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蜜温柔的笑笑,不由分说,打开盖子,涂抹在秦羽璇的掌心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额头冷汗直冒,喊道:“秦羽蜜,你给我抹了什么?”想要挣脱羽蜜的手腕,却被她死死的钳制住。
一阵阵锥心的痛楚,秦羽璇终于惨叫出来……
安静的大厅,地上跪着两个女子;一个梨花带泪,一个一脸木然。眼前晃来晃去是那气急败坏的秦然,手中举着荆条,恶狠狠的瞪着羽蜜,大声喝斥道:“秦羽蜜,你说,今日为何又要加害你胞姐?”
一旁的大夫人眉头深锁,看着秦然激动的神情,最后冷声说道:“老爷,难道你不该问问始末缘由?就这么直接把罪名扣在蜜儿头上了?”
“我还问什么?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璇儿倒在地上挣扎着让她放手,可她却还是抓着璇儿受伤的手不放……”。
“呜呜,爹,你看看,我的手……”将那双又红又肿的手摊开在众人面前,秦然又是心疼的直咬牙;挥舞着荆条吼道:“证据确凿,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爹,你怎能偏听偏信呢?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说呢!”羽蜜抬眸看着秦然,如今心里对这个虚伪的爹没有半分父女之情了。秦然冷哼了几声,用手一指,吼道:“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羽蜜抬眼看着他,最后低声说道:“爹,我前些日子被大姐所伤,这些日子我把自己关在房中,今日终于想要透透气了。后花园中,大姐不知为何从假山后面冲出来,要不是漱玉眼疾手快,恐怕现在倒地受伤的人又会是我!……”
小丫头漱玉机灵的走出来说道:“老爷,小姐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我看到大小姐冲着小姐冲过来,我一时担心,就扯了小姐一把,然后大小姐就自己跌倒在地上……。”
听到这样的话,秦然声音一滞,眯眼看着秦羽璇,问道:“璇儿,她们说的可是实话?”
“我,这……爹,我不过是多日不见妹妹,急着想要跟她打招呼,却没想到走得太急,一时稳不住身子……可最后跌倒的也是我自己啊!但我受了伤;妹妹却用藏了辣椒粉的药膏给我上药,爹……妹妹这又是何居心?”
“什么?蜜儿你大姐说的可是实话?”
羽蜜却一脸懵懂的摇着头,最后有些激动的喊道:“爹,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啊?再说,那药膏也不是我的,是二姨娘赠予我的啊!”
话锋一转,众人都齐齐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看好戏的女子,只见她血色尽褪,摇着头说道:“不,不是……”
“怎么?二姨娘是不承认你赠予我药膏的事情吗?我院子里面的好多人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不,老爷,药膏是我赠的……”
“爹,你听见了,这药膏本来就是二姨娘的,若是有问题,你不该问我,该问她!”
急转直下的翻转让人始料未及,秦然头顶沁出冷汗,看着大夫人那张逐渐变了颜色的脸,吼道:“宥茵,你做了什么?”
“没有,老爷,药膏是我赠的,可我没在里面加辣椒粉啊!老爷,我冤枉……”
“咦?爹,我真的好奇,这药膏我还不曾用过,我都不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怎么二姨娘与大姐却一口咬定里面加了辣椒粉?呵呵,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们事先弄好了,故意要来害我的呢!”羽蜜疑惑的问着。
二姨娘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秦然看着大夫人掐着椅背的手已经泛白,马上吼道:“来人,将二姨娘与大小姐给我关进柴房去反省;竟敢跟三小姐开这种玩笑,要是再伤了她的身子该如何是好?”
“呵,老爷,刚刚以为是蜜儿犯错;老爷就要动用家法;怎么如今事情明了了,老爷反倒不用家法了?”清冷冷的嗓音,让秦然进退两难,高举在手中的荆条在看到二姨娘母女的时候却又不忍下手,二姨娘趁机喊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今璇儿身上还有伤,老爷你不能……”
“夫人,璇儿现在还有伤……”
“老爷,蜜儿身上的伤只怕比璇儿更重,我也没见你下不去手啊!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老爷是要下人们看着,这要是以后没了规矩,只怕犯错的人会越来越多,会越来越有恃无恐!”
“这……”再次举起荆条,却始终下不去手;大夫人挑挑眉头,将茶杯放下,淡定的说道:“卓嬷嬷,既然老爷闪了腰,不适启用家法,那你就去代劳吧,二姨娘意图加害府上嫡小姐,家法二十;大小姐不辨是非,家法五下!”
身后陪嫁过来的卓嬷嬷一脸冰冷的点着头,从秦然手中夺下荆条,劈天盖地的抽了下来,顷刻间,偌大的大厅只剩下她们母女凄烈的惨嚎之声;眼见着秦然心痛的闭上眼,羽蜜讥讽的挑高了眉眼……
三月的初春,池中的芙蕖尚在沉睡,已经破冰的池水泛着涟漪;一阵刺骨的春风袭来,羽蜜勉强拉扯上披风,身后一阵窸窣之声,映着水波,看着身后悄然靠近的身影,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看来这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了……
秦羽璇一步步向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靠近,最后心一横,直接伸出手去,只可惜,眼前的身影虚晃一下,突然消失无踪,而自己却没这么好运,直接倒栽葱的噗通一声,栽下池水中去……
羽璇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挣扎着,大叫道:“妹妹,救我!救我……。”眼见着沉浮在池塘中的女子,羽蜜只是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小石子,轻柔的说道:“救你,好啊!你等着……。”一脚踢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没顶的女子露出来的额头又被石子砸中,雪白的额际上渗出鲜血,人也跟着昏沉沉的向池底沉下去……
眼见着秦羽璇已经有些挺不住了,羽蜜这才大声喊道:“来人啊,大小姐落水,快来人啊!”
说完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扑腾着向秦羽璇靠近,水下狠狠的踹了秦羽璇一脚,她马上又沉了下去,连喝了几口臭水,再次挣扎着想要露出水面,羽蜜却大声喊道:“大姐,我来了,你没事吧?”
然后整个人却又压在秦羽璇的头上。再次没顶,这次秦羽璇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已经用尽了,整个人已经向池底滑去……
羽蜜再次用鼻孔哼了几下,翻翻白眼,忽然从水中揪住秦羽璇的发髻,硬生生将她扯出水面,细发连心,这平白无故的被人揪着头发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秦羽璇惨叫一声,但身前的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大声的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我已经抓住大姐了,快来人啊!”说完脚底一滑,一脚又踹在秦羽璇的肚子上,痛得她连哼唧的声音都已经没有了。
眼见着几个仆人冲过来,托起秦羽蜜的身体向岸边游去……匆匆上岸,直奔西跨院而去,羽蜜趴在岸边,喘着气说道:“这帮狗奴才,难道忘了我才是这府里的嫡小姐吗?竟敢对我置之不理……。”
“嗤嗤嗤……”几声略显尖细的笑声低沉的传了过来,眼见着身前被一道暗影遮住,羽蜜抬头,看到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低声说道:“我看……三小姐似乎并不需要被别人救!”
羽蜜不悦的抿起嘴皱眉问道:“你谁啊?”
“杂家莫良辰,是皇上身边的近身伺候,三小姐可以叫杂家一声莫公公!”
“哦,你是个太监啊……不对?你说你叫什么?”
“莫良辰……”
“是你?”
“……是……我……。难道三小姐认识奴才?”
羽蜜嘴角抽了几下,不认识才怪;大宦官莫良辰,在皇上晚年的时候把持朝政,祸国殃民,坑杀皇子,若不是上一世他们晋国公府与九皇子凌墨萧合谋,最后大哥秦羽锋亲率大军冲进皇宫杀了他,恐怕也轮不到凌墨萧做皇帝。
只是没想到,一个阉人,竟然会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姿容,想必书中的子都之美、水月观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飞云入鬓,玉冠束发,面如瓜子,眉若藏剑,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加上那双含笑的狐狸眼,若说他是个美人,料想也不会有人非议。只是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敢恭维。
羽蜜困难的趴在岸边,仰望着莫良辰,最后沉声说道:“麻烦你,能不能先拉我上岸?这池水太冰,我有些吃不消了。”
莫良辰抱肩站在岸边,疑窦的看着羽蜜,撇嘴说道:“三小姐既然有气魄能跳下池水去,想必也一定有本事上来。奴才性阴,沾不得冷水……。”
嘎巴着嘴,脸颊抽搐,抬头看着讥笑的嘴脸,羽蜜恨不得一把将它撕碎;大眼转了几下,仰面朝天,露出灿若骄阳般的笑容,就在莫良辰发呆的瞬间,一把扣住他的脚踝……想要将他拉下水来,奈何那厮却好像吃了定海神针一般,纹丝未动……
几次尝试,脸颊因为费力而呈现酡红之色,但那人却稳如泰山,只是一沁的嗤嗤发笑:“三小姐,奴才身份卑贱,用不着您这么费心劳力的给我擦脚。”
……,羽蜜脸颊再次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眼神也开始变得幽暗诡异;就在莫良辰继续观摩着这小妮子变化莫测的表情之时,脚踝一阵针扎的刺痛;再然后,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得意的望着他,费力的从池水中爬出来,拧着身上的冰水,看着莫良辰,轻轻一拜,说道:“莫公公,小女子大病初愈,身子羸弱,就不在这里陪着莫公公吹冷风了,咱们回见!”
羽蜜哼笑着转身离去,却摆动着两根手指,指缝间那一点寒光让莫良辰错愕至极,最后扶额僵在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漫声大笑,艳绝天下的眉色令天地失色;秦家三小姐,小小年纪,性格乖张,有仇必报,这性子他喜欢……
秦羽蜜转身回了房,丫鬟漱玉大声叫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漱玉转身去了一趟厨房,你就变成这个样子?”
不在意的摆摆手,羽蜜说道:“漱玉,我冷,赶紧拿一套换洗的衣衫给我!”轻轻将腰间湿漉漉的荷包放在桌上,讥讽的扬扬嘴角——银针刺穴,想想还真是讽刺,上一世为了凌墨萧一句身子不适,自己苦练了医术,没想到现在到派上了用场……
刚刚套上外衫,绣楼上就已经传来了脚步的声音,门口一道略显讥诮的声音响起:
“三小姐,奴婢给您送补汤来暖身子了……啧啧,要不说嫡庶有别,你瞧瞧,我们家大小姐此刻还在床上躺着,
可二姨娘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了三小姐,让奴婢先把暖身的补汤给三小姐端过来了!”
漱玉在房中为羽蜜系上了带子,眼神有些不悦的盯着门口,低声说道:“小姐,她们也太放肆了,说这话明摆着就是要气你……”
羽蜜眼神冰冷的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轻声说道:“漱玉,去开门吧!”
漱玉百般不情愿的拉开了房门,门口是西院二姨娘身边的林嬷嬷,一脸横肉在脸上打颤,手上端着一盅飘着浓厚肉香味的热气腾腾的高汤,一双芝麻绿豆大的眼睛眨巴着盯着羽蜜;
脸上满是讥讽,根本算不上恭敬的说道:“三小姐,这高汤可是咱们二姨娘炖了一早上的,如今可是连大小姐都没得喝,全都给你端来了!”
羽蜜手中一把梳子,轻轻打理着一头秀发,低声说道:“那敢情就奇了怪了;难不成二姨娘还会未卜先知?知道今日我会为了救大姐,而落入寒潭之中?”
林嬷嬷脸颊跳动了几下,最后说道:“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二姨娘为自己准备的……”
“林嬷嬷,二姨娘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妾室,不过就算是半个奴才,奴才的东西拿来给主子?你认为这样妥当吗?”
林嬷嬷老眼晕沉,最后叫道:“三小姐,这可是上好的虎骨熬制的补汤,你不要不识时务……”
“上好虎骨?这可是好东西……没想到,真没想到,那就是我外公的晋国公府,也断然拿不出虎骨给一个奴才熬汤;看来我爹这个尚书做的不错,油水可是比晋国公府还要多呢!”
林嬷嬷端着补汤站在门口,坐卧不宁,最后听着绣楼下已经由远至近的声音,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端着补汤大喊大叫起来:
“哎哟喂,三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这可是二姨娘精心为你准备的补汤啊……二姨娘一听说你也掉进湖里,可是衣不解带的就冲进厨房为你费尽心力的做了这碗高汤啊!”
听着她高亢的声音,羽蜜但觉有些不对劲儿,起身来到门口,隔着林嬷嬷肥硕的身子,似乎已经看到院门口正带着一群人来势汹汹的秦然;又转身看着唱泪俱佳的林嬷嬷……
羽蜜的思维在快速跳转,最后眼神一番,一把将林嬷嬷推到楼梯口,而后用耐人寻味的声音说道:
“嬷嬷,蜜儿感谢二姨娘的疼惜,只是大姐先落了水,我觉得这碗补汤还是大姐先喝吧!”
说完这句话,羽蜜有礼的将高汤又推回到林嬷嬷身前,远处的人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怒气似乎有些消散;但却还是怒目而视……
林嬷嬷看着羽蜜的神情,马上又叫道:“这怎么行?这可是二姨娘精心为三小姐准备的。”
羽蜜再次推让,假意说道:“自古就有孔融让梨的故事,这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大姐的;这可是爹从小就教导蜜儿的……”
已经快走到楼下的秦然听到这句话,似乎很是得意……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而跟在他身后的二姨娘却是脸色越来越阴沉;抬头看了几眼林嬷嬷,动了动眼睛……
似乎是收到了主子的讯息,林嬷嬷一咬牙,将补汤再次推到羽蜜身前,低声说道:“三小姐,这汤就要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羽蜜蛰了几眼林嬷嬷,眼见着她就要向自己扑来,只能假意躲闪,却没料到林嬷嬷的庞大身躯突然开始摇晃不止,嘴里却大声喊道:“三小姐,你……你不喝就不喝……你怎么可以辱骂二姨娘……啊……”
说完这句话,那林嬷嬷却好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巍然的身躯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向楼梯下面倒去;但她手上的汤却是尽数都泼在了羽蜜的脸上与身上……
就在林嬷嬷轰隆一声,差点家木质的楼梯砸塌的瞬间,二姨娘已经惨叫出来:“嬷嬷,三小姐,你就是再讨厌我,也不能这么对待府上的老人啊?她年纪已经大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一时之间,众矢之的,秦然刚刚消散的怒火又再次燃起,颤抖着手指指着羽蜜;后者却是一脸惊魂状的扶着楼梯的把手,抬眸蓄着眼泪说道:
“二姨娘,你在说什么?林嬷嬷是得了什么怪病吗?怎么会突然从楼梯上跌下去?”
二姨娘闻听,扯着秦然的袖口哭道:“老爷,林嬷嬷可是服侍了妾身一辈子啊;三小姐她怎么这么狠心,连一个老人都不放过?竟将她推下了楼梯?”
秦然陡然想要发作;而羽蜜却忽然哭道:“二姨娘,你怎能血口喷人?就林嬷嬷的身子,别说我这大病初愈的女娃娃推不动,那就是我爹……他也不一定能推动啊!”
这话一出口,秦然的脸色变得异常诡异,转身看着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壮硕身体,这少说也有二百来斤的身子,若是他想要推一把,恐怕也真的会吃力的很……
众人似乎明白过来,都看好戏一般的盯着二姨娘……
羽蜜扶着楼梯站了起来,眼神中折射出胜利的光芒;却忽略了二姨娘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毒……
秦然此刻正盯着地上的林嬷嬷,此刻的院落外面,却又一人躲在暗处,撇嘴一笑,一口黄黑发臭的大牙露了出来,最后得意的解开了脚下的布袋子……
院落中的人还在探寻着孰是孰非,身后却听到阵阵异样的动静……那由远至近的沸腾声音让人驻足侧目,却有一个个吓得连连后退。
院门口不知何时冲进来三五条骨瘦如柴的野狗,一阵犬吠着朝着这边冲来,二姨娘咿呀一声躲进秦然怀中……没等众人来得及躲闪,那群疯狗竟然直接向站在楼梯上的秦羽蜜冲了过去……
羽蜜转身想要冲回房中,却不知为何,那群恶犬猛然向她扑来,羽蜜躲闪,那些闻了腥的野狗却一把将羽蜜扑倒在地,森然的血盆大口朝着羽蜜细白的颈项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