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壮手里那把镰刀看着实在是太锋利, 马金财给围观的人们递眼色递得眼角都剧烈抽搐了起来,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人们只得给那辆小三轮让路, 一边不甘心的目送着他们远去, 一边震惊而又热烈地讨论着今日所见所闻,饭都顾不上吃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颠簸着上了宽阔的山路, 又平安无事的开到了视野稍微开阔些的地段。
直到这时候, 孔大壮才稍微放松了些警惕心,忍不住摸摸手边的几沓钱聊做安慰和感慨。
那马金财通过离自己脖颈逐渐远去的镰刀感知到了他此时的心不在焉, 便当机立断地大力把着车头把撞向右侧的山体, 把这小三轮给撞了个人仰马翻, 几人都分别趴躺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马金财敏捷的一个咕噜爬起来, 拉着马富贵就往山倒边儿的庄稼地里下跳, 还大声呼喊着附近的亲朋。
孔大壮虽然被甩得眼冒金星,但毕竟不聋,就狠狠地骂了几声, 然后也反应很快地爬起来, 呵斥陶可欣尽快爬起来, 一起来把那小三轮给翻过来, 开车逃跑。
然而那小三轮被撞得太厉害, 一时竟怎么也无法发动。
就在他慌忙尝试着打火、熄火, 打火、熄火……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来,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虎视眈眈的。
而那马金财父子呢, 或许是仗着人多的缘故, 竟然也跑回来了,和其他人一起对他形成扇形的包围之势。
孔大壮手握镰刀坐在那小三轮上,愤恨得不像话,却又没其他办法。
恰好这会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突突突的声音,孔大壮心里一喜,立马反身跑过去。
——果然是早上遇到的那个麻子脸司机!
人们乱七八糟的冲那麻子脸嚷嚷着什么,但拖拉机的声音太大,山区里回音又重……那麻子脸一句也没听清,就准备停车下来看看,结果被悄无声息摸过来的孔大壮给一脚踹下去取代了。
孔大壮赶紧挂了最高挡,红着眼死命地往前开,轧向那马家父子,人群慌忙散开。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快跑几步后就试图攀爬上去,想从后方制服他。
孔大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持镰刀不要命的往后砍,砍伤了几个,结果更是引发了众怒……
一场混乱的血战之后,孔大壮、马金财都死了,马富贵残废了,麻子脸司机抱着形状怪异的右腿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挂了彩、见了血。
——鲜红的血染红了山路。这场战斗中,没有赢家。
而陶可欣呢?
她啊,早早避开了混战中心,怀着无边的恐惧死命往前跑,结果不料竟然意外跑错了方向,跑去了隔壁村子……
虽然被一家“好心人”给收留了,但在晚上半醒半睡之间,她居然看到那家的儿子偷偷潜进来爬到她身上,如铁般的有力手臂将她轻松地摁在床板上,撕下她的衣裤,把她给强了。
陶可欣挣扎无果,只觉得下半身疼痛得像是要裂开,哭得差点断了气,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但她无论是以泪洗面,还是苦苦哀求,这家人都不为所动,话里话外只有一个要求——留下来给他当媳妇,多生几个娃,跟他好好过日子。
不然……她就要面临被铁链捆绑的命运。
陶可欣本想一死了之,但她试过几次后还是没忍心自戕,于是只得在几番权衡后,灰着心先应下来了。
在那之后,她其实也是找过机会想要逃出去的,但很快就被这家人给抓了回去,好一顿毒打折磨。
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几次尝试失败后,她不得不认了命。
只是偶尔眼神涣散的望着眼前这幅以前总是很向往的“自然风光”时,她总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悔恨的泪水。
而这家人对她啊,可谓是二十四小时监控、寸步不离,一如原主……当年被对待那般。
……
q市,陶家别墅。
齐凌芳担忧的轻声敲门:“姝君,你身体好些了吗?妈妈可以进来看看吗?”
姬离神清气爽的靠在床头,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当然可以,妈你进来吧。”
——主要是看到大雁山里那个结果之后,神清气爽的缘故。
她之前说自己病了,其实是分心调动了灵气的缘故,所以这边自然会稍微分散些精力。
不过好在陶家父母也很开明,甚至还很主动地连给她请家教的事情也顺带着一并停了,整天都在到处找医生,坚持带她去看病。
姬离对此从不反对。
因为她知道,原主一定看得见陶家父母为她做的一切努力。
在对她进行仔细检查后,医生们都说没问题,大概是她以前思忧太多、积郁成疾的缘故。说让她多吃点补气的食物养一养,把精气神儿养好了,可比什么都强。
于是齐凌芳索性请了假,专心在家里给她煲汤做粥喝、亲自照顾她,还总带她出去遛弯儿散心晒太阳。
恰好姬离十分需要外界的灵气,自然是开心的应了。
这天阳光明媚,空气沁人心脾。路边光秃秃的大树沐浴着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错乱的影子,宛如一幅幅抽象画似的,很是美妙。
齐凌芳挽着她的手臂,笑着说:“姝君啊,陈医生说你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妈妈真高兴……春节马上就到了,妈妈想着不如过两天,让你那个家教上门来,你们先认识一下?”
“那个家教呢,跟你哥哥们岁数差不多。他父母是我和你爸爸的多年好友。当年下乡前啊,我们可是一起干过几件大事的哦……”
或许是回忆起轰轰烈烈青春岁月的缘故,齐凌芳眉眼飞扬,眼神也是追忆中藏着鲜活气儿,仿佛年轻了不少。
姬离悄悄地拿手搭上她的脉络探了探后,一脸欣慰。
——原主哟,我可是帮你把妈妈的身体调理得越来越好啦。你真的不想再陪在她身边,好好的重活一次、实现你的梦想吗?
【她说,她愿意……并且,谢谢你。】听得出,小系统也很为她高兴。
“他呢恰好就是做人工智能方面研究的,你之前不是跟妈妈说,以后想做这方面造福社会的吗,妈妈呀立马就想到他啦!”
“姝君,你在听吗……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见见他啊?”齐凌芳终于把话题拐了回来,笑眯眯地扭头问道。
听起来,这个家教倒是有点儿意思……
姬离笑着点点头,耸耸肩:“好哇好哇。”
她顺着原主的心意,把头轻轻地靠在齐凌芳肩膀上,与她一起依偎着走向金光灿烂、道路平坦的前方去。
-
大雁山脚下呢,自那次大规模私下械斗发生后,就有人出山报了警。
因为这次死伤人数太多、血流成河,影响十分恶劣,警方十分重视,在派人进山查探情况的同时,迅速上报到了市里和省里。
省里的领导班子是新上任的,正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干点实事儿把大雁山那个贫穷落后的大帽子给摘掉,猛然一听说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蒙了。
不过高层很快就反应过来,气得砸桌怒吼,连夜招集有关部门开了紧急会议。在长达几个小时的激烈讨论之后,秘书把那边汇总的一手情况先火急火燎的上报到了公安部。
而这会好瞧不起,正值一个统计不同案情数据、酌情修改法律的关键档口,于是公安部接到消息后立刻发出指示,派出专案组火速赶往大雁山,誓要查它个水落石出!
等调查结果好不容易出来后,霎时间震惊了全国。
原本以为只是村民间的私斗或者是牵扯到外省人的仇杀,但结果却顺藤摸瓜,查出了一大堆买卖妇女儿童的恶劣□□件。
这其中呢,自然也少不了孔家村的出场。
而两个省里和中央得知后也都大怒不已,立刻分别做出应对政策,把一大批不作为、知情不报的官员给拉下马问责处理,大雁山和孔家村里犯了法的村民也都被拷走审问,后会被提起公诉。
至于那些被买卖的妇女儿童,则尽量帮她们联系家人、送她们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就让她们自行决定去留,并由妇联帮忙培训工作技能或者安排后续生活。
官媒纸媒闻风而动,大肆报道这个事情,这些事情也被更多的人所知晓。
于是在民意沸腾的同时,人大代表纷纷表示需要加重买卖人口的量刑,并要多设置些必要措施和关卡来最大程度的保障弱者的权益和人身安全。
……
强留下陶可欣的那家子呢,在一听到风声后就连夜带着她翻山越岭,逃往别处去了。
因为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坐牢虽然可怕,但还不如没个女人生儿育女、为他老x家传宗接代来得更可怕些。
她陶可欣就算再有心眼,这会儿也只是个未成年,又怕死得很,哪里斗得过这一根筋的一家子,只得随着他们一路颠簸到了新的地方。
然而刚到地方就见了红,孩子早产出世了。
那家人高兴地不得了,甚至放松了些对她的管制,或许是因为觉得她生了孩子就“心安”了,也或许是因为她生的……是个男娃。
托了年轻身体易恢复的福,陶可欣趁着他们哄孩子累睡着的时候,摸黑顺着一条已经开始解冻的小溪往外走,一路都没敢回过一次头,鞋子也跑掉了,才终于跑到了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子上。
她找了个有公共电话的小报摊子,哭泣着给陶青林打电话。
但陶青林很快就挂了。
她傻了眼,还想再打却又身无分文,只得被报摊老板带去了警局。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才被彻底解救出来了。
在仔细盘问过她的身份后,警方给陶青林打电话:“你的养女在我们警局,你看……”
陶青林那边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会后,答道:“好,我会派人去接她的。”
-
此时此刻,q市,陶家别墅。
挂断电话后,陶青林小心地看向陶姝君:“姝君,你真的能接受可欣回来吗?”
陶姝君勾起唇角笑了笑:“她现在那么惨,又没有家人了,那就只有咱们了啊。不过我觉得以她的性格,估计在咱家也待不久吧……”
陶青林默然,心道是啊,可欣她那么骄傲的性格,居然会遭遇了那样的事!只怕会很难接受吧,唉……
齐凌芳却是眼神微动了下后,起身去给陶姝君盛了碗海参汤:“姝君,多喝点,对身体有好处。”
“谢谢妈妈。”
陶姝君见她眼神温柔如昔、还夹杂着一丝心疼……冷硬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点被软化的痕迹。
在陶可欣回来后,趁着私下没别人的时候,陶姝君就会有意无意地对她说起前世她曾对原主说过的那些“不痛不痒的话”:
“哎呀,可欣你是回来了,可你的儿子该怎么办呢?”
“就那么抛下他是不是不太好哇?”
陶可欣这时候也终于知道崩溃的感觉了:“可我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我也是被逼的,我一点也不想生他!”
“可是你毕竟已经生了他啊,难道不该对他负责吗?”
“都说为母则刚……”
陶可欣疯狂地推搡着她:“滚滚滚,滚出我的房间!”
陶姝君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施施然走了出去,表情颇为痛快舒适。
……
姬离见状笑了笑,和小系统说:“走吧,看来她处理得很好。”
——没错,如今的陶姝君正是真正的原主。
姬离觉得虽然原主接受了这次重生,但心里还是很有怨气的,尤其是前世陶可欣经常瞪大双眼,故作无辜的对她说了那些风凉话……而且陶可欣并没被打断双腿不说,还活蹦乱跳的,跟原主受到的折磨还是很有些差距。那么原主选择了用同等言语来报复她、不见血的折磨她,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毕竟原主可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而她陶可欣就是让原主走入地狱的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在踏入时空漩涡之后,姬离忍不住和小系统谈论起陶可欣的未来。
她觉得,陶可欣要么会在过了十八岁生日后,被陶家给“请”出去;要么会熬不到过生日那天,就崩溃的自己离开陶家。
只是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一无所有的陶可欣来说,后半生基本也是一眼望到头了……
就祝陶姝君能早日清除心里的戾气,奋发图强努力学习,早点投身自己向往的事业,为社会乃至整个人类做一份杰出的贡献吧!
……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阳光高照,一派大好春光。
是个艳阳天。
然而,在某栋高层住宅区顶部、天台的某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却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裤的奇怪女孩。
女孩长相清丽,头发却不知被谁给剪得乱七八糟的,脸上还有一道鲜红的划痕。看着不但不滑稽,反而透着一丝可怜。
她的眉宇间满是遮不住的忧郁,脸上泪痕斑驳,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纯粹漂亮。
她怔怔的看了会空中的白云,然后低头拿起放在手边的手机,露出瘦弱白皙的手腕,翻出那些已经99+了的私信和评论回复:
“柳倩你这个只会蹭热度的臭婊.子,快滚出来给丙大道歉!”
“说什么丙大诱.奸.你哦,怕是谁’引诱’谁还不知道呢吧?说到底还不是你主动张开双腿、心甘情愿给他操的,这会又来装什么清纯无辜?”
“时间地点呢,证据呢!啥都没有你说个x?真恶心,爷吐了!”
“瞧瞧你长那样儿,丙大就是操一头母猪都不会□□!别自作多情了!”
“来来来,说说你们当时用的什么姿势呗??”
“……”
女孩柳倩深吸一口气,点开后缀有“爆”字的词条。
最热的一条视频里,赫然是张看似老实、却让她心脏骤缩的男人的脸:“针对网上某些不实言论,本人已委托律师进行处理,不日就会起诉对方侵犯名誉权。希望大家明辨是非,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柳倩闭了闭眼,正要点开下面的评论,手机上忽然来了个陌生电话。
她惊慌失措地甩开手机,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电话突然被接通,里面传来了个陌生的、惊讶的恶毒声音:
“柳倩你居然还有脸活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柳倩脑海里回响着这句话,片刻后她抱头捂耳,痛苦的尖叫了声,然后……无比决绝的跳了下去。
而手机那边,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恶毒咒骂着:“就你这种贱人……早就该被千人骑万人睡才会乖……”
底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路人们纷纷尖叫着躲避开来。
没一会,警车救护车都赶来了。
警察们忙着在周围围起警戒线、拍照留档,并竭力维持好现场秩序;医护人员则在焦急地为她施救后,一脸沉痛的为她那被摔得七零八落的遗体盖上白布。
……
女孩柳倩,某五百强跨国公司的一枚小白领。
幼时,她曾被彼时还不是漫画家、而是她家邻居大哥哥的“有丙”给猥亵诱.奸多年,随后被冷言冷语打压抛弃。
前不久,她在某位女博主勇敢自曝“有丙”对她的性骚扰和强行猥亵的评论区下,鼓起勇气用小号留言自己的遭遇,结果被其粉丝网暴骚扰、辱骂嘲讽,还被人肉出了具体姓名和地址。
很快的,她被受到波及的公司给找借口辞退了,又被大多亲朋疏远孤立。手机被打爆,收到匿名刀片快递,网络被黑得瘫痪……进入了社会性死亡状态。
在她29岁生日这天,处于重度抑郁期的她选择用跳楼,来结束自己悲惨的、如还未开就已凋落的花朵般的半生。
……
【她想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缓解痛苦,过好自己的人生?】
姬离望着那团洁白如云的磅礴灵气,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简单地被网暴社死,那还可以用这个世界里的规则框架来绝地反击。
——不先斗到底再说……反而先寻短见了,多亏啊是不是?
但抛开其他因素不说,原主柳倩受到的压力确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
从小就在黑暗之中郁郁独行数年,为那种被他美化和扭曲过的所谓“爱情”困惑不已,又为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感到羞耻和耻辱;此外,压力还来自于家人、社会、亲朋、同学、同事,还有那群压根儿不知内情、却开始跟风狂欢的网民……
只怕是看到她明明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却因为当时没有保留证据,又年代久远、早过了案件追诉期,没法当庭对证,那个所谓的“丙大”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无耻至极的吧?
而那些主动参与这场网暴狂欢的人……也并不无辜。
不过原主的诉求是“缓解痛苦,过好自己”,那么这事儿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于是,姬离沉声答道:“其实也不难……以牙还牙就行了!”
那团灵气发出阵微微的震颤,慢慢凝出一个洁白的小珠子来,轻飘飘的飞到她跟前。
【噫?】小系统呆了。
下一瞬,姬离清晰地听到了柳倩那诚恳又好听的声音:“那就……拜托你了啊。”
虽然已经一脚踏入了眼前的光幕,但姬离还不忘安抚她道:“嗯,你放心。”
——等我来给你一个正确示范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