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瑶玉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因为从她选择报复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报复的结果。
司候会死。
这是她问过管家的。
摧毁黒曜会的唯一结果就是，司候会死。因为一个黑道帮会的领头人，在帮会摧毁之时，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就算侥幸逃脱，也会被无穷无尽的仇家追杀。
所以，司候的死，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以为她预料到了结果，就不会难过，没想到还是抱着闻洛磊哭了一晚上。
她知道的。
只是还是接受不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司候欠她的，仿佛这样就可以麻痹掉那颗痛到想死的心。
只是，还是不可能。
越是麻痹，越是在麻痹不了的时候，痛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子愈避之，反愈促之。
这是不变的道理。
只是她终究做不到完全的无情。
“我带你去找他。”闻洛磊说。
夏瑶玉摇了摇头。
“走。”闻洛磊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上了车，一路前往黒曜会总部。
夏瑶玉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忘了反驳，还是心底里，其实是隐隐期待的。她不知道。
闻洛磊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不想看见她后悔。后悔意味着愧疚，愧疚能让她把司候放在心上一辈子，这会毁了她。
最终车在黒曜会总部门口停下。
一切安静的不像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风中侵染的血腥味却如酒一般浓烈，让夏瑶玉止不住的晕眩。她不敢想象司候躺在血泊中的模样。闻洛磊连忙扶住她。
“进去吧。”
“不要！”
夏瑶玉摇头，一步一步后退着，表情惶恐，像是想要逃避什么。
“进去，找他。说不定他还活着。”闻洛磊握住她的肩膀，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看入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她的颤抖懦弱哭泣的心。
“他还活着吗？”夏瑶玉呆呆的说。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闻洛磊拉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尸体成山。
夏瑶玉捂着鼻子，看着无数的尸体，不由作呕，闻洛磊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把头按向自己胸前，让她不要看那些东西。事实上，他也脸色苍白，心理状态好不到哪儿去。
夏瑶玉的脸色苍白，埋在闻洛磊怀里，任他这样抱着自己走。
原来这就是人命。
原来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耳听多少，都不如亲自一见来的震撼。这就是为什么鬼片会比猛鬼小说恐怖的原因。想象都是和现实有差距的，眼见方为真。
“司候！”
闻洛磊的声音在大厅里一圈一圈的回荡。
“她来见你了，你不出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闻洛磊企图用激将法。
“砰”
一个角落里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
闻洛磊眼睛一亮，抱着夏瑶玉小心的靠近，步子谨慎到了极点。其一，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司候，如果不是，很可能会对自己和夏瑶玉发起攻击。其二，如果是司候，他不确定司候现在的心态，他怕司候走极端选择和夏瑶玉同归于尽。
绕过几具尸体，终于到了转角处。
隐约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不、不要过来……”
嘶哑而低嘎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司候！”
夏瑶玉瞬间反应过来，从闻洛磊怀里挣脱出来，跑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司候满身是血靠在墙上苟延残喘的样子。
夏瑶玉的心都在颤抖，
“别看。”司候每说一句话，生命就流逝一分，“你会做噩梦的。”
“不。”夏瑶玉瞬间泪如雨下。
司候听见哭声，费力的睁开眼睛，昔日魅惑而温柔的桃花眼已经模糊了。
“你、你在为我哭吗？”司候的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期待。他伸出手，想去触碰眼前那模糊的脸庞，却又无力垂下。
夏瑶玉握住他垂下的手，哪怕自己的手上染满了他的鲜血，也不放开，依旧紧紧握住，声音哽咽，“司候，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司候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眼前的人儿也越来越模糊，“明明错的，是我啊。”
泪水不住的流了下来，流下脸颊。
夏瑶玉摇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报复的，我不该的！”
复仇无非是将心里的恨永远根植，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消散。
“傻女孩……”司候轻叹，突然一滴滴凉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背，原本难过的心，蓦地得到了满足。她为他哭了，这就够了。
“我后悔了！”夏瑶玉抓住司候的手，想要把他背起来，“你不能死，不能死！”
闻洛磊眼神闪烁，还是上前从夏瑶玉手中接过司候，背起来向外走去，声音如寒潭。
“既然她不让你死，那你就不要死。”
“咳咳……”司候嘴角溢出鲜血，落在闻洛磊身上，声音虚弱而颤抖，“来、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来得及！”夏瑶玉恐慌到了极点，这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白家有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救活你的！”
“司候，你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你忍心吗？”闻洛磊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向外跑着，夏瑶玉跟着跑去。
“我……我……”
司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其实想说，我不后悔。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说了。
闻洛磊狂奔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夏瑶玉无助的哭着，像是个孩子。
“司候！”
夏瑶玉痛苦的低吼，是她害死了他。她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爱她至深的人。
她从闻洛磊身上抱下司候，鲜血染红了她的大半衣衫，脸上也有血迹，眼泪不住的流出，与血混染，像极了两行血泪。
闻洛磊站在夏瑶玉旁边，默默拍着她的背，给予她最大的支持。
突然，外面警车鸣响，警察的说话的声音瞬间笼罩着整个大厅。
闻洛磊看了夏瑶玉一眼，知道她现在处于极大的悲痛之中。一个犯罪的人，她如果现在看见了警察，恐怕会自己招认一切的罪行吧。
如果那样的话，那又何必报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