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现在走,马上就走,你不要生气,别生气,小心伤到嗓子,萧闻砚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你记得按时吃晚饭,早点休息,你这边距离R大远,明天早晨有课,别忘了定闹钟。
我每天活得好好的,不用你提醒!滚!云西洲冲着门外喊。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响起萧闻砚的声音:那我走了。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云西洲退后一步,蹲在了地上。刚刚完全是冲门外的萧闻砚在吼,这会儿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他有些难受地清了清嗓,拿手捏了几下喉结,发觉吞咽时喉咙会痛,于是去厨房给自己炖了一碗雪梨。
吃过以后,他才感觉好多了。
但毫不顾忌地发过一通脾气,云西洲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和身体都跟着一轻,甚至有一刻忘记了自己会这般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性格原因,他的心里憋了很多委屈,他从来不喜欢说,后来变成了无人可说,逐渐习惯一个人默默消化,消化不了的就在心底堆积,一层又一层,连他自己也一眼望不到底。
发过这通脾气的结果就是,萧闻砚的身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却又仿佛无处不在。听说陆氏跟绘画系合作的比赛黄了,新上任的年轻院长重新安排了别的比赛,云西洲报了名以后才发现,比赛的确不是陆氏主办,但奖品都是由陆氏赞助的,一等奖是欧洲豪华双人游,一样的没有新意。
云西洲对二等奖的奖品有兴趣,是一个漫画人物的合金等身手办,他跟陆旭初视频时,在他房间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比赛的主题是电子科技。现在谈起陆氏,大家想到的就是最近他们发布的视频,电能车遍地都是,速度飞快,造型时髦。但其实陆氏是做软件发家的,即便现在旗下的产业复杂多样,珠宝、餐饮、酒店都有。
提起电子科技,云西洲第一个念头就是便利,但这种便利很难表达,选择太多了也是一种没得选择。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以一个老年人的眼光看世界。乘坐公交,老年卡免费,也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能够跟儿孙视频,从网页上看到耸人听闻的消息,就忍不住分享给儿女,结果不是被忽视就是被教育。老年人也可以拿手机看小说、追剧、玩游戏,周末跟好朋友爬山,路上同龄人在山里直播,也忍不住凑上去演唱一首。
云西洲的世界里没有这样亲近的老人,为了寻找灵感,他特意在大爷大妈早起买菜的点去坐了趟公交车,这一车人就是一幅画。
他将所有人都画进画里。
这回参加比赛,云西洲提前一天就将作品上交,静待结果。
到了周末,霍教授居然真的联系了他,说他有个孙子周六回来,但因为家里没有同龄人,霍教授这位孙子并不打算在家吃饭,早约了无数朋友一起喝酒。
你过来霍爷爷这里,我再劝劝他,有客人来,霍廷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出去,正好也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云西洲想拒绝,因为觉得这个霍廷听着性子挺野的,跟自己应该不是一路人,结果去了才发现,霍爷爷的话信一半就好。
同龄人霍廷三十五了。
跟朋友出去喝酒其实是霍廷工作忙有应酬。
与其说是介绍个朋友认识,倒不如说是介绍了一个长辈。虽然这个长辈看起来挺年轻的。
你好,霍廷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接近,听爷爷提过你。
我也听爷霍爷爷提过你。
你有点眼熟。
啊?
霍廷回想了一下,语气更肯定了一点:在一个视频里,你跟在看球赛,当然这个视频已经彻底搜不到了。
云西洲反应过来,立马看了一眼霍教授,然后才垂眸道:嗯,是我。
霍廷没有追问,而是忽然对霍教授道:爷爷,您是不是有幅画要送给他?
霍教授连声说对:你跟我来。
霍廷推着轮椅,一路来到书房,云西洲也跟着进去。只见书房墙上挂满了画,都是霍教授未公开的作品,这些年霍教授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担心有些画被外人看见会说是日薄西山,他这几年只喜欢将画送给信赖的年轻人,也是一种激励。
西洲啊,你随便挑一副吧,然后让霍廷帮忙装好。
云西洲没有客气,他仔细地看过每一幅画,最后指着其中一幅道:霍爷爷,我想要这副画,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告诉霍爷爷,为什么挑了这么一副画,没什么技巧,构图也简单,这是我花费时间最短的画。
画面确实简单,角落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男人,仅是一个背影就看得出历尽千帆,他站在一处悬崖边,对面是一座小山峰,峰顶的房子风吹雨淋,已空无一人。
物是人非,不归空山。云西洲说。
霍教授先是一愣,随后爽朗大笑,霍廷叹了口气。果然,霍教授立刻回头对孙子道:霍廷,帮爷爷把砚台取出来,爷爷要写几个字。
嗯。
霍教授坐在轮椅上,手却很有力量,他在这幅画上题字不归空山,然后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了云西洲,并叮嘱他:好孩子,爷爷就是想告诉你要向前看,你父亲已另娶多年,他那个家啊,你不去也罢,你迟早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爱人。
云西洲心里一暖,他笑道:我也相信我会的,谢谢爷爷。
在霍教授的监督下,临走以前,他与霍廷被迫加了个联系方式,霍教授更是为霍廷安排了任务,让他有空就带着云西洲多认识几个朋友、长长见识。
我的朋友都很无聊。霍廷说。
霍教授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再无聊也没有你无聊。
行。
霍廷冲云西洲一点头,送他出门。云西洲走到门口,有些抱歉地对他说:霍哥,你不用把霍爷爷的话放在心上,我的朋友也很多的。
是吗?
嗯。云西洲的回答没什么底气,他赶紧冲他摆了摆手说:回去吧,再见。
这次的比赛预赛即是决赛,结果还没正式公布,林效先打来电话恭喜他:阿洲,你这次比赛拿了不错的名次,想不想知道二三等奖都是谁啊?
云西洲一笑,顺着她的话问:是谁?
林效报了几个学生的名字:你是一等奖,开不开心?欧洲游打算跟谁一起去啊?
这也是云西洲更想要二等奖奖品的原因,因为他没有可以一起去的人,或许林效的话也是种试探,之前萧闻砚就找过她帮忙,但云西洲之前的头像上面的人又不是萧闻砚,所以林效应该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西洲想了想说:我还没决定,应该会在朋友圈诚招一位热心友人吧。
林效道:阿洲,你好像比之前活泼了一点。
云西洲一愣,自己都不信:是吗?
是,之前你跟老师们从来不会讲这么长的话,林效很欣慰,那老师先提前祝你旅途愉快了啊。
电话挂断以后,云西洲在手机上记下:记得在欧洲给林效老师买礼物。
比赛结果一公布,好几个同学都来恭喜他,有的真心有的假意,云西洲能分清楚。他这几天学会了给微信通讯录里的人加标签,把自己不太喜欢跟不喜欢自己的人加了同样的标签,一个数字0。
云西洲打开朋友圈,发布一条状态。
欧洲双人游,有人想一起去吗?
这比宣布自己单身的效果还明显,真有个不熟的男同学扭扭捏捏到寝室找他,把他喊出去,说能不能一起去,云西洲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羞涩和跃跃欲试交织的情绪,连忙拒绝,说已经有人抢在前面了。
是谁?
云西洲摇摇头,撒谎:你不认识。
对方的情绪很明显地低落了一下,然后就近从楼梯间下楼回自己寝室。
云西洲刚准备回去,有人打来语音电话,他低头一看,竟然是霍廷,语音电话接通,霍廷直白地说明来意:你没有人陪吗?一起吧,我这一阵正好要去欧洲一趟,有个一直合作的业务需要见面详谈,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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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故意
云西洲是有点介意的, 毕竟他们才刚认识,话都没说几句,一起结伴去国外旅游不怎么合适,他于是解释了一下:这是我比赛得的奖品。
霍廷明显会错了意, 他跟哄小孩一样说道:是吗?这么厉害。
霍廷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觉得跟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一起出国旅游不自在?你放心,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开会度过。景点我都去过, 也没什么重游的兴趣,不过你需要的话,我有认识的导游可以推荐给你。
云西洲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硬着头皮应下来。过了不久,霍廷就把一个人的微信推给他。
[霍廷:我朋友,跟他说好了。]
[云西洲:谢谢。]
对方的头像是个动漫人物, 显得热血有朝气, 云西洲申请加他,很快就通过了。
[夏含:握手.jpg]
[云西洲:你好。]
[夏含:您好~]
[云西洲:不用这么客气,未来在欧洲的几天要麻烦你了。]
[夏含:应该的~]
[夏含:看了一下你的朋友圈,你还在念大学啊?我看你用这样的头像,又加上是廷哥推荐的,我以为你有四十多了。]
[云西洲:没, 二十二。]
[夏含:冒犯了, 给你打个折, 正好我这阵实验不忙,五折吧,你看行吗?]
[云西洲:可以的,谢谢你]
[夏含: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我骗你的,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收你钱。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跟廷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云西洲琢磨对方的语气,不像是霍廷的同龄人,于是也去看了一下对方的朋友圈,云西洲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话好密,朋友圈每天都发,有时候一天好几条,还都是那种有趣有梗的吐槽,他看到霍廷几乎给夏含每条状态都点了赞。
难以想象。
[云西洲:还是要给的。霍哥的爷爷是我父母的老师。]
[夏含:原来如此。刚刚有朋友喊我出去喝酒,我出门啦。出发之前联系我,我告诉你要带什么衣服。我一会儿发你几个攻略,如果我醒酒以后还记得的话。]
夏含说完,人就消失了。
云西洲找了几篇攻略看了看,认真做了笔记,期间也跟夏含商量过几回,请好假以后,突如其来的假期就到来了。
他和霍廷一起从机场出发,到了霍廷要去的国家,霍廷一个电话把夏含叫来,看着年龄相仿的两个男孩子有些不放心,刚准备叮嘱几句,夏含已经跟云西洲勾肩搭背地走了。
云西洲不是很适应夏含的热情,夏含也很快察觉到了,于是将手拿开,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他在读研期间游遍欧洲的心得。与其自己摸索,不如相信一个在这边生活了接近两年的人,云西洲打算全部听夏含安排。
云西洲的奖品包含机票、住宿、饮食等一切费用,他先跟着夏含去了当地最有名的两处景点打卡,结束时也到了晚饭时间,夏含打电话给霍廷,邀请他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霍廷拒绝了,他说晚上要见个客户。
于是云西洲这天跟刚认识的夏含一起在当地一家有名又实惠的餐厅吃了饭。夏含是个很会把握分寸的人,他看云西洲的性格跟他那群朋友很不一样,所以也用比较柔和的方式跟云西洲讲话。
就连喝的也是很柔和的果酒,但云西洲还是有点醉。
夏含送他回酒店,路上一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直到两人从车上下来,要步行去酒店那段路,夏含才确定是有人跟着他们。
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处理掉那条尾巴。夏含说。
什么?云西洲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一空,只见夏含猫着腰绕过树丛,然后忽然往前扑上去,将一个什么东西摁在了地上。
云西洲几步跑过去,发现被夏含按在地上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夏含的身材与被他按住的人相比简直算瘦弱,但底下的人就是怎么都动弹不得。
云西洲揉了揉眼睛。
夏含发觉他跟过来了,坐在被扭成麻花的人腰上冲云西洲一笑:没事,别怕,我学过跆拳道跟散打,就用来对付这种人的。
好。
云西洲往下看,被逮住的男人这时跟云西洲四目相对,云西洲一皱眉,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云先生,是我,我是萧总的保镖,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程彪。
云西洲:哦。
夏含挑了挑眉:认识?
嗯。
程彪挣扎了几下:你可以从我身上起开了吧?我是萧总派来保护云先生安全的。
行吧。夏含要起身。
云西洲又改了口:不,不认识。
程彪不敢置信:云先生,虽然之前我和我兄弟算是得罪过您,但那都是萧总的安排,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出于无奈,我跟您道个歉,对不起,您让这位朋友放了我吧?
夏含忽然感兴趣起来:他说的这个萧总是谁?
程彪抢白道:是云先生男朋友
云西洲:是个屁!
夏含明白过来,他在程彪背上拍了几下,问云西洲:怎么处理?你决定。
云西洲看了程彪一会儿,说:放了吧。不过你别再跟着我们了,在异国他乡,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再想着能不能保护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