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在御前替她说话,如今见了她反倒冷若冰霜。
陆昔灵自有打算,八殿下马上要出征,即便将他们都关进去,到时候大皇子从中斡旋必然也会放出来,如今景致是帮她出了气,可他一走陆家就有灭顶之灾了,所以她是不得不开口的。
景致看了看白信承,再看石缙,最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道:
“既然你替他们求情,本王也就给你和大皇兄一点面子。”
“你们,还不滚?”
王仁松开手,羽林卫即可收兵离开,白信承想要走,可是他才站起来,景致便咳嗽一声,他转身就跪下。
“陆昔灵跪下接旨。”
陆昔灵听了此话微微一愣,不知道皇帝怎会降旨给她,但景致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她虽不知道是何意,却还是依命跪下。
白信承也是奇怪,皇帝若真有旨意也该由太监宣读,怎么会让八皇子来?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景致手中并无圣旨,心下怀疑,
景致见状,便直接道:
“是父皇口谕。”
白信承收了心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圣意,景致也是因为见到了白信承,心中才有了这么一个主意。
“父皇说了,陆赫宇之女陆昔灵熟读兵法,武艺高强,虽为女子气魄胆量不输男儿,特许明日晨起卯正二刻随本王出征雪月关。”
“没了?”
陆昔灵抬头看向景致觉得这口谕甚是奇怪,只让她出发,出发做什么,做将军还是女官?
陆昔灵并未发现白信承就在不远处,故而只思考皇帝的意思,不知道景致对她的庇护。
“陆昔灵,父皇肯对你说这句话你就该跪谢天恩。还犹豫什么?”
景致说完,陆昔灵咬着唇认真的思考。
“殿下,臣女愚钝不知陛下圣意?还请殿下明示?”
她虽然跪在地上,但不肯磕头,就是不肯应了这件事情。景致见她脾气犟,就更想要逗她了。
“明示?你想要明示?”
“是,臣女想要八殿下明示。”
景致蹲下身子用手指握住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对。逼迫着她仰头看着自己,唇边勾起一抹笑容道:
“就是说从今日起,你是本王的人了,怎么样,够不够明示?”
“殿下……”
陆昔灵有些恼,刚要开口追问,景致却用拇指按住了她的唇,头偏向左侧,不耐烦的开口,语气更是颇为嫌弃,
“白侍郎,你还有事儿么?”
白信承听到这话,自然起身,口中连连称道: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白信承实在好奇皇帝会让陆昔灵做些什么,他便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两人说话,心中暗想:
“八皇子今日在御前为她说话,如今又深夜在此,难道是看上了她。或传八皇子妃之事是真的?”
陆昔灵原不知道白信承远远的跪着,如今看到了,便沉默片刻,再看景致。心中料想那口谕必是他瞎说的骗骗白信承罢了。
却不想景致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
“陆昔灵,还不谢恩。”
陆昔灵知道景致最喜欢戏耍别人,她不甘心被人玩弄,便低头谦卑的说道:
“八殿下,白侍郎已走,您假传圣旨可是要治罪的,玩笑话就是玩笑话,您若认真就不好了。”
景致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对这丫头甚是头疼。
“陆昔灵,你不会以为,本王是刻意跑来救你的?”
“臣女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意。”
景致哼了一声,暗道她这太极打的倒好,只是可惜,他向来嘴上不饶人:
“蠢,陆家没了陆赫宇还有什么用,若非父皇嘱咐,你以为本王跟三哥一样,喜欢自找麻烦的么?”
陆昔灵听他的话很生气。原是感激他救命,偏要出口伤人心。她虽然伶牙俐齿,却不能忘形,便道:
“回禀殿下,陆家三代镇守雪月,多少忠魂埋骨他乡,八殿下若以此伤人,实在令人寒心。而三殿下一向中正有德,贤名远播。八殿下挑了谁的毛病,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景致听她不但嘴硬,还处处保护景泰,心下便怒,
“真当自己是女中豪杰,翰林佳人。父皇口谕已传到,本王懒得与你多说。”
景致一甩袍袖便要走,却又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戏谑:
“倒是本王来错了,若是三哥来,说不定你一扑,倒真成了女将军也未可知。”
景致这话说的跟刀尖子一样,好在陆昔不是一般女子,否则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了。
王仁知道景致说话不饶人,但平日里对女子颇为厚待,今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
本来传话的事情由王仁来办就好,怎奈何景致听说羽林卫包围陆家,他便飞奔过来救人,这原是英雄救美的戏本子。怎知如今两人倒争执起来。害得他还得再中间和泥,
“陆姑娘,我们王爷刀子嘴豆腐心,您千万别生气。再说陛下英明,自有深意,姑娘如今一时生气便罢了,可怜雪月王不知身在何方,姑娘是聪明人,慎重考虑清楚才是。”
听到此话,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心下一乱,手指便捏着剑柄忍不住反复环绕起来,景致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下得意,知道她必然会顺从自己,便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等一下。”
陆昔灵还没来得挽留,陆西谚便从房间之中跑了过来,匆忙之中,西谚拉住了八皇子的袖子,见到姐姐又一把拉住了陆昔灵。看着陆昔灵着急的说道:
“姐姐去找父亲吧,家中之事无需担忧,西谚已经长大了自能够照顾母亲,照顾自己,姐姐你得去,去找父亲。”
“可是……”
不由得陆昔灵多说,西谚狠狠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说道:
“姐姐,你还记得母亲说过父亲的名声重于性命,若是你为父亲申辩清楚,我们便是受再多的苦都是应得的,姐姐你就去吧……”
西谚忽然跑了出来,她知道他救父心切,可刚刚白信承才来此地闹过,她又如何放心独留他们在家呢?
景致看着自己的手臂被这样一个小子抓住本是不悦,但看他着急,一时也没有挣脱,只是看到他手中之物,眉头皱起。
陆西谚本就紧张,他抬头瞧见景致正在看自己,他手中握着的纱布一惊之下,竟然跌出手中,景致见了此景,伸脚踢了一下,双手一握,扯过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将那纱布塞进了他的手中。
陆西谚小声喊了一声王爷,景致便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小心一些!”
陆昔灵也看到两人之间有些奇怪,只是说道:
“陆昔灵叩谢陛下恩典,多谢八殿下恩义。”
景致一笑,她这话说的倒是及时,轻轻的拍了拍陆西谚的头,道:
“陆小姐,这本是陆家之事,但你即将随本王出征,本王便送你一句,此刻性命攸关,切莫再惹祸上身,言尽于此,还请慎重斟酌。”
陆西谚漏出了纱布给陆昔灵看,陆昔灵便追上前一步,道:
“殿下……”
陆昔灵刚要说明此事,便看到院外雪地之内竟然露出了一角衣物,景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就变了。刚要有所动作,陆昔灵便一把拉住了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道:
“殿下慢走,陛下嘱托之事,臣女定然全力以赴,不负皇恩,请殿下放心。”
景致深深的看了她两眼,看她眼神慌乱,再看西谚年幼,嗯了一声便走了。只留下那落满了雪花的树枝在风中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