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密闭的,给人一种压抑感,这地方的确很适合审讯犯人,任何一个人,哪怕心中没鬼,也会在一个相对密闭安静的环境中渐渐失去耐心,渐渐烦躁,渐渐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方警官一早就不耐烦了,我看得出来,他对抓捕我这件事存在疑虑,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抓我,问我的那个问题又到底是为什么。
他离我很近,我从他慌张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难堪。
我跟他也算是接触颇多,算是对他有些简单的认知,正直刚强,做事尽心尽责,要是他手上真有我犯了什么事情的证据,他现在对我不会是这么有耐心的态度,我敢保证,要是他手上哪怕有一个证据,他都能直接拍板跟我翻脸。
但是他没有,说明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证据。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看向我,神色僵硬。
“不想说或者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换个问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我尹舜华给了我什么么?”
他脸色一变。
我接着说道,“或者你就算知道了她给了我什么,你觉得给你拘留证的人,下一步会让你做什么?”
“当然是……当然是……有罪治罪,没罪……没罪释……放。”
他忽然结巴起来,
我笑了,“你自己确定么?这话你自己相信么?”
“为什么不信?”他稍微收敛了一些神色,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要是我身上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你为什么没查到,或者你的同事为什么没查到,百忙中所谓的上面的人怎么就看中了这起小小的车祸案?别说尹舜华人还没死,就算是死了,对于上面来说,也就是一条人命,每天都有那么多连环杀人案,分尸案,上面的人怎么有闲工夫特意出具拘留证,来抓我这个无名小卒?”
“够了。”
冷声的呵斥让审讯室陷入突然的安静。
我没再说话。
而方警官死死地盯着我,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候门忽然开了,之前陪着方警官一起调查的小张警官直接开门进来,喊了他出去,“方哥,老局长找你有事。”
方警官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嗓音有些沙哑,“这就来。”
“赵局让您现在就去。”
“这么急?什么事?”
脚步声消失在关闭的那扇门后面,刚刚开门的时候我没听到荣智良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这会儿没说话。
方警官走后,我抬起胳膊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在这儿待着也好,安全,并且能给我点时间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好好顺一顺这乱七八糟的脑子。
方警官走的时候,没有跟我说话,但是在小张来之前,我看到他嘴型动了动,似乎说了一个人名,但是小张打断了他说话,我只依稀看到一个口型,却没能听见声音。
这趟方警官出去,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抬头看了眼房间角落明目张胆摆着的摄像头,扬起眉头,冲着摄像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想从我嘴里撬出来点儿什么不太现实,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可能用刑,把我关在这儿管吃管喝,我倒是觉得蛮享受的,我不觉得压抑,因为我有后盾。
另外,我比较好奇的是,荣智良会做什么。
不出我所料,方警官那天被什么局长叫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换了个人来审讯我,审讯我的这个相比较方警官而言就粗暴很多了,拍桌子瞪眼睛摔东西什么都做了,要不是看在我是个女的的份儿上,恐怕能对我动手。
陈警官再一次把桌上的小本子摔倒地上的时候,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脾气没有小方那么好,狡猾的杀人犯我见得多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坦白,如果有同伙的话供出你的同伙,法院会从轻判罪。”
方警官自己捡起那小本子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这响声仿佛是拍在我脸上发出来的一样,我在想,这两天没洗脸没洗澡,难道我看起来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一个无冤无仇的警官都看我这么不顺眼了?
“第一,我不是杀人犯,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现在是嫌疑犯,我可以告你诽谤。”许久没说话,也该清一清嗓子,“第二,你审问了我两天,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希望我供出什么。”
也不知道他自己清不清楚。
“还能是什么,你少跟我插科打诨,你怎么去见的尹舜华,怎么想要谋杀她的,因为她跟你的男朋友纠缠不清,所以你嫉妒,所以策划了这一场车祸杀人事件,甚至把自己伪装成目击者,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嫌疑。”
要不是双数被手铐扣着,我真的想站起来为他鼓掌。
这分析看似逻辑清晰,实际上完全就是大开脑洞天马行空。
“你们警司,都是从电影学院导演系找得学生吧?”我反唇相讥。
“你……”他竖起两道剑眉,瞪着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挺喜欢喝酒的,敬酒罚酒都一样,都是好酒。”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能先吃饭么,饿着犯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警官摔门而去之后,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时间久了在这儿待着也是很痛苦的。
除了审讯我的警察之外,就只有一屋子摄像头对着我了。
我隐隐觉得这些审讯我的警察都是不知情的,上面那位不可能放心暴露自己的目的,所以告诉下面人的事情并不多,方警官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被撤出了这个案件,而陈警官,显然对上面需要的情报一无所知,他审讯我无非是问我杀人的目的,杀人的手法,以及让我认罪,我听着很可笑,但是幕后那位听着估计是真的在笑。
陈警官走后不久,有送饭的警察进来。
小警官长得眉清目秀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从他一进来开始,我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吃饭了。”他避开我审视的目光,声音低沉。
我迟疑着问了一句,“肖警官呢?”
每天给我送饭的都是个女警官,算得上是警司的警花了,还能跟我偶尔说说话,今天怎么突然换人了。
“她身体不舒服,今天请假去医院做检查了,我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