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跟阑珊两个人目光相对, 各自吃了一惊。
尤其是阑珊, 她睁大双眼,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就在赵世禛想要将孟吉震开的时候, 阑珊却又淡淡地垂了眼皮。
她并没有从这两扇门进内, 而是往右手边一转, 翩然地拐了过去。
原来那边门口上站着几个太医, 由此可见端儿人在那边。
眼睁睁地看阑珊脚步不停转身去了,就仿佛刚刚没看见那一幕,赵世禛凤眸微睁, 啼笑皆非。
然后他笑容收敛,双臂略微一振,轻易将孟吉震开。
孟姑娘踉跄地退后数步:“皇上……”
赵世禛向前走了两步才又停了停, 他并没有回头, 只淡淡道:“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孟吉依稀看到新帝的一点侧脸,眼角微挑的弧度, 已经不是冷情了, 且更带了点凛冽清寒的煞。
她滚滚乱跳的心意, 在刹那间, 轻易地给这锋利的杀气击碎了。
赵世禛从偏殿往外, 到了外头, 见宣平侯夫人还等在那里。
他也没吱声,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这会儿阑珊已经见着了端儿,正问长问短, 很是担心。
端儿则趴在阑珊的怀中, 赵世禛将入内的时候,正听到他说:“母后别怕,已经不疼了。”
阑珊却在看他腿上跟手臂上的伤,虽然太医说没伤到筋骨,可毕竟伤在儿身疼在娘心,阑珊的眼中早就包了泪,抱着端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儿低着头道:“当时端儿跟孟家的人一起走,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阑珊拧眉问:“怎么我听说,是孟家姑娘推了你呢?”
端儿当着赵世禛的面儿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面对阑珊,却小声道:“当时、端儿太慌张了,不知道孟姑娘是不是故意的推我呢。”
奇怪的是,他在赵世禛跟前儿扯谎扯的很流利,面对母亲,却突然没了那样的大胆。
阑珊叹了声,终于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小脸:“幸亏没伤到要紧的地方,真的没碰到头?身上其他各处没觉着不妥?”
端儿带着笑认真回答:“真的没有,母后放心。”
阑珊看着他懂事的小脸,却越发的心疼。
“那你先歇会儿。”阑珊松开端儿,起身往外的时候看了西窗一眼。
西窗迟疑着,终于跟了上去。
且往外走,阑珊低低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可看见了?”
西窗支吾道:“奴婢离的略远一些,给孟姑娘遮住了,只看见她伸出手去……殿下差点就出了事。”
阑珊还要再问,心中一动,便对西窗道:“端儿还这样小,如今又受了伤,你只记得别离开他身边,务必好生照料。”
西窗见阑珊没往下问,总算松了口气:“是。”
阑珊等他回去了,才来到外间。
却见孟家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赵世禛在椅子上坐着,见她出来便道:“本来不想你知道的,又是谁这么嘴快告诉了你。”
阑珊道:“端儿是我生的,出了事我自然得亲自看看,或者,五哥觉着我不该来吗?”
赵世禛道:“朕是为了你好,毕竟不算什么大事。”
阑珊的眼中涌出怒意:“还要有什么大事?若是端儿有个万一……难道才是大事!”
“好了,”赵世禛一笑道:“这次也是跟着的人护卫不力,朕已经申饬过了,绝不会有下次。”
阑珊看着他神色坦然的脸,半晌道:“既然五哥已经有了处置。我先带端儿回去了。”
“站着,”赵世禛皱眉起身:“你这就走?你……怎么不问方才的事。”
阑珊道:“方才什么事?”
赵世禛哼了声:“你刚才明明看见了,你难道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阑珊才道:“原来你指的是孟二姑娘的事,孟姑娘迟早晚要进宫的,我今日所见不过是预热罢了,以后只怕还见得多呢。只是希望皇上以后别这么不避讳的,叫人看见了也不成体统。”
阑珊说着便要走开,却给赵世禛一把拉了回来:“生气了?”
阑珊有些气急道:“我哪里像是生气的样子?我只是更担心端儿,不管皇上你有孟姑娘也好,佳丽三千也罢,横竖别伤到那孩子就是了!”
赵世禛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孟吉动手,但若跟阑珊说了此事是端儿的心机,却不知道阑珊会怎么想。
她毕竟跟自己不同,阑珊有一套她自己的行事,恐怕不会喜欢那小小的孩子竟这么做。
于是赵世禛笑着说道:“孟吉没那么大胆,你相信以她的性情,会在禁宫做出谋害太子的行径?”
阑珊心头一动,她的确是心中存疑的。
虽然她对孟二姑娘没什么好感,但平心而论,孟吉比之前的郑三姑娘不知高明多少,教养也不可同日而语,不然当初郑适汝也不至于选了她了。
“是啊,我原本当然是不相信的,”阑珊心里虽觉着不太可能,面上却仍淡淡道:“就比如今日,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也绝不会相信孟姑娘会跟你……所以,谁能说得准呢。”
她之前看见孟吉抱着赵世禛,心中当然是震惊非常,只是当时她满怀担忧端儿,又相信赵世禛的为人,绝不至于这样公然的跟孟吉“轻薄”,因此这般情形必有缘故,才不去理会。
可心里想着那一幕,仍是有些不舒服。
偏偏另一方面,若真的孟吉进宫,今日的情形又有什么可值得震惊的?
所以阑珊本来不愿意提此事。
赵世禛却好整以暇地笑道:“怎么不说下去?”
阑珊见他面上带笑,仿佛不当回事儿,又好像端儿受伤根本没影响到他,便冷脸道:“何必我多说,皇上你心知肚明就是了。”
她迈步要走,却给赵世禛拉住轻轻地握住手:“你就直接告诉朕一句,你不喜欢孟吉进宫,不就得了?”
阑珊愣了愣:“你、你说什么?”
对阑珊来说,原来从想不到自己会是皇后,但既然是皇后了,当然更要“母仪天下”,识大体。
何况孟吉的事情,是先帝定下来的,她又怎么能说这种类似“善妒不贤”之类的话。
“罢了,”赵世禛看着她微润的双眸,叹道:“知道你不会开口。所以朕帮你解决了。”
阑珊轻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放心。”
“放心什么?”
赵世禛放开她,将她的发鬓抹了抹,轻声道:“孟吉不会进宫的,因为朕的女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这夜,在坤宁宫的偏殿中,太医又给端儿的腿上换了药,又替他仔细诊过脉,一切安妥。
等太医们退出后,西窗才悄悄地凑到床前,道:“殿下,以后咱们可不敢这样了,你要把奴婢活活吓死了。”
端儿看身侧无人,便小声说道:“你怕什么,我滚下来的时候抱住了头,没事的。”
西窗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殿下……算是奴婢求你了,就算你不喜欢那孟姑娘想打发了她,也不至于亲自这么着,你吩咐奴婢去做就行了。”
端儿怀疑地看他:“你?你笨手笨脚的,如何能成。”
西窗差点流下泪来:“殿下,求你了。”说着就泪汪汪地伸手轻轻拉扯端儿的衣袖。
端儿见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才鼓着腮帮子说:“知道了。这次是给她气急了,不会再有下回的。”
西窗吸了吸鼻子,还未回答,就听到有个声音沉沉地说道:“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儿就没有下回了。”
端儿跟西窗闻言,双双色变。
话音未落,就见赵世禛从外负手走了进来。
端儿的小脸顿时煞白,西窗却很知道赵世禛的性情,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是都知道了,当下忙跪在地上磕头:“请主子恕罪,是、是是奴婢没看好太子殿下,是奴婢的错儿。”
端儿看看西窗,又看向赵世禛,双唇紧闭并不做声。
赵世禛不理西窗,走到床边淡淡道:“你该庆幸你遇到的是孟吉,她还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的,如果她是个心思歹毒反应敏捷的,将计就计真的推你一把,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吗?”
端儿听了这句,小脸上才略露出几分不安。
赵世禛盯着他道:“你今儿若出了事,你以为你母后会好端端的吗?她方才又肚子疼了半天!还不是因为你的事受了惊吓!”
端儿听了这句才慌了,吓得说道:“父皇,母后怎么样了?”
“现在想起你母后了?”赵世禛冷笑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害人,你害人也罢了,偏偏用这么拙劣的法子!你可知道你差点儿‘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伤不到别人,反而害了你自己、再连累你母后?”
端儿毕竟还小,只是一门心思维护阑珊,没想到这样的深远。
一想到会伤到阑珊,端儿不由含了泪:“父父皇……”
赵世禛道:“你知道错了吗?”
端儿咬了咬唇:“端儿、知道了。”
赵世禛道:“那朕再问你,你为何要这样?”
端儿也清楚瞒不过,便道:“我听说孟二姑娘会进宫,会分母后的宠,我不喜欢她。”
当初先帝在的时候,端儿曾撒娇让启帝取消了这门亲事,可先帝虽然极宠爱端儿,却也不曾因他改变主意,只说他还小,不懂这些事。
但端儿年纪虽小,却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孩子。
端儿说完这句,想到自己今天所做竟给赵世禛知道,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他有些担心地问:“父皇真的要孟姑娘进宫吗?”
“你还不死心?”赵世禛看着他泪光闪闪的眼睛,哼道:“本来朕就没打算要别人,只是想不到你竟如此大胆多事。”
端儿似懂非懂:“父皇的意思是……是不要她吗?”
赵世禛不置可否,只道:“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说了这一句,又呵斥道:“以后不许你再自作主张的干这些混账事,要还连累你母后替你操心,朕连你也不饶!听见了?”
端儿的双眼圆睁,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可他从来畏惧赵世禛,便也不敢多问,只小声道:“听见了。”
至于其中涉及的宣平侯等,赵世禛想了想,却不必这会儿跟他说。
赵世禛又扫了一眼地上的西窗,轻轻地在他肩头踹了一脚:“起来吧!”
五月初,境州那边还没有着落,滇地突然又出了事。
镇抚司的密报在滇南地方的急报之前就先送到了京城,原来是边境有南蛮部族,听闻启帝驾崩,新帝才登基、跟内阁不和,根基不稳等等,所以趁机作乱,还暗中勾结了滇黔地方势力。
之前阑珊那趟湄山之行,滇南地方官场已经经过了一番整肃,所换的地方官员都是可靠干练之辈。
所以赵世禛得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怎么惊慌,因为他知道,地方会紧急作出反应,不至于张皇失措,任南蛮荼毒。
倒是有些朝臣们听了,不免张皇无措,毕竟先帝在时,就很忌惮滇南各部势力。
偏偏如今杨时毅下落不明的消息早就传开,南边又出事,岂不是腹背受敌吗?
且以前出了大事,内阁里有杨时毅做主,如今杨时毅不在,就像是缺了主心骨,兵部游尚书跟不少的朝臣按捺不住,联名上书请求赵世禛立刻派特使紧急前往。
但不管底下吵得如何沸沸扬扬,新帝却依旧气定神闲,不动声色,也不叫派兵,也不派特使。
阑珊听说后也有些担心,毕竟滇南地方势力盘根错节,非同小可,所以当初才是她亲自往湄山一行的。
私下里,她悄悄问起赵世禛为何按兵不动,赵世禛才跟她说道:“早在之前你湄山之行、而后北狄事发的时候,朕便考虑过滇地动兵的可能,之前早就在地方做了布置,如今滇地的守军兵力足够,只看地方如何调度应对就是了,朕料想,顶多月余就该有消息了。”
阑珊这才安心,又想到他原来早就做了长远打算,倒是越发心服。
可是事情发展却出乎赵世禛的意料,不过才只半个月功夫,滇南又送了密奏回来。
但是这急奏却不是坏消息,而是捷报!
原本对赵世禛而言,捷报不算什么稀奇的,可这么快就结束了战役,却实在出人意料。
忙打开看时,才算明白。
原来,湄山新寨之中听说南蛮作乱后,自发紧急调派了一千的精壮男子,配合官兵出征狙击。
这些寨民们悍勇而不怕死,又惯常山地夜行,用的武器又多是见血封喉的,可谓一人当百,令敌军闻风丧胆。
有了他们的相助,地方朝廷势力竟如虎添翼,经过才十多天的交锋,便成功地剿灭了内乱,那试图入侵的南蛮部族也溃不成军地倒退逃走。
但新寨因此也损失了至少五六百的青壮年。
赵世禛看着这份密报,又是惊喜,又有些莫名感喟。
湄山众人之所以如此奋不顾身,自然是因为之前阑珊对他们有“再育之德”,因此他们才以死相报朝廷。
之前自打阑珊湄山一行离开之后,半年时间不到,乔迁的新寨就喜讯频传。
次年,陆陆续续地就有了几十名新生儿降生,一时之间,寨民们欢天喜地,所以在听说南蛮作乱后,村寨才义无反顾地自发出击,就是为了报答当初阑珊救了他们全族之德罢了。
这日赵世禛回宫之后,把详细告诉了阑珊。
阑珊听说战事平息,自然高兴,听湄山众人拔刀相助,如此义气,令人敬服而高兴,可又听赵世禛说死了不少人,才敛了笑容,惊愕之余,潸然泪下。
赵世禛抱着她安抚了半晌,便道:“不要难过了,还有一件好事。”
阑珊想到之前在湄山村寨的种种,泪无法停下,勉强问道:“什么?”
赵世禛道:“你先前不也还担心杨时毅吗?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啊?”阑珊着实意外起来:“杨大人已经找到了?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可安然无恙吗?”
赵世禛似笑非笑道:“杨时毅是千年的老狐狸了,怎么会有碍呢?所以朕笑你之前也是白担心了。”
阑珊听他这个比喻奇突,似有损杨大人素来的官体风仪,不由苦笑道:“你、你怎么这么说杨大人。”
赵世禛啧道:“有错吗?他那一招假死以暗度陈仓,连朕都几乎给他瞒过去了呢,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早就慌了。”
先前得到锦衣卫报信,赵世禛起初一惊之后细细寻思,觉着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于是只下密旨让康跃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果然不出几天就有柳暗花明之态。
原来杨时毅早料到有人会对他不利,所以假死以脱身。
这样一来,康跃在明,他在暗,地方上那些难缠的地头蛇还以为已经干掉了杨时毅,不免放松警惕,却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表面上康跃去了冠城,境州自然无钦差,殊不知杨时毅杀了个回马枪,他暗中折回了境州,之前安排的暗卫跟内应们得到消息,各行其是,先控制了守备兵营。
那一夜,境州城中一夜马蹄声响。
次日早上,包括知府王湳在内,衙门上下官员以及跟官员勾结的恶霸们尽数一网打尽,有些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几乎与此同时康跃在冠城也闹了个底朝天,他们在来之前都已经查明了,剩下的只是趁其不备动手拿下。
杨时毅坐镇境州,安排调换境州全境可用的官吏人手等,这会儿便看出了内阁首辅的通天之能,通常要用半月才能完成的人员调度,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安排的妥妥当当,有效地把对地方的影响降到最低。
康跃在旁也看的甚是佩服,毕竟康跃身为北镇抚司的人,若说追缉囚犯等自然是好手,可处理后事却跟他们不相干,尤其是这些繁琐详细的官职升迁调任等,此刻也才明白赵世禛为何要让杨时毅过来。
可是康跃见杨时毅有条不紊地调度地方官员,心里却又不禁有些猜忌:如此一来岂不是这两地的人都成了杨时毅的?首辅大人在朝廷中的势力越发的就……
两人离开境州回京覆命的路上,康跃不禁问起来:“杨大人处置境州冠城等地方官员,任用谁,罢黜谁,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果然不愧是本朝首辅大人,下官甚是佩服。”
杨时毅瞥他一眼,淡淡道:“康指挥使过誉了。罢黜谁或者砍谁的脑袋,不仅我清楚,指挥使自然也心知肚明,那般般件件的罪责,镇抚司的薄子上不是记得很清楚么。”
康跃笑了笑:“这也是下官们该尽的职责。”
“听人说了,镇抚司的簿子上有百官的品行,官绩,甚至内宅家人之时,”杨时毅道:“那不知关于杨某人,都记了些什么?”
康跃心头一动,呵呵笑道:“这不过是传言而已。何况调查罪行擒拿蠹虫虽是我等该尽的,可毕竟知人善用,可以举荐贤良之臣为朝廷效命,才是真本事。”
杨时毅并没追问,只道:“这次境州之行,我所任用的官员里,至少三成是弘文馆出来的,指挥使应当知道吧。”
康跃转头:“杨大人的意思是?”
杨时毅道:“皇上在任太子的时候亲领弘文馆,这些人虽是经过我的手,实际上他们是谁的人,你自然清楚。”
康跃眉峰一蹙:“难道、难道调派这些人是皇上的意思?”
杨时毅道:“他们都是皇上看重的人,把他们安放在这危难之地,也是一种历练,若是能够做的出类拔萃,将来他们都是皇上得力的嫡系。”
康跃咽了口唾沫:“皇上是亲自跟杨大人说过呢,还是……”
杨时毅不动声色道:“做臣子的,又何必等皇上表明心意,自然要急人君之所急。”
康跃听到这里,心服口服,不由仰头一笑:“杨大人果然不愧是杨大人,也不负皇上对您一片心意啊。”
杨时毅听到这里,眉峰微动:“皇上的心意?”
康跃张了张口,自知失言,便笑道:“呃,下官的意思是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君之视臣如手足……”
杨时毅扬眉,淡淡地说道:“是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只可惜,我跟皇上应该到不了这般亲密地步。”
康跃眉心皱蹙:“杨大人何出此言。”
杨时毅垂眸道:“一言难尽。”
康跃瞥着他,半晌终于正色道:“杨大人,有些话下官不便多嘴,只是您一定得清楚,皇上丝毫不负杨大人您。”
杨时毅转头,以杨时毅的为人,自然听得出康跃话里有话。
可到底是什么,又不便乱猜。
队伍过鹊县的时候正是天黑,康跃早命人先到安排了下榻之处。
倒是没有惊动地方,只找了个僻静的小客栈,杨时毅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趟出京,劳心劳力,如今事情已了,未免有些劳乏,便染了小疾。
到客栈里安歇了,康跃吩咐去找两个地方大夫过来给杨时毅诊看。
杨时毅本不想麻烦,只是也不愿意开口,就任由他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父、父亲。”
杨时毅皱眉,睁开双眼,却见灯光幽暗,有张脸孔近在眼前。
那人容貌消瘦,双眼带着泪光,却竟是他的儿子杨盤!
杨时毅一惊之下,困乏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