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本就内功极高,如今不加压制,内力宛若滔滔洪水般绵延倾泻而下,片刻便在叛军中扫出一个圆形的空地来。
东方辞与他背对背,两人没有多说废话,却配合默契。
众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不过他们本事绕过对垒线,而是加入禁军,厮杀起来。
高阶之上的众人一时间看花了眼。
东方辞与三皇子背对背,两人虽然内力相差很大,但东方辞的轻功完全可以与之媲美,两人有从雷州一路入京并肩作战的默契,此时更是无比契合。
一人手持长剑,飘血千里,另一人白练彩珠,美轮美奂,杀人不见血。
只是,再强悍的人,也不能持续且无休止的厮杀,特别是以一敌百的时候,所耗费的内力和精力都是成倍的。
半个时辰之后,三皇子散去的内力太多,加之内息不稳,隐隐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而东方辞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本就有伤,早已杀的累了。
两人皆疲惫喘息,动作迟缓。
不过看着面前倒下一茬又一茬的尸体,成果还是非常大快人心的,至少有他们在殿门附近牵制,外面的叛军便不是那么容易攻进来。
突然,东方辞掀翻一人之后收势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刀,眼看身边又有人挥刀上来,刀尖直劈她脑门,东方辞瞳孔微缩,闪避已来不及,心底蓦的一寒。
浑身布满细碎伤痕的三皇子见状,忙扑上来,替她挡了一刀,肩膀中刀,血珠迸溅。
心中一紧,东方辞问:“怎样?”
“无碍!”
拼着挨了一刀,长剑割断叛军士兵的脖子,三皇子喘息了几下,体力不支,双手拄剑,单膝跪地。
东方辞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迅速解决了面前的几个人。
微微有些耳鸣,眼前也有些模糊,东方辞觉得,大概自己失血过多疲累至极,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援军……为何还没有攻入皇宫。
周围的叛军举刀看向两人,试探着却不敢上前,正好给东方辞片刻喘息的机会。
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声音。
三皇子声音低压,深情温柔地问:“辞儿,若今日我们等不到援军便死在这里,你能不能……”
东方辞皱眉,冷声道:“不能!”
还没有怎样呢,就开始动摇军心,无论他想说什么,东方辞都不会答应。
顿了顿她无比绝情道:“你若死了,我是不会给你殉葬的。”
三皇子原本跌入谷底的心突然就软了,笑了出来。
他没有回头,柔声道:“你若死了,我殉你。”
声音里透着平静的心如死灰的周到。
东方辞瘪嘴:“不稀罕。”
虽然如此说,东方辞却察觉到一些异样,生怕他真的死了或者作出什么决定来。
眼瞧那些叛军挪尸体的挪尸体,假模假样的不敢冲上来送死,攻势略略停顿。
东方辞想了想,转身,见他背对自己跪着,不由一愣。
没想到他竟虚弱至此。
方才应该是耳鸣,她竟没听出三皇子的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三皇子轻松又充满希望地问:“至少还有两年呢,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东方辞走到他面前,三皇子微微抬起头来,那凤眸中,是赴死的绝决。
她问:“你是在告白吗?”
三皇子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
满地血红的碎尸残骸,处处血迹流淌,刺鼻的血腥味最浓重之处,两人一站一跪,宛如若水河畔盛开的彼岸花中,花与叶最后的告别。
凄美,血腥,残忍,艳丽。
刀削斧凿的俊美脸孔上,苍白的嘴角艰难的勾起一抹栀子花开的浅笑,衬得他嘴角的血丝更显艳红,点点浓墨晕染成化不开的深情氤氲在眼里,是虚弱的执着。
他仿佛并没想等东方辞回答,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的决定。
东方辞长叹一声,擦去他嘴角的一丝血迹,揉了揉他的下巴,十分释然道:“我这一生,到过归宿之地,生前身后不愿再留遗憾,听月阁上我已与你告别,我们就……止于此吧。”
连同他嘴角血迹一起擦掉的,还有三皇子心中坚持的一线希望。
三皇子眼中的执念一点点的皲裂,受打击般晃动了几下,而后猛地抬剑,朝东方辞腰间刺去。
东方辞没有躲,也没有惊慌,如果三皇子愤怒之下杀了她,她玩弄人家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也却是该死。
可她相信,三皇子断不会伤她。
这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如此精准。
身后“噗嗤”一声响,长剑入肉,然后她听到铁器落地声。
东方辞蓦的抬头,一把从三皇子手中夺过剑,犀利狠辣的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染血的剑刃从身后之人身上抽出,迅疾反转,满脸厉色的朝三皇子脖颈刺去。
他也没有躲。
微微茫然,耳际守正戒淫花微微颤抖,听到身后“噗噗”之声。
两人身后一刺一劈两个偷袭的小兵几乎同时栽倒在地。
破碎的心脏似乎活过来了,三皇子春风般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东方辞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他。
微红的杏眼里是清凌凌的目光,那么遥远,那么决然。
秘密被拆穿,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她大概是活不了了,又何必让人牵挂。
蒙着湖光山色间一抹春色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凤眸微敛,他不甘心:“为何?是因为方才我不信你吗?还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是无名?”
顿了顿,想到最真实的可能,他又笑道:“其实,两年时间已经很长了,有苗槑在,我们都可以帮你想办法,最不济,还有两年呢,大不了两年后我陪你一起走。”
温柔困惑的声音满是不解,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他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为何她还不动心呢?
走?她意外来到这里,死后尚不知入哪世地狱,走哪去?
东方辞苦笑:“我——没有两年了,皇甫赟,此生终是我负你,分别的话,多说无益,对你不起,来世必偿!”
若有来世的话。
必定偿还。
周围的尸体已经被叛军拉开,兵器再次围了上来,东方辞挥动天绫珠,白练飘旋,将三皇子保护其中。
满腔遗憾和愤怒尽数发泄到叛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