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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其他 > 鬼才夫人生活录 > 爬墙记(上)——郭奕,辛敏番外
  辛敏嫁入了一个奇葩家庭。这是她过门没几天就体悟到的至理。
  这个家庭里,她公爹是个及其不着调的。她夫君也是个不着调的。她小叔子不说话绷着脸的时候,看着倒是稍稍着调一点,但是只要一开口立刻就露馅了:这位小爷一样是个地道郭家人。至于家里的两个女眷:婆母蔡妩倒是温良人,厚道、温柔、不爱管事。倒是好相处的很。至于小姑子嘛?着调不着调辛敏不敢说,不过大多数熟悉郭旸的人都会觉得……喜欢上郭旸的那位司马家大公子真是上辈子缺了大德,这辈子才会被月老把他的红线牵到了郭旸身上。
  辛敏很苦恼,自己到底是怎么上了郭奕这条贼船,被莫名其妙拐骗来的呢?明明她喜欢的应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怎么到了竟然嫁了个郭奕这不靠谱的呢?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命运天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个不靠谱的?
  怎么可能!她明明四德俱全,温良谦恭的。就是真哪里有了问题,也肯定是郭奕的问题,谁让他一开始就招了她呢。
  亏她在没认识他之前,听到的郭奕的风评还都是:奕通达见礼,敏而有智。长于辞令,巧口善辩。
  结果认识真人以后,辛敏瞬间就觉得:给郭奕下如此评语的西席先生不是被郭奕拿刀架了脖子,就是自己收了郭嘉不少的贿赂,于心不安才不得不这么讲出来的。
  什么通达见礼啊?那就是个流氓啊!流氓一词倒不光是指他当初见她时爬墙的事。还包括后来他威逼利诱她的贴身丫鬟的事。把几个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竟在她面前替他说好话,为他递东西。
  那是私相授受啊!她都快烦死了!想扔了吧,怕人家看见,自己不好意思。想告诉父亲吧?父亲又是奉孝叔父的故交,他要是得知此事,指不定是反对居多还是乐见其成居多呢!可是真留着吧?真留着辛敏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啊?这男人可恶万分!惯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行径:他在她父亲面前就装的无比知礼,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是了不得会污了她清誉的事。可是背过身去,郭奕这人立刻原形毕露,腆着脸笑模笑样对着她调侃:“宪英妹妹,你别每次见我都绷着张脸呀。女孩子总是愁眉苦脸容易老的快!”
  去你的老得快,你要是不招惹我,我老什么老?
  辛敏那时候被气得火冒三丈,自幼受过的闺训也完全不能掩盖自己将要把郭奕暴打一顿的怒火!而偏偏肇事者还真就厚着脸皮到她跟前:“生气了?别呀!气大伤身,把你自己气坏了谁赔给我一个媳妇儿?”
  “郭奕!你……你简直不知羞耻!”辛敏瞪圆了眼睛,平素涵养尽失,咬牙切齿地指着郭奕呵斥!
  郭奕长眉一挑,拿那双遗传自郭嘉的星眸电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辛敏,直到把人家小姑娘看的面红耳赤,即将恼羞成怒时才不愠不火地说:“我怎么不知羞耻了?”
  “你……你放着大门不走,你干嘛老是跳我家墙头?”辛敏姑娘已经被气的大脑短路,连骂人理由都找的稀奇古怪了。
  郭奕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沉悦:“你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但是……不想点破?”
  辛敏脸皮“噌”的一下涨红,咬牙跺脚瞪着郭奕,芊芊玉手抖啊抖地指着他:“你简直……简直无耻!”
  郭奕继续厚脸皮地谦虚求教:“哦?无耻?我怎么又无耻了?”
  辛敏眼睛泛红,几乎要被气哭: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混蛋男人能不能不这么放肆!他……他简直就是……就是个登徒子!
  “哎,你别哭啊。我下次不这样不就行了吗。”一见辛敏眼睛泛湿,郭奕立刻投降改口,“我不过是觉得走墙头有意思罢了。走大门,走大门仲治叔父又不一定让我见你,再说,大门多俗气,哪里有爬墙风雅!”
  风雅?你跟谁开的蒙?风雅的意思是这么理解的吗?
  “啊呸!”好姑娘也有被惹毛的时候,刚还是火气满满的辛敏一听到这话立刻就被激得忘了自己恼火初衷,“你风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郭奕叹声摇头,煞有介事地教育人家:“宪英妹妹此言差矣。你以为风雅是什么,写字?画画?作赋?吟诗?谁风雅?宋玉?还是司马相如?”
  “不管是宋玉还是司马相如,总之都比你强。”
  “是吗?”眉梢眼角全是满满笑意地回望着辛敏,后背了手懒洋洋地开口道,“那可未必!宪英妹妹,你看到的那只是表象。两人内在如何你还得仔细斟酌。还有,别老拿登徒子说事,你不用瞪我,我也知道你在心里骂我登徒子呢。早就跟你说了登徒子乃绝世痴儿,你偏不信。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能透过皮相,不计外在,只守着糟糠之妻的?”
  辛敏似乎被郭奕问住,咬着唇片刻后不甘不愿地回答:“奉孝叔父……”
  郭奕眼睛一闪,大腿一拍赞同道:“对嘛,你总算想起我家了。看,我爹就是这样,我们家风如此!不过……我娘不是糟糠,她好看着呢。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比我爹要有深度,就算是你不那么美,我也一样……”
  辛敏“噌”的一下又红了脸,这回不是羞的,是气的:这人太大言不惭了!有这么厚脸皮夸自个儿的吗?她能派人把他轰出去吗?哦,好像不行哟,他是走墙头过来的。若是派人轰了他,那不是等于告诉全城的人:郭家公子不守礼法,爬墙窥闺了吗?那于他将来官声好像不怎么好啊。
  哎呀,她在想什么?他官声名声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她操心这个干吗?
  “行啦,不逗你了。我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郭奕忽然收了嬉笑脸色,摆出副正经表情,倒是让辛敏有些措手不及。
  “道……道别?”你要去哪里?
  辛敏很明智地没把下半句话说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听到这个消息她该高兴雀跃的,可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却在心底划过一道失落和恐慌:这样的感受是不对的!她怎么能因为这个人不来而失落而恐慌呢!
  “随军。”郭奕回答简单明了,“二次平南。”
  辛敏心里“咯噔”一声。还是平南之战啊!上次平南时赤壁烧了一把大火,许都起了乱子,魏王殿下急匆匆回来了。剩下的后续由世子主导,可是一样没有平定统一。
  这回又要重新出兵。当真可行?
  “奉孝叔父……怎么说?”辛敏语带担忧,问出这话时还没察觉出自己已经在替郭奕揪心这平南之事了。
  “哈?我爹啊?他带着我娘游山玩水去了。对我随军这事不打算插手。”
  奉孝叔父他还真自在悠闲,就抱着媳妇儿女儿玩,连儿子都不管了。
  “……哦。”辛敏感觉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头。为什么在他说完这话以后,她会为他觉得不平?别人家的家事,她管来干什么?
  估计是看她兴致缺缺,郭奕也挺识趣,挥了挥手,就告辞走了。当然走的依旧不是正门,而是辛家墙头。辛敏就纳闷了:来回都不走正门,他对她们家墙头到底有多热衷啊?
  郭奕随军后头一个月,辛敏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安静了许多,到底少了什么呢,她没察觉出来。
  郭奕随军第二个月,辛敏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的不对,她好像有点想他了:这真不该是一个闺秀该有的作为。
  随军第三个月,辛敏心里开始变得焦躁和空落。她在听辛毗说起前线事时,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手绞帕子,唯恐听到什么不详的噩耗。
  郭奕随军第四个月。辛敏在与一些闺蜜们聊天时已经会时不时提到一些婚丧嫁娶的问题。谈到郭府时,有闺蜜说:听说蔡夫人对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不加阻拦插手的。而且她好像还很反对男人纳妾,你说这样的人家要是嫁过去,应该是福气吧?
  福气?真的吗?辛敏不知道,她就觉得可能自己真的被郭奕那聒噪无耻的人给荼毒了,怎么一段时间听不到他声音,她倒觉得哪里不对了呢。
  二次平南之战一打就是两年,两年光景可以使很多东西改变。比如魏王确立了世子,比如,陛下再不上朝。比如豆蔻少女到了许嫁的及笄之年,比如调皮孩子成了沉稳少年。很多很多的东西在变,连辛敏自己也在变。
  她在最初接到郭奕从前线送来的书信时还忐忑心虚,生恐被父亲发现,遮遮掩掩,慌乱不已。次数多了,辛敏也渐次麻木。对于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的表述和书信上肉麻兮兮的语调辛敏已经能面不改色,并且不遑多让,针锋相对。
  当然了,和郭奕这种从小就被爹妈黏糊气氛泡大的孩子比,辛敏姑娘段数还低得很,让这姑娘絮絮叨叨一些注意事项她还是挺拿手,可是让她在纸上落笔一句“思君不见君”这种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于是可怜郭奕,出外近两年,书信十几封,扒拉来,扒拉去,竟然找不到一句关于“我想你”的话。辛敏不说,还情有可原,但为啥他娘给他的信,也没有这个?他才不信他娘不想他呢。肯定是写了,但是被他爹给删了!他爹是个坏人!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搂着媳妇儿一出门就不着家,冬天向南,夏天往北。他们倒是会享受,也不管他和郭荥的羡慕嫉妒恨!哼,等将来他有媳妇儿了,他们也各处玩去,也一样不告诉他们:他想他们了!
  郭奕这念头一成形,立刻就在脑海里生根发芽,涂抹不掉了。等到平南战争一打完,郭奕立刻就当跟前锋军回师北上了:他现在可是有重任在肩的。他得回去准备准备,好提亲娶媳妇儿。现在,老爹老娘估计是指望不上,亲戚长辈里就一个小舅父在身边,不过……让他小舅父去跟未来岳丈辛毗提亲?这事听着怎么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呢。
  回去邺城,郭奕把自己一收拾完,就又窜到人家辛家大院去了。走的路依旧不是正门,翻墙而入什么的,对郭奕来说早已经驾轻就熟。辛敏身边的贴身丫鬟对此也已是见怪不怪:估计……这郭公子就是未来的姑爷了。姑爷要找风雅找情调,他们底下做下人断没有要拦着的道理!嗯,这平南之战完了,姑爷恐怕是要加官进爵吧?那到时候迎娶姑娘时,必然是要风光无限了。
  于是几个丫鬟一合计,立刻就当没看见郭奕来,识趣地跑到院门口把风观望去了。等郭奕满怀欣喜地来到辛敏跟前时,笑容还没来的及展现呢,辛敏一句话就直接把他冻在了当场:我爹说,要把我许配给羊家公子。
  羊?那只羊?
  这是郭奕听到此话后的第一反应,等郭奕意识到辛敏说话深层含义后,郭小爷立刻就寒了脸色!
  羊家?哪个羊家?哪个羊家也不行!小爷我自打出生以来,爹娘只教过看中的东西要积极争取,从来没教过到手的媳妇儿拱手让人的!
  郭奕眼睛眯起,单手扣案低头深思,表情中一孤从未有过的凛冽之意倒让他旁边辛敏很是诧异了一回:哦,原来这人也不是那么不着四六的。他认真起来也是很正经的。其实他思考问题时的专注模样真的很好看。
  辛敏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边两腮泛红偷眼瞄着郭奕。冷不防郭奕忽然抬头,两人目光就这么直愣愣撞在了一处。
  郭奕“呼”地一下起身上前,辛敏被憷了一跳,本能后退:“你……你怎么了?”
  “你愿意嫁吗?”
  “什……什么?”
  “我说,我和羊家二公子羊耽,你愿意嫁哪个?”
  辛敏闻言“唰”的一下拉了脸色,抬眸冷眼看着郭奕,不言不语。
  郭奕却忽然笑了:“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看来我没白跑这一趟。宪英,绣嫁衣吧,等我娶你。”
  辛敏“噌”的红了脸色,看着郭奕嗔道:“谁说……谁说要嫁你?你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啊?”郭奕挑了挑眉,忽然欺近辛敏,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得等你过门以后才知道。”
  “你……”辛敏脸一绷,转瞪向郭奕,扬起手作势要打。
  郭奕侧身一躲,笑嘻嘻地看着辛敏:“今儿这消息吓我一跳。我先回去缓缓,等过几天再来看你。”
  话一落,郭奕就特没责任心地转身离开,等辛敏恍悟过来他说的什么,郭奕人影已经不见了。
  “缓缓?这有什么好缓的?”辛敏低着头小声喃喃,“不过是父亲随口说说而已,我又没有同意,你干嘛那么紧张。”
  郭奕当然紧张。
  他从辛敏说了羊耽的事情以后才有一种压力感和紧迫感的:敢情娶媳妇得好好过老丈人这一关才是正经的。可是怎么过老丈人这一关呢?让爹给仲治伯父写信?不行,爹那样办事的,搞不好就把来龙去脉全告诉仲治伯父,仲治伯父要是知道我爬他们家墙头,就算有好脾气,估计也能拿刀劈人!那要不让我娘跟张夫人说说?也不妥,就算娘肯帮这忙,爹也未必肯让她干。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俩大的加一小的不知道在那个天光明媚的地方赏花赏月赏春光呢。他们有心思理他吗?
  郭奕大公子回到府里就开始犯愁,愁来愁去发现,自己身边办事靠谱的长辈好像就只有一个蔡威了。这个资历身份倒是都可以,就怕舅父那行事方式会吓到文官出身的仲治伯父。小舅母当年下嫁的经历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整理整理编出长赋供人说唱用了。
  有他这样的经验在前,他这个,估计难度不大。
  主意一定,郭奕立刻转向掉头,往蔡威府邸上跑。等到了自己舅舅家了,真看到蔡威了,郭奕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怪这孩子发憷,实在是小舅父气场太强,晚辈里头,恐怕除了人事不知的郭旸和蔡涵不晓得怕他,其他的……估计他大表哥见了这位小叔父也得肝颤一会儿才能心平气和下来。
  蔡威可不管那一套,外甥一来,直接劈头就问:“有事?说!”
  郭奕小小地抽了抽眼角:他还是受不来舅父这干利如刀的语气,总让人错觉舅父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在跟他爹说话。
  郭奕低着头,把事情一五一十跟蔡威汇报了个遍,汇报完状似为难地抬头看蔡威:舅父,你看这事……
  蔡威柳眉一挑,斜睨想郭奕:“这事?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个忙吗?支支吾吾成何体统?”
  郭奕赶紧低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我要直说,您早一个巴掌回过来了。没准儿还得说上一句:连个媳妇都搞不定,你到底是不是我外甥?郭奉孝(蔡威只当面叫郭嘉姐夫)怎么教你的?
  蔡威瞧着郭奕样子,似万分不耐烦一样挥手:“这事我记下了。你回去吧。”
  郭奕眼睛骤然睁大,满是难以置信地看向蔡威。等蔡威再次逐客的时候,郭奕才回神反应过来: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可怜小郭奕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小舅跟他娘一样,骨子里都有护短的因子在。有种逻辑叫:我的外甥,只能我欺负,只能我看不上,你辛仲治算什么?郭奕看上你姑娘那是你家福气,哪有把女儿另配他人的道理?
  这观念估计就是蔡威在答应他要求时脑子里最直接的印象。郭奕要是明白这一点了,那会不会请蔡威还是另一说呢。
  不过好在,蔡威这人有时候虽然桀骜狂肆了些,但是什么时候该收敛,什么时候能踩线他心里还是门清的。所以等到几天以后,蔡威跟郭奕上辛家时,蔡威很给面子,竟然在他原本就够招人够惹眼的脸上挂了一副优雅谦逊,温和有礼的笑容。可把看惯了他冷脸的郭奕扎扎实实吓了一跳。、
  等到了辛家,辛毗得到消息出来迎人时,还一头雾水呢:咦?蔡威?东海侯?这个……好像跟我们家没什么交情?今儿怎么想起来提礼上门了?
  辛毗客客气气地把人接近正厅,刚就座,蔡威就直奔主题:“仲治先生,您也别在心里疑惑蔡某前来所谓何事了。蔡某直接跟你说了吧。郭奕,过来。”
  郭奕万分配合,颠颠跑到蔡威旁边,对着辛毗再次施礼。
  辛毗更纳闷了:奕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见了我,可没这么多礼。
  “蔡某是替外甥郭奕来向令爱提亲的。”蔡威一句话,登时让辛毗变了脸色。辛大人面色复杂地看看郭奕,又看看蔡威。满是为难道:“东海侯有所不知,小女与羊家二公子羊……”
  “那又如何?不是还没订下吗?”蔡威手一挥,满不在意地驳斥道,“再说,订了亲,不还有退亲之说吗?”
  辛毗愣了:有这么聊天的人吗?这是提亲吗?这是土匪来抢亲逼婚了吧?
  “辛羊两家乃是世交,退亲这事实在是……。还请侯爷莫要为难在下。”辛毗垂下头,一副诚恳辩解的模样。
  “可我记得仲治先生似乎和我那姐夫似乎私交也不错。你们应该是……同乡、同窗、同僚吧?”
  辛毗闭了嘴,低头不说话了:他看出来了,今儿这东海侯啊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来砸场子了。他多说多错,还不如让他一次说清,他再逐一反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