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楹呼吸一颤,厉声道:“把我妹妹还给我!”
他本带着妹妹在家,却不知为何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看到妹妹被个陌生人抱在怀中。
“莫急,”云芜笑了笑,“你看看这是在哪里?”
池楹环视一圈,就看到槐树下的谢长青和谢疏桐,还有清醒着的周晏。
“看清楚了,也记清楚了,便是因为周晏不听话,我才这样子做的。”他话是说给池楹听的,可却是看着周晏。
他话音落下,手一用力,怀中的兔子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死在了他怀中。
云芜提着兔子的耳朵,扔垃圾一般扔回池楹怀中,这才看着他,温声道:“你妹妹死了,全是因为周晏。”
池楹不敢相信般地看着怀中的尸体,就这么怔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周晏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他唇张了张,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才怔怔地流下行泪。
泪水顺着少年通红的眼眶滑落,无声地砸到地下。
全是因为他。
云芜指尖动了动,下一瞬,困着周晏手腕的藤蔓松开,无限地膨胀变大,最终将周晏吞噬了下去,变成一个椭圆形,滴溜溜地悬在空中。
周晏被困在藤蔓里,他蜷缩着,周身只有一点点活动的空间,云芜的声音不放过他似的,在藤蔓外响起:“阿晏,你要再不出来,你师父什么样子,我可保障不了。”
少年此时整个人都紧张无比,听觉比任何时候都敏感。他听到云芜这句话落下后,便有鞭子扬起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皮肉被抽打的声音,和谢长青的闷哼声。
那鞭子像抽到周晏身上一样,他猛地抬起头,可却撞上了坚硬的藤蔓壁。
少年一怔,随即发疯般的去扒藤蔓壁。
可惜无济于事。
灼日剑掉在外面,他仅凭一双手如何能扒开坚硬的藤蔓壁。
少年不想流泪的,可鞭子的声音一声一声响起,每一鞭子都让藤蔓内的他颤抖一下。
他无措地要弄开藤蔓壁,却发现只有拿手捶,才能捶碎一点点。
那就拿手捶吧。
他平日里最怕疼,可此时跪在藤蔓里,一下下地捶着,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壁身坚硬,他一只手本就已经鲜血淋漓,直到两只手都捶的见骨了,也只捶开一点点。
手再捶下去就要废了,他出去后还要握剑,手不能废。
周晏顿了一下,那就拿头撞。
周晏不知道拿头撞了多长时间,他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是哆嗦的,可却不敢停下。倒最后顺着他脸颊滴下去的东西,不知是他额头的血,还是他的泪。
恍惚间,周晏竟还来得及去想沈妄。
他有点想沈妄了。
不知道沈妄那边顺利不顺利,少年麻木地睁着眸,在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和无边无力的绝望中小小的祈愿。
上天啊,如果可以,沈妄晚回来一会儿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有风进了藤蔓内,周晏的眼睛亮了亮,他把手伸出那个被他撞开的口子里,想要再把口子撕大些。这次便好撕许多,没有过多久,周晏就从藤蔓中钻了出来。
白天的光都已经褪去,竟已是深夜了。
周晏浑身都是血,混着颈子上的汗,他睁着眸,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茫茫然的想要看找谢长青,就见谢长青还在树下,虽然浑身是伤,但到底有一息尚存。
周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一道灵力劈到人身上的声音,他瞳孔一缩,就感受到有个人直直地撞入了自己怀中。
周晏垂眸,就看到谢疏桐的脸。
他的师姐已经被劈出原身,下半身都是漆黑的蛇尾,可她还是笑着,伸手将周晏的眼睛捂住,小声道:“小晏,别看。”
下一瞬,便又是一道灵力劈到了谢疏桐身上,她的手没有在周晏脸上停留多久,就被灵力带着飞了出去,再也维持不住人的形状,恢复了蛇身,被灵力带着砸到了槐树上。
槐树顿被劈焦了一半,一条黑蛇挂在树枝上,没了生息。
天地恢复了寂静。
云芜站在远处,看着像是被定了身的,一脸茫然的去看槐树上谢疏桐尸体的少年,勾了勾唇:“大抵是够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朋友妹妹被杀,被困在藤蔓壁中纵容筋疲力尽,但到底抱有微弱希望,靠着这微弱希望拼死出来后,果真看到师父虽奄奄一息却活着,可希望刚升起一点,师姐就身死在了他眼前。
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少年郎,该怎么承受这一切。
云芜精心为周晏设计了这个另他难忘的一天,作为他忤逆自己的惩戒。
冶容站在他身后,到底是不忍再看周晏的样子,微微侧目,别过了视线。
不远处的少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几瞬发生了什么,他身子晃了晃,踉跄了一下,慢慢地弯下了腰。
他皱着眉,手捂着唇,喉咙中迸发一声咳嗽。
下一瞬,便有汹涌的血从他指缝中流出。
竟是呕血了。
他眼睫颤着,一声声地呕血,似乎是要将心肺呕出来,便不会疼了。
血不要命地顺着他弯下的脊背,从唇角流出来,再顺着指缝流水般地砸到了地上。
没有人来扶他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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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怎么成这样了?
雾潋山旁的空地上, 有一处与旁不同的景观。
那是一块圆形的空地,它周遭都是腰深的皑皑白雪,可它却是一片草长莺飞的融融春意。
空地平常人看不见的虚空中, 藏着另一处空间, 那空间极大, 可中间却是一处状似祭台的圆台, 圆台中央坐着一个人。
圆台边缘,云杉站在那里,死死盯着祭台上的人。
他没有想到过程竟这么顺利,他以为会需要两日才能唤醒沈妄, 可如今不过过了一天,沈妄竟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这么看着,不过一会儿,圆台上的身影动了动, 随即睁开了眼。
淡漠的一双眼。
云杉一怔,紧接着眼中迸发出一阵狂喜,他试探着叫了一句:“上神?”
坐在祭坛上的沈妄静了片刻,站了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着他的这道嗯声落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杉的笑意又大了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代表着天意允许了他们这种行为, 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云杉连忙上去, 将怀中漆黑的宽剑递给了沈妄, 他笑道:“上神, 这是您的剑。”
“我知道周晏不过是您的一个小小情关, 可当时您处于轮回之中, 我只能以周晏引您来这里了,”他先把自己的无奈给说了一遍,又道,“可是云芜是留不得的,他这人口蜜腹剑......”
他没说完,便被沈妄打断了,他被唤醒,身形一夜之间宽阔了起来,再不是少年的模样,而有了些男人的样子。
于是穿的衣裳便有些装不下他,袖口短了,便从里面滑出一个青色的剑穗来。
剑穗被他捏在修长指尖,在此处暗沉的空间里是难得的一抹亮色,这是周晏一点一点给他编的,恍惚间还能闻到些少年身上温软的槐花香。
沈妄低头将剑穗认真系在他的剑柄上,声音淡淡:“谁说他只是我的一个小小情关了?”
云杉被他的这个问题问的一怔,他与云芜六七分像的脸努力思索了片刻,还是不解:“您万世轮回,最后一世便是要过情关,而周晏是您的情关,您醒了,也就过去了。”
他话没说完,就听身形宽阔的男人轻声道:“不过了。”
云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惊道:“不过了?怎么能不过了?!”
其他上古之神修为到了便可直接飞升此界,而沈妄却要再受万世轮回之苦洗清自身罪孽。
岁月悠悠,他甚至在轮回中将自己的姓名都忘却了,如今他却说自己不过了。
云杉不能理解。
他张了张口,还要再劝道,却见沈妄将宽剑背到背上,就要出了此方空间。
沈妄如今恢复了上古之神的身份,而他自己回了阵法之内,便再也没有能力蒙混出去第二次了,云杉被这个消息震的七荤八素,他不甘心如此,一咬牙,就想跑到沈妄面前拦住他,还要再说说,就见沈妄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
不过是一眼,云杉浑篮紛身寒毛嗲起,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他自小在天道长大,上古之神中关于沈妄的事听的最多,原因无他,是因为这尊神手段太过狠戾血/腥了。
听说上古之时妖族肆虐,到处作孽犯下恶果,因数太多众神拿之没有办法,无奈之际,只有沈妄,挑了个最风和日丽的日子,去了妖族本族,一日之内血洗妖族,但凡伤过人的,都成了他剑下之魂。
到最后其余诸神看不下去,想去阻止他,到了地方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沈妄面无表情地坐在妖族王座之上,脚下已是一片血海和无尽刚死还温热着的尸体。
许是他办事均像这样凶残,惹了满身罪孽,才需入万世轮回之苦。
*
周晏不知呕了多少口血,才抵抗住从心脏中传来的揪心的疼,他脑中像被人用刀片拉着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一双眼睛却睁到了极致。
他眼前都蒙了层血雾,耳中嗡鸣声不断,可却不时的有记忆朝他席卷而来。
他终是想起来了。
极地、天道、云芜和云杉。
他像是背了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着他直不起腰,可周晏眨了眨酸涩的眼,还是咽下喉中的血,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他向云芜看去,像第一次认识他那般,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一遍:“云芜,你杀我就是了,你杀我师姐干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当年雾潋山上,你应该直接把我杀了的。”
他的师姐,会带他捉蝌蚪,用卖果子的钱给他买糖人吃的师姐,他当亲姐姐来对待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