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空气逐渐凝固起来。
姬离快速地看了眼陶氏夫妻俩的表情后, 垂下眼帘静静等待着。
屋外,少女欢快的声音响起:“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咦, 王姨, 王姨,你在吗!”
陶青林用手扶扶眼镜,安抚的看了眼妻女后, 率先走出去:“可欣, 你来我书房下。”
陶可欣声音沮丧了些:“哦,好啊。爸, 我妈不在家吗?”
“你先跟我过来, 有点事要跟你说。”
“……”
等到书房的门被关上后, 齐凌芳才轻声说:“王姨, 你去忙你的吧。今晚的事, 还请暂时对外保密。”
王姨这天晚上的心情也是跟坐过山车似的, 微微叹了口气,应声退了出去。
齐凌芳拉着姬离坐下,温和地说:“兰——”
话未说完, 她就立刻把那个字咽下, 又跟她打着商量:“女儿, 你的名字被占了。我今晚和你爸爸就再查字典想个新的, 好不好?”
……她这样可真是做得很到位了, 没有让“孔兰香”继续沿用“陶可欣”的名字。
怎么说呢, 虽然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但如果被人冒名顶替过十几年的话, 这个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不再属于她了。
那还不如重想一个新的名字,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于是姬离点头应了声好, 然后又提示道:“我听说我有两个哥哥。”
齐凌芳嗯了声, 回答说:“你大哥叫陶书轩,二哥叫陶书宇。他们今晚在同学家过夜,明天等他们回来,你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他们一定也很高兴见到你。”像是怕姬离不高兴似的,她还特意又补了一句。
姬离心中微暖,笑着说:“好呀,那我等着。”
“不过妈妈,我刚才给自己想了个新名字。”姬离试探着说,“陶姝君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嗯?”齐凌芳愣了下,“是哪两个字?”
姬离解释道:“静女其姝的姝,君子的君。”
齐凌芳仔细想了下,觉得还真是不错。
在她看来,君子这个词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属词汇,女孩当然也用得。而且姝和“书”又是谐音,这样会让自己的亲女儿与陶家二兄弟显得更一脉同出、也更显得亲近,但同时又不失大方端庄。
——自己的亲女儿果然很优秀,不但没让自己失望,还让自己很是惊喜!
于是,齐凌芳满眼爱意的看着姬离,拍手做主道:“好,就叫这个名字。过两天咱们就去给你办身份证和户籍卡。”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门响。
陶可欣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们的孩子!我妈呢,我妈知不知道这件事!”
陶青林快步走出去,沉着地说:“可欣你冷静点。这是事实,我没有在给你开玩笑。”
陶可欣大声嚷嚷道:“我不信!爸你是不是嫌我学习不好,我可以……我可以努力的,不要拿假话来骗我呜呜呜……”
姬离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说:“妈,不然我——”
但她话还没说完,齐凌芳就已经猛地抓住她的手:“不行,你就留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姬离:“……”我只是想说不然我出去跟她对峙来着。
【这也是个很护崽的伟大母亲啊。】小系统想到了宋慧妍的妈……杜明昭,忍不住感慨了句。
姬离十分赞同,并安抚精神紧张的齐凌芳说:“妈你放心,我不是要走。我只是说,想去见见那个陶可欣……嗯,也就是真正的孔兰香。”
一听她的补充描述后,齐凌芳的眼神就凌厉了起来,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好,我跟你一起去。”
母女俩一起推门出去,望着陶可欣。
这也是来这个世界之后,姬离第一次见到冒牌货&真圣母。
陶可欣穿着黑色斗篷式长外套和紧身裤,脚蹬黑色过膝靴,妆容很精致很成熟,贴了眼皮贴和假睫毛,还用了高光阴影来弥补鼻梁不挺的事实……
其实她的穿着打扮,都可以说是上乘。但她个子太低,且腿短,所以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说实话,其实她更适合走萝莉风,而不是硬凹御姐风。
在不动声色的快速审视完她之后,姬离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陶姝君。”
齐凌芳给略显诧异的陶青林递了个眼色,后者便迅速会意过来,恢复自如神色了。
陶可欣呆呆地看着她,失语了。
其实在姬离刚走出来的那一瞬间,那个长相和那个气质简直和齐凌芳如出一辙……陶可欣登时就明白了——这个确实应该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一时间,她的心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自卑、愤怒、恐惧、无措……
姬离见她只是紧盯着自己看,却没任何表示,就走到她面前,友好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陶姝君。”
即使姬离没穿高跟鞋,也比陶可欣高上一些。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终于让陶可欣没法再忽视这个现实,加上刚才陶青林特意给她看过了亲子鉴定报告,心里知道这个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们只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而且更可笑的是,原来她陶可欣才是这个家庭的外来者!
但她心理上一时又很难接受,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就依然没有动作,只是呆呆的站着。
平心而论这大晚上的就赶人出去,既不符合常情、也不符合常理,因此陶青林发话说:“可欣累一天了,现在先回去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陶可欣这才像是如遇大赦般,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在陶可欣回来后,齐凌芳就没看她一眼,而是紧张地盯着姬离。尤其是在姬离上前要和陶可欣握手的时候,齐凌芳更是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阻止她,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而这一幕却深刻刺痛了陶可欣的眼和心,让她往楼上走的步伐似有千斤重。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只是出去和同学们玩得太嗨了点,回来得太晚了点,怎么就突然冒出个“亲生女儿”回来了?
……她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了这个家的罪人了?
在快要走过拐角的时候,陶可欣忍不住躲在扶手边上,往楼下观察着。
结果看到齐凌芳殷勤地跟在姬离身后,给她端吃的拿喝的,又是跑来跑去的拿了两床厚被子进了她的房间,还给她一一介绍家里的家电怎么用……
而陶青林呢,也跟在身边,时不时轻声作以补充说明,也是含笑看着姬离。
这让陶可欣心生不满,和……妒忌。
这些宠爱体贴可都原本属于她的啊,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就突然换了个人了?
陶青林和齐凌芳把她当成什么,家养的小猫小狗?
说用就用,说扔就扔吗?
满怀着憋闷和委屈,陶可欣再看不下去,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还把妆都给哭花了。
她冲去洗手间,恶狠狠地卸妆、洗干净自己的脸,试图从镜子里找到更多和陶家夫妻相像的证据。
然而浮现在眼前的,却更多的是“陶姝君”那张恬静温婉、更像“陶家千金小姐”的脸。
这让她焦躁之中又多了一丝慌乱和愤怒,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瓷水杯,狠狠地砸向了眼前的镜子!
“咔嚓嚓——”
镜子上出现了无数裂缝、碎成大小不一的多片碎片,那些碎片里又出现了许多……她张那平平无奇的、破碎的脸。
莫名有些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