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凌弃并不得知。因为,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在一家客栈中,而此地已经距离临安不远了。
对于的放纵,让凌弃昏睡了三日有余,花挽月心中有愧,对她愈发的小心起来。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磕着碰着。那副小心翼翼,唯恐不跌的模样,就像是守护着一个幼小的婴孩一般。
以致于,夜月每次看到,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花挽月待人是温柔的,但那温柔总像是隔着什么一层纱一样,让人觉得他似乎是用温柔来掩饰自己冷漠的假象。
但现在的花挽月可不同,整个人彻底诠释何为温柔。
现在,夜楼这处已经很少有人靠近了,万一给这两人的甜蜜闪瞎眼睛,或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可就不妙了。
但无论其他人如何去看,这边的浓情蜜意却是如何都掩不住的。
冬日很快就到来了。
当清早第一片雪花落下来时,才发觉冬日竟然已经抵达了江南。
江南也是会下雪的,只是下雪的日子里却并不寒冷。当雪花落下后,还未落地,便已经融化了。而像今日笼罩了薄薄一层白纱的景致,很是罕见。
花挽月推开窗子,看到窗外飞雪的景致,不觉回头看向床榻的位置。
床帐遮得严严实实的,而向来早起的人儿近来却总喜欢赖床。
凌弃正在睡梦间,脸上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迷迷糊糊的张开双眼,便对上了男子有些促狭的笑脸。“好冷……”缩了缩脖子,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凌弃闭上眼睛,分明不打算醒来。
“乖,起来看看,外面下雪了。”花挽月把玩着她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含笑说道。
“不要,困。”说罢,便蹭了蹭枕头,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男人。
花挽月无奈一叹,却不再闹她。只是走到榻外,关上了窗子,免得外面的冷意让自己的妻子着凉。
凌弃醒来后,便精神了许多。两人偶尔探讨一下武学,关注一下近日来江湖中的大事,或是出门走一走,日子自然是十分的惬意。
只是,近日来,花挽月却觉得自己的妻子似乎有那么一丁点不对劲。
凌弃素来是一个习惯早睡早起的,只是最近以来却三更半夜不睡觉,但白日里却又睡的一塌糊涂,不愿意起床,从前不爱吃的东西如今一反常态,非得吃到不可。连不喜欢的点心,每次也要吃上几碟。而且……她似乎变得十分挑嘴,尤其是针对这道鱼上。明明鲜的很,她偏偏说有腥味。无奈,花挽月只能让厨房重新做罢。
每日里都跟在凌弃身后,俨然一副妻奴模样的花挽月这一日捧着一些从后山摘来的白梅插在屋子里的花瓶中。
凌弃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是一本……春宫册子。手边是一串在这个季节简直难以见到的水果,葡萄。正吃的欢快,只是不时的抬手打上一两个哈欠,一副疲累的模样。
“娇娇,为夫回来了。”自从那日后,花挽月便极为喜欢称凌弃为娇娇,总觉得如此便能将她捧在心头,小心疼宠一般。当然,这也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外人不足道也。
听到花挽月的声音,凌弃仅是淡淡的抬眉,并不做声。
花挽月皱了皱眉,便走上前,小心的握着她的肩膀,拥她入怀。“娇娇,你最近有心事?”
凌弃微颦着眉,摇了摇头道:“并无心事。”不过是心中有些烦闷,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罢了。
花挽月闻言,心底不住的叹息。夜晚里闹着不睡觉,要听戏的是她,白日里更是睡的昏天暗地,偶尔还会叹气……如此这般,若还叫无事的话,那怎么才是有事。
想到凌弃偶尔会对着隔壁的厢房叹气,花挽月有些难为情的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那间屋子里供奉的便是灵儿的牌位,他娶她在先,难道娇娇惹得娇娇心中不快吗?可是……花挽月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娇娇,午饭让人煮糯米鸡可好?”
凌弃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册子随意丢在一边,伸手推了花挽月的胸膛,便坐了起来。
“你整日无所事事,看起来很闲啊……”
幸而花挽月可不是一般人,听到凌弃这有些嫌弃的话,也不觉得生气,只是笑道:“这夜楼里的大小事都有夜月他们,我自然是不用操心的。再说,我陪在你身边,不好吗?”
凌弃近来黏花挽月黏的紧,花挽月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离开她身边。这夫妻二人粘粘糊糊的,俨然可比两只黏在一起的糯米团子。
“唔。”凌弃吐出了一个意为不明的字眼,便起身站了起来。
花挽月见此,也跟着起身,准备拦上她的腰肢,才黏糊一下。
但还未等到他靠近,忽然看到凌弃身形一晃,竟然紧闭双眼昏厥了过去。花挽月大惊之下,连忙扶着她的腰肢,才免于她磕碰到身后的软榻。
“娇娇!娇娇?”声声唤不醒凌弃的神智,花挽月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便高声唤人去请大夫来。
向来安静的夜楼此时可挤满了人,听说主母竟然昏倒了,夜月同众人都守在外头,脸上一片担心。
夜楼中自有自家的大夫,此刻正在帮躺在床上的女子把脉。
仔细诊了诊脉,大夫确认了几次后,才慢条斯理的将手收回。
见此,花挽月迫不及待问道:“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此时凌弃已经醒来,听到花挽月的话,便说:“我无事,只是起的急了才昏倒的。”
但她话音刚落,那大夫便说道:“恭喜主上了,夫人这是有喜了。”
“……”花挽月有些怔愣,旋即追问:“你可确定?”他哪里知道,这诊脉竟然诊断出了这么个结果。
听花挽月质问自己的医术,大夫也不恼。主上这是第一次当父亲,激动也是难免的。于是,便笑眯眯的说:“确定,夫人确实是怀孕了。只是夫人早年因为习武,身体有些亏损,故而才会晕倒。属下已经准备了调养的方子,请人好好照料便无大碍。”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众人忙不迭的道谢。
花挽月也不知道是如何回了众人的,待他回神后,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凌弃二人了。
凌弃撩开床帐,看向那个怔愣在原地的男子,蹙了蹙眉,问道:“你,不欢喜吗?”
好在花挽月的心思一直在凌弃身上,听到她的问话,一看她的表情,忙说:“我哪里会不欢喜。”他缓步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双目有些通红。“欢喜,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这欢喜来得太突然了……”他心中的挚爱,此刻腹中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肉,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这个欢喜来得确实突然,害他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娇娇,我欢喜的很呐!”
如此,凌弃才微笑起来。看着这个只知道说着欢喜的男子,忍不住投入他的怀中,娇声道:“我也是欢喜的很。”没想到转眼之间,她竟要当娘了。
花挽月小心翼翼的回抱她,说道:“你如今当娘了,有些事情可要小心一些。”
“自然。”凌弃再鲁莽,也不会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有事。如今,她所要做的便是安安静静的养胎。“挽月,真的好奇妙呢!”她竟然要当娘了,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她甚至连成亲这种事都不曾想过,又怎么会想到有孕呢!
“挽月,将隔壁的那个灵堂撤了吧。”她就是南灵儿,虽然以前不觉得那灵牌有何干系。但如今她怀着孩儿,总觉得有些怪异。
花挽月如今可是对凌弃惟命是从,灵堂一事,自然是应下了。只是如此,那灵堂也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毕竟南灵儿,他还是对不起她的。
夜里,两人睡下后,花挽月小心的揽着自己的妻子入怀,神智也渐渐迷糊起来。
就在当空,耳畔忽然有人说:“笨蛋!我就是南灵儿啊,你放着我的牌位算什么事啊!”
那时他昏昏欲睡,只是轻声应下,直到第二日清晨,回想起来,忙冲进屋子里。“娇娇,你昨夜说了什么?”
榻上的女子将将起身,听到男子的问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说什么?”
花挽月一见她的表情,也恢复了神智。昨夜定是他幻听了,娇娇又怎么会说那些话呢!况且,灵儿确实已经过世许久了。他定了定神,上前服侍着凌弃穿衣,如同每日的清晨一样。
“果然是笨蛋……”
听到这个有些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花挽月一怔,抬眸竟然对上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笑脸。
这是……
仿佛是记忆中的那个笑脸一般,在初日的阳光中,那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亭亭玉立,站在飞舞的雪花中,微笑着:“月儿……”
“你……”
“还是认不出来吗?”凌弃第一次这样促狭的笑道,“这么多年了,能看到你这样呆呆的表情,也真是有趣呢!”
刹那间,花挽月仿佛相通了什么,张开手臂将她拥入怀中。“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的缘份。”
“月儿,我爱你。”
“嗯,我也是,很爱很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