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是魏家的老人了,五年前我在魏家的时候就见过她,算是冉姐的助手,平时兢兢业业的,也从不八卦魏家人的事情,这会儿她开口问我这个,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我听下人们谈论说,夫人您昨晚是从祠堂里边儿被二少爷抱出来的,起初还不相信,这会儿看您车子停在这儿,所以才……”
“也没什么,下人多嘴了吧,只是回家有事情不想惊动老爷子就从小门进去的,没想到身子虚,所以在祠堂里边儿晕倒了。”
祸从口出的道理我是懂的,不随便乱嚼舌根,就算要嚼舌根,显然芳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倾听者。
听了我的话,芳姨沉默了一会儿,“那夫人您有在祠堂里面看到过什么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面闪过一片红色的衣角。
“我应该看见什么么?”我反问了一句。
芳姨迟疑了一下,“您在魏家待得不久,或许不知道,那祠堂里面不干净,是闹过鬼的,所以听说您在那儿晕倒了,我想着,您要不要找个开了天眼的先生给您去去晦气。”
“去去晦气?”
芳姨点点头,“现在年轻人都不太信这个,但是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是我多嘴,二十多年前老夫人在祠堂里面就晕倒过一回,回来之后魔怔了好久,还是我找的那微信先生给求了个平安符,这才解了晦气。”
我想到昨晚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不太清晰的红色衣角,猛地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怎么想的,点点头问芳姨要了那位神通广大的先生的地址,改天去要个平安符,权当是给自己点儿底气了。
“这位先生真有这么灵光么?”我顺着芳姨的话问道。
芳姨笑眯眯道,“当然,要不是亲眼看到老夫人突然退烧,我现在也不会这么潜心礼佛。”
“发烧了?这么严重呢?二十多年前,红姨到底是怎么会在祠堂晕倒的?”
提到齐万红,芳姨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还四下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开了口,
“二十多年前,其实老夫人怀上过一个孩子,那时候年纪大了,能怀上孩子大伙儿都没留意到,夫人自己也不清楚,只当是吃坏了肚子,说来也奇怪,除了每年过春节祠堂会开一次之外,平日里是禁止进出的,但是就那天晚上,巡逻的人说祠堂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老夫人躺在院子里面,身子下面都是血……”
齐万红跟魏长空差不多年纪,二十多年前怀上过孩子的时候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那会儿荣智良应该还没来魏家,那时候,魏平也十几岁了,齐万红也嫁入魏家很多年了,突然有了这么个孩子,自己都不清楚就失去了,不知道心情是怎么样的痛苦。
芳姨说齐万红从祠堂出来之后,发高烧发了整整半个月,请了多少医生来都没用,最后还是她死马当活马医找了个算命的道士过来念了经求了符咒,过了一晚上,莫名的就好了。
那之后,原本看管并不三严密的祠堂就成了魏家的禁地,魏家上下的人都在传言说魏氏宗祠里面闹鬼。
“这闹鬼总得有个出处吧?”我一边打开后备箱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芳姨把手里的小菜放进去,抬起头笑了一声,“其实也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老爷还在世,”
“哦,就是魏先生的父亲,小姐您的爷爷,魏柏庸先生,”大概是怕我不知道是谁,芳姨特意强调了一下,“老爷在世的时候就把祠堂给锁上了,说是以后除了逢年过节打扫,每年春节祭拜之外,平时不让进出,传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您多大啊?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据我所知,我这位未曾谋面的爷爷是得了癌症死的,死的时候正直盛年,才四十多岁,也就是因为他死得早,所以魏家的家业都落在了他的原配夫人魏老夫人身上,当年的魏家,是落魄的。
“我妈是魏家的厨子,我小时候就在这儿了,你别看这儿现在院子大得很,我听我妈说早在魏家这三代以前,整个山头包括那篇湖都是魏家的园子。”
后来国内爆发动乱革命,一致打倒资本家,魏家首当其冲,遭了秧,虽说后来平反,魏家也只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丁,也就是我爷爷魏柏庸,我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二爷爷和一个三爷爷,都在那场动乱里面死了。
这些事,都是上个世纪中后期发生的事情了,我跟荣智良都没机会见识过,但是魏长空,我这位父亲,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传言啊?”
“嘘……”芳姨忽然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这事儿啊,魏先生不让提,您就别问了,总之听我一句劝,以后离那座祠堂远远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不是您介绍了这位大师,求个平安符嘛,肯定邪祟不侵。”
我笑嘻嘻的做出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
芳姨交叠着两只手放在围裙上,无奈的看着我,“小姐,您可别不当回事,人死后是阴魂不散的,那祠堂里面吊死过人,这么些年魏家出的这些事儿可不少,可不能说是跟这祠堂没关系,我这是为了小姐您好。”
在我听到祠堂里面吊死过人的时候,立马就有了数。
果然,这个芳姨知道的事情是真不少。
“等等,”我叫停了芳姨的絮叨,“您说这祠堂里面吊死过人?”
芳姨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有些慌张,“我说了么?小姐,您听错了吧。”
“您刚刚的确说了啊,这祠堂里面吊死过人,魏家这些年的事情都跟那吊死的人有关。”
“天色不早了,小姐,您还是赶紧走吧,我我还有事……”
芳姨像是触了电一样,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
我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又看看面前那座祠堂,深深地皱起眉头。
这祠堂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要是芳姨告诉我说那吊死的人穿着红色衣服的话,我恐怕得腿软一阵子,一想到有人在那座阴森森的祠堂里面吊死过我,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