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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秋锋看了片刻已经把地图记在了脑子里,道:这应该是千峰山的中心地带了,山路陡峭怪石嶙峋,更有无数天险,连本地的樵夫猎户都不愿深入,该派个熟悉山林的暗卫按照路线小心探查。
  容璲见傅秋锋一副深受启发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道:你都听懂了?
  当然没有。傅秋锋理所当然道,臣是暗卫,又不是书院博士。
  容璲嘴角一抽,悄悄回头看了脸墙边站岗的暗一,暗一双眼放空,俨然神游天外,两耳不闻了。
  容璲松了口气,心说幸好不是他一个听不懂,傅秋锋这时候转头笑道:不过以您博闻广识,应该举一反三,以后若再有前朝的机关机密,定能拆解一二吧。
  别再提博闻广识了!容璲恼羞成怒,派谁去你安排,现在跟朕回兰心阁喝粥吃药!
  傅秋锋曾经当暗卫时留下的习惯让他对喝药不以为然,特别是在自己以为自己身体倍棒的时候,他商量道:陛下,您先去上朝吧,臣自己回去。
  朕专门按你的要求吩咐了下人,你还不领情吗?容璲直接伸手一拽傅秋锋,跟朕回去。
  傅秋锋无奈被容璲拽出门,他正想着自己有什么要求,就看见霜刃台大门外停着一辆步辇,敞篷的,他顿时想起自己之前说喜欢天大地大,不禁一阵后悔。
  上来。容璲先上了步辇,往旁边挪了挪,给傅秋锋腾出一半地方。
  傅秋锋眼皮一跳,扫了眼抬步辇的几个彪形大汉,尴尬道:挺沉的,下人不好抬啊,臣还是走着吧。
  哼,你倒是会心疼人。容璲冷笑一声,随即神色一变,宠溺道,爱卿难道要朕背着吗?朕不嫌弃你重。
  陛下!傅秋锋赶紧一条腿迈上步辇,使不得,臣坐就是。
  两人一起坐在敞篷的步辇里,傅秋锋呼吸是畅快了,但微风和视线一起拂面,不免让人如坐针毡。
  这时候正值各宫嫔妃给太后请安,容璲走的大路,在御花园里兜了一圈,就撞上三个赶往静和宫的嫔妃队伍,傅秋锋单手撑着额角认命地放空大脑,容璲倒是颇为乐在其中,故意在嫔妃们请安时停下,伸长胳膊揽住傅秋锋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陛下,再这么走下去,真赶不上早上喝药的时辰了。傅秋锋等嫔妃们满脸复杂地退下,赶紧坐直了木然道。
  朕可是要封你做皇后的,不让人看见朕是如何宠爱卿,怎会有说服力呢?容璲笑吟吟地说。
  傅秋锋用犬齿咬了下嘴角,换了只手托腮,挡住余光中容璲的脸,扭头盯着地面不语。
  好啦,你不喜欢,下次朕不让你坐就是了。容璲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傅秋锋偏了偏身子,开始望天。
  就这一次,别赌气了要不朕靠你怀里?容璲说干就干,勾着傅秋锋的后颈,仰身歪到他身前,双眸轻抬凝望他,眨了眨,显得艳丽又无辜。
  傅秋锋一愣,险些没憋住笑,推了推容璲,哭笑不得地低声道:臣没生气,您快起来,成何体统。
  朕就是不讲体统。容璲任性地拧着身子躺到傅秋锋腿上,摆了个醉卧美人膝的昏君标准姿势。
  傅秋锋拿做什么都分外从容自然的容璲没辙,但忍着心跳加快的不安和容璲对视一会儿,等轿夫在兰心阁门前停下,突然道:陛下,您的伤好像开始愈合了。
  容璲抬手碰了碰侧颊,起身走下步辇,然后抱起胳膊撇嘴道:扫兴,干嘛要提这个,让朕想起来脸上有伤,都不想再诱惑爱卿了。
  傅秋锋赶紧把大门关起来,本想说容璲怎样都很有魅力,但转念一想这种老生常谈他不知说过几回了,就笑了两声,道:您诱惑成功之后呢?把我绑在床上自己去喝酒?酒和我您想要哪个?
  容璲:
  傅秋锋继续道:难道不想要喝醉酒的我吗?
  容璲气笑了:你还好意思嘲讽朕!就你那点酒量,想吐一床再给朕留点阴影吗?
  傅秋锋理亏语塞,只得干咳道:臣以后绝对不喝了,真的。
  容璲轻哼一声,靠近两步,凑在傅秋锋耳边道:爱卿这么迫不及待,干脆喜上加喜,待与北幽议和之后,朕就举行封后典礼,这几天你就好好调养身子,届时洞房花烛,你想下床可没那么简单。
  傅秋锋僵在原地,心说他只是随便呛一下,完全没有催封后的意思,但容璲背着手快步出门回碧霄宫,他只能红着脸从牙缝里抽口凉气,摇头暗忖祸从口出。
  接下来的几天傅秋锋又恢复了之前到霜刃台点卯的日子,容璲也忙的不见踪影,半夜才到兰心阁休息,北幽使团被容翊带兵保护的滴水不漏,眼看就要进京,宫中也在准备宴席庆典,婢女内侍和禁军暗卫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傅秋锋放了兰儿的假,也给暗一放了一天,自己在内台写完公文之后,天色已晚,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兰心阁。
  他刚关上书房的门,一个负责监视裘必应的暗卫略显慌张地跑来,见到他好像救命恩人一样,拦住他单膝跪下禀道:公子恕罪!属下让裘必应逃了
  怎么回事?傅秋锋心头一跳。
  李大夫陪他去茅房,在外面等着,属下也在外面看着,一刻钟也没见到他出来。暗卫低头惭愧不安,李大夫砸开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后面墙板平时都挂着草帘遮盖,我们检查之后,草帘下被锯开一个窟窿,裘必应就是从那里钻出去逃走的,那窟窿不是一天凿开,他根本没疯!属下已让侍卫开始搜查,只是不知他的目的。
  傅秋锋脸色一沉,原地踱了两圈,如果裘必应没疯,那即便他武功不错,也不可能逃出重重防卫的皇宫也不对,如果他是太常寺的赵清竹,那对皇宫布防想必有所了解。
  但多年过去,皇宫格局多少会有改变傅秋锋冥思苦想裘必应到底有何目的,如此冒险暴露自己,然后步伐一停,吩咐暗卫道:事关重大,速去禀告陛下!
  暗卫不敢耽搁,刚要运起轻功,傅秋锋又叫住他,恍然大悟道:让陛下到澈月湖!
  宫中越是热闹,这片被人遗忘的偏僻之地就越是寂静,裘必应鬼鬼祟祟地钻出灌木丛,来到湖边站定,慢慢挺直了脊背,神色再无疯癫之象,凝视水面时竟有一抹庄重的敬畏,转眼又变成无能为力的痛苦绝望,他张开双臂,水面无风而皱起波澜。
  愿我能偿还罪孽,愿两界永世安平。裘必应低声念了一句,然后放松身体,俯身倒向水面。
  就在他触及湖水的一瞬间,斜里纵身掠过一道黑影,揪住他的领子一把拖回了草地。
  道长,现在还想杀我吗?傅秋锋甩手落下一柄匕首,抬脚踩上他的胸膛,冷笑威胁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死于仪式感(不
  第103章 飞光05
  裘必应脸上的惊愕霎时凝固,像是没料到傅秋锋会这么快就追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他眼神一瞟,揪起眉毛装疯干嚎:别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
  装够了没有!傅秋锋脚下用力一碾,骨头脆弱的咯咯声让人寒毛直竖,一个疯子能策划连续数日悄无声息的锯开墙板逃跑?
  裘必应忍耐地咬着牙,几乎无法呼吸,知道不能再装下去,索性躺在地上闭起了眼,沉默不语。
  你是几时恢复清醒的?是不是在太医院看见我那时?傅秋锋弯腰将匕首架在裘必应咽喉前逼问,你在何处见过我?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一见我就杀气腾腾?
  贫道无话可说。裘必应冷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傅秋锋仰头一个白眼,摇头叹气:我一向对佛道之人有些敬重,但既然你不识时务,那只能霜刃台见了。
  傅大人。裘必应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天下人,你愿意吗?你会去做吗?
  傅秋锋微一蹙眉:我只听从当今皇帝的命令,这样的选择轮不到我。
  但如果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呢?裘必应目光灼灼语气急切,坚持继续追问,伸手抓住他的小腿,你也有过父母,也必会有妻儿
  我没有。傅秋锋果断道,一挑嘴角似笑非笑,你到底想游说我什么?我可是陛下未来的皇后,哪来的妻儿呢?
  裘必应微微一噎,目光渐渐复杂,强装忽略继续激昂道:那你想让你爱慕之人无端因你送命吗?让容璲的江山就此毁在你手中?如果你不想,现在退隐山林不问红尘,一切还来得及!
  傅秋锋心中奇怪为何裘必应这般振振有词,但面上不为所动,无所谓地说:陛下的性命和江山当然由陛下决定,干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要害他,如果你只有这些要招供,那白白浪费本官时间的惩罚可会让你悔不当初。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罢了,就带我回霜刃台吧。裘必应失望之至,重新闭回眼睛不再言语。
  傅秋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反剪双手,容璲也及时赶来,从树梢上翩然落下,几步追到傅秋锋身边,紧张道:他若试图蛊惑你,你就全当耳旁风,千万不要中他的计!
  陛下,臣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呢。傅秋锋无奈道,送回霜刃台再审吧。
  容璲不放心,裘必应淡淡地扫了容璲一眼,容璲一愣,发觉注视他的目光中没有愤恨私怨,竟像是深深的悲悯和高高在上的同情。
  哈,任你如何刁钻,到了霜刃台,你也只剩求饶的份。容璲心头火起,冷笑一声,已经打定了主意亲自审他。
  傅秋锋越发奇怪,两人把裘必应押回霜刃台,让暗卫绑到刑室,傅秋锋站在地牢入口前,吹着地牢内涌上的湿冷阴风,还是拽住了容璲的衣角,犹豫地转述了裘必应的话。
  他很可能知道臣死而复生的真相。傅秋锋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担忧,无论是借尸还魂还是什么原因,您所看到臣头顶的兆,也许正与他所言的危机吻合。
  朕不管什么危机!容璲蛮横地一甩衣袖,朕永远不会牺牲你!
  臣不是说这个,臣知道。傅秋锋勉强笑了笑,安抚他,但我们不能讳疾忌医,该查清的真相一定要查清,也好及时应对,臣一介肉体凡胎,倒还真不信能成了祸乱天下的妖魔鬼怪。
  容璲定了定神,让傅秋锋走在前面,一刻不松地盯着他的背影,越是调查,他反而越怕某一天清晨醒来,傅秋锋会从他眼前彻底消失,成为他记忆中匆匆而逝的过客,就像年幼时他短暂的出现在傅秋锋身边一样。
  他愈想愈烦躁不安,暴戾在意念深处滋生,疯长蔓延,在刑室的木架上看见坦然待死的裘必应那一刻,他几乎想要就这样割断裘必应的喉咙,再也不用面对傅秋锋可能离开的噩兆。
  陛下。傅秋锋轻声提醒了一句,故意道,臣建议留他一命,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审问。
  容璲没回他,径自转身走到墙柜那一排刑具边,在他顺手的鞭子上停了停,然后直接跳过,拿走了火盆里的烙铁。
  太常寺博士,赵清竹,对吗?容璲语调平静,眼底一片冰寒,为何定下澈月湖此名?二十年前,你通过澈月湖去了哪里?又是何时回来?澈月湖的通道只有你能通过,还是任何人都可以,或者需要特殊的步骤准备?
  裘必应又没料想到容璲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他一声叹息,苍老的面容每一丝皱纹都是平稳的,面对举到面前、灼热的连空气都为之扭曲的火红烙铁,没有一点恐惧,与装疯卖傻时的失态迥然不同,只是摇头道:我不能一错再错了,时至今日,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躯壳渺小而腐朽,即便千疮百孔,又有何惧?
  最后一遍,飞光是什么?容璲声音渐沉,不耐至极。
  动手吧。裘必应扬头无畏道。
  容璲眼神透出狠色,骤然将烙铁印在裘必应肩上,衣料和皮肉的焦味刹那间扩散开来,裘必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双目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棚顶,却更像是穿过砖石,眺望更遥远的终点。
  傅秋锋适时在一旁报了几个惨无人道的大刑助兴,墨斗熟练地从容璲手腕下绕到裘必应颈后,用力咬了他一口。
  臣去准备纸笔。傅秋锋走到桌椅前把纸铺开,开始研磨,陛下请坐。
  容璲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撤下烙铁,皮肉黏合的感觉让人作呕,容璲慢慢吐了口气,把烙铁掷回火盆,木炭冒出一阵火星,他在闪烁的火光中不甘地怒道:此贼跪地求饶也难消朕心头之恨。
  傅秋锋倒没这么大反应,笑道:什么恨,夺妻之恨?
  容璲:
  傅秋锋说完摸了摸下巴,补充道:呃,比喻而已。
  容璲的焦躁被他搞得泄气,回头瞪他一眼:朕时时刻刻都担忧你弃朕而去,你倒会说风凉话,你哪是妻,朕才是,朕都快成了深宫怨妇。
  陛下,倒也不至如此!傅秋锋不知道要怎么保证他不会离开,但仔细一想,如果真有他们都无法了解更无法操控的力量,那他的保证就毫无意义,想到这里,他不禁也沉默下来,澈月湖成了他们心中包裹的一根刺,每一下心跳都连带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隐痛。
  刑室里安静下来,间或几声钝重的喘息,裘必应满头冷汗,垂着脑袋挂在刑架上颤抖,容璲看了他半个时辰,才捡起一条鞭子,用鞭柄扎在烙铁的伤口上,喝问道:你认得傅秋锋?他是什么人?如实回答,就赐你解脱。
  是。中毒昏迷的裘必应低哑地吐出一句话来,大岳暗阁首领,傅秋锋。
  容璲转头看了看傅秋锋,傅秋锋不禁皱起眉,低声道:果然来过大岳,但臣并未见过他。
  你在哪里见过他,是哪一年?容璲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