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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一年的北京,闷热少雨,尘土却很大,黄乎乎的天,灰蒙蒙的地,很少见得到晴空,据传明朝末年,李闯王进北京,出了一句民谚:“天洒黄,动刀兵;地蒙尘,走人狼。”人狼者,意指人中之狼,凶徒也,如今虽说海内平定,没有战事,可酷暑时节出现反常的沙尘天气,也不像什么好征兆。
我在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看见这灰黄的天地,已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心里说不出的怕,又不知在怕什么,到家一看,瞎老义已经不在了,是前一天走的,我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往常瞎老义的身子骨就不好,眼神儿也不大行,却有很多常人不及之处,比如谁带来一枚翠玉扳指,瞎老义先拿鼻子闻一闻,再用手摸一摸,顶多伸出舌头舔一下,便能说出扳指的年头,也说得出是坟里埋的,还是家里传的,几乎没错过,要没这两下子,又怎敢在鬼市上换取灯儿打软鼓?当年,在古董行里提起瞎老义的字号,没有人不服,他这辈子存下不少珍宝,可惜大多毁于文革,仅是吃烤肉用的铁炙子和狼皮褥幸免于难,还有一路墓道石的买卖,在瞎老义临走前有过交代,他将这些东西全留给我了。
瞎老义虽然去世了,但是人死留名,他的字号仍在,大伙看瞎老义的面子,以为我也有两下子,应该是瞎老义的高徒,隔三差五就有人拿东西请我掌眼,怎样也推脱不开,好在我以往听瞎老义说得多了,真东西也见过不少,躲不开便连蒙带唬地应付应付,倒不至于砸了瞎老义的字号,有时我也卷几包取灯儿,一个人去到鬼市蹲着,想撞大运收几件行货。
那些年瞎老义主要做“墓道石”的生意,河北赤城周边有个叫独石口的地方,顾名思义,当地有一块上古时期留下的独石,巨石孤兀,平地凸起,高两丈多,绕着走一圈大约是百余步,长年累月饱受日晒雨淋,依旧巍然不动,巨石上生有古榆四株,枝繁叶茂,大可蔽牛,关于独石从何而来,古往今来传说甚多,至今没个定论,当地以出石活儿著称,包括墓道里的“墓砖、柱杵、翁仲”等等,在独石口应有尽有,有真的,也有仿的。
这一路生意较为冷僻,讲究可也不少,尤其是带鸟兽纹饰的墓道石,无不有说头,比如“螭首是望远之意;身似鹞鹰的鱼能喷**,可以用来镇火;狻猊有延续香火的含义;单角牛是獬豸,能够分辨忠奸善恶”,相信这些风俗的主顾,大多是乡下的村官和土财主,九十年代初,这股风气又在农村死灰复燃,他们为老祖宗修坟不怕花钱,给自家祖坟用几百年前的墓道石,也是很体面的事,墓道石的种类极多,譬如带阴刻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