亲吵了起来:
我们家生意出问题,你们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仗着祖上的资源、吃着老本随意挥霍,爷爷奶奶留下的钱都被你们败光了!
还有,遇到问题了终于知道我这个女儿的用处了,就是把我送人?
有你们这么卖女儿的吗?!
母亲在那边气得发抖,她第一次见到何白灵如此说话,如果站在她面前肯定早一巴掌上去了。
也不知道骂了多少难听的话,何白灵一句都没听进去,摁掉手机失魂落魄地扶住楼梯把手。
她确实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现在气已经有点喘不上来了
心跳因为情绪激动而急促起来,牵着心脏位置有些抽着疼,她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口气,捂着胸口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被她扔到地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来?
何白灵以为是母亲,没接电话,任由铃声一直响到结尾。
在铃声第二遍响起时,何白灵烦躁地拿过手机,对着屏幕就要骂出声来。
然而屏幕对面响起的是兴高采烈的声音:白灵,你起来了吗?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
能听出来陈汐很高兴,尾音都带着弯儿,话语里处处透着兴奋和期待。
何白灵张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嗯了声。
你还没睡醒吧?声音软绵绵的。那边笑了一下,继续道,没事,现在起床也来得及。我是今天太兴奋了,大清早的五点就醒了,睡不着就想赶紧走。
陈汐又啰啰嗦嗦地讲了很多,从昨晚理东西发现小学写的情书,讲到老陈让自己带她回去。
可惜何白灵都没大能听进去,听着陈汐喜悦感快要溢出屏幕的声音,心里越来越揪着疼。
陈汐。
何白灵打断了她的话。
声音很干净,并没有还躺在床上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说早就醒了。
那边寂静了一秒,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何白灵深深呼出一口气,陈汐,我不是不想和你去,就是我母亲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家里
她的话还没讲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
何白灵当天即坐飞机回了B市。
进了陌生又熟悉的家,家里依然还是有很多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客人,只是和之前都不太一样了。
之前每次见到她都要打招呼的叔叔抽着烟一动不动,每次给她端上好吃的女仆在墙角低着头不敢出声,连最喜欢她的小姨家的小妹妹,也被小姨牵着不给过来。
母亲正和她不认识的一个人谈话,见到何白灵进了门,冷哼一声,对众人说道:今天先谢谢各位了,我女儿回来了,我和她说几句话。
父亲去外面送客人,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许至深。
许至深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摆出自以为绅士的举止、讨好般贴上来,而是站得离何白灵有些距离,眼睛里透漏出轻蔑来。
至深啊,你看,一放假何白灵就回来了,说她还是想你的。她在韶城那边也学不到什么,之前是不懂事转了学去,过段时间我再把她转回来,让你们在一块呆着好不好?
父亲拉着许至深的手,想要让他坐到何白灵的旁边。
但许至深丝毫不为所动,父亲也掰不动他的手,有些尴尬,悻悻地缩回手去。
许至深瞥了何父一眼,嗤笑一声。
这位好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儿不喜欢我,何必勉强呢?我看你女儿心是块千年不化的冰,估计也看不上我。
何白灵父亲立刻就急了,又拉住许至深的手,急切地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感情都是要培养的,深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喜欢白灵吗?现在你们在一起,多圆满啊,来来来。
说着也拉过何白灵的手,想要让他们牵在一起。
何白灵用力挣脱了一下 ,把父亲的手甩开。
你你你!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父亲气得怒目圆瞪,手指指着她剧烈抖动着。
呵,你都想把我卖了,难道我应该懂事点跟着这个人渣走?
何白灵腾地坐起来,推开父亲,准备上楼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在上楼梯到一般的时候,许至深叫住了她,幽幽地说:何白灵,你们家这个情况,我也直说了,我对你还是有点感情,你要是真跟我走,我可以保你何家恢复到以前。
何白灵立刻抬脚快速上了楼。
摔门的声音很大,一直传到楼下都能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事情迟早是要解决的必须把所有障碍移除,她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第58章
何白灵自从进了房间, 就几乎没有出来过,连饭菜都是女佣送上去给她。
她的家很大,几层楼有各种各样的房间, 但她选择了最小的一个作为自己卧室。
这样看上去没有那么空荡,更有安全感。
何白灵无数次输入陈汐的手机号码, 把那几个数字在心里反反复复默念,直到烂熟于心也没能攒足勇气去拨打这个号码。
陈汐大概是不会接的吧?
就算接通了,又让她怎么解释?
陈汐一直说她有多完美多优秀, 可是只有何白灵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些夸耀的词。在很多时候,她不过是个胆小鬼。
电话没能打过去, 何白灵只能看着陈汐发的朋友圈。
陈汐是那种有个琐事都会发朋友圈的人, 不管有多少点赞和留言, 仿佛把朋友圈当作了生活记录册。
但是何白灵走的第一天, 她什么都没有发。
何白灵一直等到晚上, 缩在被窝里对着手机暗淡的光亮, 反复刷着也没有新消息, 只能看看陈汐以前的。
[我同桌真厉害,竟然押对题了]
这是陈汐最新的动态。
[她竟然还是那么瘦!!!为什么,天理不容啊!]
这是那天体检结束的。
[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这一条, 是那天下着雪, 后来在房间里滚了一天后发的。
何白灵有些想笑,扯着嘴角又笑不出来。
陈汐自从认识她后, 发的动态几乎全部都是她的
围着她转,以她为中心,所有的事都考虑着她。
可自己又为陈汐做了什么呢?
甚至还一次次的,让陈汐难过。
何白灵摁掉屏幕, 把手机扔到旁边,睁着眼睛望着黑黝黝的天花板。
窗帘是半掩着的,落地窗外射过来都市的霓虹灯光。
她想看月亮,就像在陈汐家里,能看到窗外的明月一样。
可是何白灵走到窗边,才发现月亮被前面的高楼挡住。
毕竟在B市寸土寸金,没有容纳月亮的地方。
一直熬到春节几天,何白灵父母找人把门锁撬开了。
母亲手上拿着一件一字肩的浅蓝色纱裙晚礼服,对她抬起刻薄的尖下巴:跨年那天有晚会,你必须去。有很多名记要来,拍到你和许至深,能挽回一点我们家的颜面。
母亲说完把衣服扔在了她床上,便不容置疑地转身离开了。
何白灵拿起那件晚礼服,多层的纱裙上点缀着手工制成的花瓣和枝条,浅蓝色纯净地宛如一望无际的天空。
确实很好看。
这样的礼服、裙子,她有很多很多,正式的非正式的,大多都只穿过一次就堆着积灰。
所以制作的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处?
最后还不是被藏起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一直到晚会当天,陈汐都没有消息。
何白灵几次试着给她打电话,每次铃声响了一半迟迟没有人接,何白灵便又挂断了。
这次晚会来了很多家族集团、大大小小的企业、投资商,还有记者。
但在众多名流权贵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许家和何家。
许家如今不仅势力遍布全国,还有慢慢向国外拓展的趋势,未来是一片风光。与之对比的,是何家这个曾经领军第一的家族,现在虽然明面上依旧奢靡富贵,但很多人都知道,破产是迟早的事。
何家老爷子留下来的生意,被他们的儿子、儿媳妇败地差不多了。
记者们都盯着何家。
众所知周,何家只有一个女儿,很可能是未来的继承人。
这个女儿从生下来后就被记者报道,S级的Omega,身份是尊贵无比,又聪慧异常,成绩优异,一直远超同龄人。
何家当时风光的时候,曾和许家订下婚约,把还没出生的女儿交代给了许家,实际上是想用女儿困住这个最大的合作伙伴、或是最强的竞争对手。
如今何家败落,更是要牢牢抓住着一座靠山。
今天晚会上,何白灵和许家继承人、许至深之间的态度,自然决定了两家之间的关系。
晚会照例以主持人的讲话开始,介绍各位出场的家族代表。
各家对今年做了总结,顺便推广一下公司里的产品,半发布会半宣传会,再和别的家族握手表示合作,让记者拍了照纷纷写进新闻。
晚会后半部分有舞会,各家小辈们也在这个时候出场,穿的一个比一个耀眼。
换衣室里,何白灵扯着纱裙的长摆,有部分拖在地上,真怕一脚踩上去滑倒。
穿上高跟鞋,何白灵站直走了几圈。在学校时间太长,很长时间没穿过高跟的后,现在突然有点不习惯。
小姐,快点,舞会要开始了。
女仆焦急地在外面喊着,小姐迟迟不出来,可要把她急坏了。
何白灵对着试衣间的门,深呼吸了一口气。
走出这扇门,她就必须像从小教的那样,合适礼貌的微笑,一言一行都要端庄大方
但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去面对那个让她深深厌恶着的人。
记者拎着摄影机等了好一阵,都没有看见想看到的人出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你们说,何小姐不会不来了吧?
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好像听说,何小姐和家里关系并不好,是被强迫着和许至深在一起的。
那个记者连忙捂着他的嘴:你可别乱说,说出去是要被找麻烦的。
他们正议论着,那边正在聚集的人群突然散开一条路。
嘘、嘘,她要来了。
何白灵穿着母亲给她的那件,一字肩的淡蓝色晚礼服,薄雾般的几层纱笼罩在腿间,隐隐约约露出点轮廓来。纯白的百合花散发着信息素一般的香气,金缕枝叶缠绕上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