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慕少卿从南宫藤怀里下来,跑到慕凝蓝身边,拽着慕凝蓝衣角,“妈妈,伯伯也在。”
慕凝蓝神色微冷,没去看那人,低头,拿起沙发上一个背包,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南宫藤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慕凝蓝低头看了一眼慕少卿,又直视他态度十分坚决,冷冷说道,“我去酒店住。”
他脸色青沉,语气不容置喙,“你住下。”
“我去酒店。”
“你住下,这本就是你的家,吃完饭,我走。”他伸手抢过她手中的背包扔在沙发上。
李婶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见客厅两人对峙的一幕,心思细腻的李婶察言观色,瞬时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心中疑惑更甚,尤其少卿这孩子身世。
“小姐,李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云吞面,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下降了没有。”李婶一边将三碗面端到餐桌上一边招呼慕凝蓝。
“李婶,我……”
“妈妈,我饿了。”慕少卿突然拉住慕凝蓝的衣袖,水润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已经飘向餐桌方向,有些馋嘴的舔了下唇角。
慕凝蓝垂头看着慕少卿,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南宫藤突然弯附腰身,双手一伸,将慕少卿拎进怀里,步伐沉阔地朝餐厅走去。
慕少卿被突然拎起来,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起了玩心,双臂伸展,朝慕凝蓝炫耀,“妈妈,你看我能倒着看你。”
慕凝蓝怔在原地,被眼前这幅画面震撼。
虽然他与慕少卿只有两面之缘,然而,此刻他抱着慕少卿的画面,却未有丝毫违和感。
“小姐,快过来吃饭了。”李婶见慕凝蓝不动弹,走过来喊她。
慕凝蓝淡淡嗯了一声,终是抬脚步入餐厅,走到餐桌前坐下。
而这时,南宫藤已经将慕少卿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慕少卿人小,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显得愈加小巧,椅子离餐桌的距离对于小孩子来说吃饭有些困难,南宫藤面无表情,伸手,将椅子特意往前挪了挪,使慕少卿能够够得着眼前的饭菜。
这一些细微动作收入慕凝蓝眼中,心底涌上酸涩。
李婶又做了几样精致小菜,一边将菜一一摆放在餐桌上一边看着顾自沉默吃面的慕凝蓝,随口一句,“这四年啊,姑爷每次来都会吃一碗云吞面。”
南宫藤一旁听着,面无表情。
慕凝蓝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南宫藤,南宫藤正好朝她看过来,视线交汇,内容繁复,尽是伤感和悲凉。
她很快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用筷子还不算利索的慕少卿,“少卿,要不要妈妈喂你?”
“不要,妈妈,我可以的。”慕少卿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筷子有模有样的挑了几根面条就往嘴里送。
面条太滑,还未送到嘴里,面条顺着筷子往下掉,慕少卿一着急,小胳膊一抬,却将面前的一碗热汤面撞翻。
“少卿!”慕凝蓝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伸手抢救,担心那碗汤面烫着慕少卿。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突然伸过去一挡,一碗面尽数落在南宫藤手背上。
这一幕吓得慕少卿一个激灵,急忙丢了筷子,李婶走过来将慕少卿抱走,上下检查有没有被烫到,还好没事。
慕凝蓝见慕少卿没事,霍地起身,差点带翻了椅子,走过去,一边伸手握住南宫藤的手腕一边急忙抽了几张纸巾,去擦他手背上的面汤,忍不住斥责,“你是不是老了反应慢?硬生生的被烫?”
被一阵训的南宫藤有些怔楞,表情木讷的望着慕凝蓝附低脑袋长发间的白皙侧颜,她紧皱的纤眉,小巧的鼻头,微抿的红唇,连手背上火辣辣的灼烧亦丝毫不觉得痛。
慕凝蓝听不到回应,急忙抬头,冷不防的撞入一双灼灼黑眸中,她慌措低头,急忙松开他的手。
南宫藤皱眉,嘶的一声。
慕凝蓝见状,一脸的不情不愿坐下来,重新握住他手腕,又抽出几张纸巾将他手背手心残留的面汤轻轻地擦拭掉。
他的皮肤过白,被烫的地方扎眼一看,淤红一片。
慕凝蓝转头看向李婶,“李婶,你帮我照顾少卿吃饭。”
“嗯。”
李婶欣然答应,抱着慕少卿去了客厅,她又去厨房帮慕少卿单独做一份饭菜。
慕凝蓝起身去浴室拧了湿毛巾,又去厨房冰箱取了一些冰块,包在毛巾里,敷在南宫藤手背上,一边轻轻地按压一边低声说,“谢谢。”
她一声“谢谢”疏离而客套,令南宫藤舒展的眉宇一瞬凝冻,他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慕凝蓝,始终一句话没有说。
两厢沉默,客厅的空气都要凝滞。
片刻之后,慕凝蓝取掉毛巾,见他手背瘀伤好一些,几乎不用擦烫伤药膏,才缓缓地站起身。
“蓝儿。”南宫藤在她站起身的一刻伸手攥住了她手腕。
“干什么?”慕凝蓝挣了挣,没挣开,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南宫藤站起身,反握住她柔嫩的小手,神情凝重,“爷爷有东西留给你。”
“爷爷?”慕凝蓝惊讶之余,眸底瞬间湿润。
“跟我来。”他不容分说的拉着她上楼。
书房。
南宫藤将一把钥匙放在慕凝蓝手里,“这是爷爷留给你的,让我转交给你。”
慕凝蓝看着手掌心躺着一把小小的古铜色钥匙,眼眶一红,眼泪不可獬豸的流了下来。
南宫藤深谙慕震涛之死是她无法磨灭的痛,也是横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一条鸿沟,甚至无法挪移寸毫,一如现在,他除了一声对不起之外,真的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安慰她。
他沉默地走出书房,站在走廊,身型颓靠墙壁,微微躬身,像一株被雪压弯的松柏。
摸了一把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送到唇边深深吸了几口,吞云吐雾。
慕凝蓝拿着这把钥匙打开了慕震涛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相册,一个文件夹和一封信。
她拿起相册,视线落在掀开的第一页,泪如涌泉,掩嘴而泣。
这是记录她童年点点滴滴的影集,很多是和父母亲的合照。
指尖轻轻地抚过有些泛黄的照片,心痛难抑,原来这些相册是爷爷刻意收起来的,一定是爷爷担心她想起过去痛苦的记忆,才将有关父母亲的影集收了起来。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等于将她的童年和父母亲渡过的美好时光在脑海里放映一遍,个中滋味,茭心茭肺。
将相册放在抽屉,拿起一封信,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纸,抖开,目光落在一排排刚劲有力的钢笔字。
是慕震涛遗书。
慕震涛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信读完,最后眼泪模糊了纸张上的字迹,形成一点一点圆珠晕染开来。
信上写的内容将慕白夫妻以及慕震涛这些年所作所为以及所有前因后果一字一句表述的清清楚楚。
最后一段话是慕震涛对她的惦念和不放心:蓝蓝,爷爷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爷爷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自始至终,宫藤看似与我敌对,其实,他一直在努力将事情往好的地方转圜,我知道,一旦事发,你定会将所有一切迁怒于他,蓝蓝,是爷爷走上这条不归之路,宫藤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你这孩子死心眼又倔强,爷爷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和他一起渡完余生,他会还你一个安稳人生,这是他对我做的最后的承诺。
慕凝蓝捧着信搁在心口处,泪流满面,忍不住哭出声来。
南宫藤站在外面,听见慕凝蓝悲悲萋萋的哭声,却挪动不了一步。
哭了好一会儿,慕凝蓝将信收起来,拿起文件资料,阅览一遍,竟是慕氏所有股份可转资金文献。
慕氏股份所有权,爷爷不是给南宫藤了吗?为什么在这里?
慕氏不是随着那次轩然大波一夕之间倒塌了吗?有了这份资料,慕氏尽可东山再起。
她拿着文件资料,走到门口,看着站在门外走廊正在抽烟的男人,将手里的资料朝他扬了下,“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藤指间夹着烟,吐了一口烟圈,并未看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目光锁住她纯净的双眸,认真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当初根本不是为了慕氏而……娶你,我与爷爷之间的那纸合约不过是爷爷为了保障你在南宫家的地位和以后的安稳人生而让我签的,那时候我们各怀目的,如今,事过境迁,我自然没有必要握住慕氏所有权。”
“即是爷爷当初给你的,你没有必要还回来。”她一边说一边将文件资料递给他。
南宫藤沉冽的五官线条一下子冷寒似冰,将她的手推回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
她沉默一会儿,猛然明白过来什么,“慕公馆是你保下来的?”
他一双冷眸平静地望着她,沉默。
她了然。
正欲开口,他却抢先于她,“这本就是属于你的。”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