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冉姐给我带的小菜装到冰箱里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探头跟卧室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的某个人说话。
“哎,你早上不是说有事情要做么?怎么在家?”
一回来就看见他抱着那本日记窝在沙发上,厨房里面还是头一天吃剩下的面条,看这样子他根本就是一天什么也没吃。
我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半天也没个声响。
“没吃饭是不是?”我敲了敲卧室门。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忽然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说,”我拉长了声音,重新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今天还没吃东西?”
“吃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吃了一个包子。”
我两手一摊,“意思是饱了?不用我再给你做顿饭了?”
他今天像是神经迟缓一样,半天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面的日记本,朝着我张开双臂,无赖一般将我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你不说的时候我没觉得肚子饿,要不你去做饭吧?”
这温柔一击,我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乖乖去做饭。
做完饭坐在饭桌前看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研究那本破旧的日记,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就是看了这本日记以后突然说要去魏家祠堂里面的,今天回来还是在看这本日记,到底有什么秘密在里面,你发现什么了?”
荣智良把日记本合起来放在一旁,咽下嘴里的一口汤,抬起头看着我,“顾城那家医院的档案室里面,被福尔马林泡着的那些孩子,最开始的编号,应该就是从这儿来的。”
我本来手里拿着一块曲奇,正在慢悠悠的吃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没了胃口,满脑子都是顾城那家档案室里面的场景,仿佛被阴魂缠绕一样,味同嚼蜡。
荣智良给我看了日记本中间的两页,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怀孕,但是孩子流产之后的记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泡进去做成了标本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女人……”我脑子里面转了一圈,联想到之前自己看过的几页日记,诧异的看向荣智良,“这女人该不会魏家某一代某房男人的姨太太吧?”
这么变态。
那个年代,很多人家里还是三妻四妾的,国家并没有开始大力度的推行一夫一妻制度,有几个姨太太还是很正常的。
荣智良放下筷子,淡淡道,“没猜错的话,她是你爷爷的二房姨太太,谭芳。”
从族谱上市看不到关于偏房的记录的,偏房死了以后也不葬在祖坟,我不奇怪爷爷有二房,就算他又三房四房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我觉得诧异甚至震惊的,是我爷爷的这位姨太太,竟然是著名的上世纪香港影星谭芳。
我记得自己之前还跟薇薇安谈论过这位影星,黑白电影卧龙的最佳女配角,当时出演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美的不可方物。
荣智良昨晚去魏家宗祠要看的果然不是牌位也不是族谱,她要找谭芳的记录,族谱上面是不会有的,谭芳没留下子嗣,自然没有关于她的记录,但是魏家有家族记事,那厚厚的家族记事一直封存在祠堂东侧偏殿陈列室里面,他去找得就是上世纪的那些记事。
“魏柏庸三十多岁的时候,在帝都也就是当年的平城谈生意,从梨园里面带回来一个女人,收做了二房姨太太,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名动平城的京剧花旦谭芳,”
听着荣智良口述几十年前的事情,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谭芳嫁到魏家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魏柏庸很高兴,在这之前,他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原配正房夫人生的长子,魏长空。
可是好景不长,谭芳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胎死腹中,具体是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但是这件事被魏柏庸迁怒于大房夫人,直接办了离婚,将老婆赶出了家门,大夫人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要,就只是要求把自己儿子带走。
后来国内动乱,魏家遭人陷害,魏柏庸的两个弟弟在动乱中身亡,魏家就剩下魏柏庸这一脉。
“两个弟弟没有孩子么?”我质疑道。
那个年代都是结婚早,生孩子也生的早,魏柏庸当年已经三十多岁,魏长空也已经十几岁,他的两个叔叔怎么会没有孩子?
“记录里面说是有过,魏柏庸的二弟媳妇先前有过一个孩子,夭折了,后来又断断续续怀上过两胎,都没能生下来,三弟媳妇是难产死的,没留下孩子。”
“这么惨?”我皱起眉头,有些不敢置信。
荣智良翻开那本日记,递到我面前,“不是惨,也不是什么巧合,这一切恐怕都是人为。”
荣智良翻开的那一页,已经将近日记的尾声。
“我说过,我会让魏家用断子绝孙来祭奠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这是你们魏家欠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会做到给你们看。”
这话看的我后背一阵发凉。
合上日记,我沉吟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面前是荣智良喝汤发出轻轻地声音,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发现了这么多秘密,你就没点儿什么感想?还吃得下去?”
他掀起眼皮,懒散地看了我一眼,“这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就算是想要追究,想要为谁平反,那都是地底下的事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只能管活人的事情,再退一步说,我们只能管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所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荣智良瞥了一眼那日记本,“虽然我不知道尹舜华给你这本日记有什么意思,但是这明显不是现在的东西,原本早就该跟着棺材一起到地下去了,我拿过来研究,也是怕你一头扎进去出不来,现在我研究完了,你就不用想了。”
他忽然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安慰一样,补充了一句,“这汤不错,锅里还有吧,我再喝一碗。”
我点点头,“嗯,锅里还有。”
他从我身边走过,我捉摸着他话里的意思,虽说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可是总觉的有什么地方让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