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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幻想 > 皇兄太宠我了怎么办 > 番外六
  殷衢自幼生长于荒芜的行宫里, 有时候,他抬头看天, 青蓝的天空中会有鸟向天际飞去, 那一刻他感到自己是自由的。
  他以为,他是行宫的囚徒。
  但是母亲告诉他,他是尊贵的皇子。
  小时候, 殷衢觉得这是母亲在骗他, 他的同伴都可以出宫去,他却不行, 为什么他却是尊贵的。
  他的同伴很少, 他们是行宫里匠役的孩子, 与父母一同做个帮手。
  匠役到这个荒凉的行宫修葺栽种, 不是为了殷衢母子, 而是天子偶尔兴趣来了, 想到这里转转。
  母亲偷偷托人买了布,给殷衢缝制了新衣裳,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父亲会来看他们。
  但是父亲忘了他们。
  殷衢这才想起来, 他的父亲, 并不是他一人的父亲, 而是天子。
  殷衢偷偷溜到重重守卫的地方去看过, 那一边, 靡丽奢华, 他没有看到父皇的身影, 反倒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粉雕玉琢,衣着鲜丽漂亮,梳着双丫鬟, 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头上的珠宝却烨烨生辉。
  殷衢以为他看到了观音座下的龙女。
  回去后,他知道了,那也是父亲的孩子。
  他的妹妹。
  奇异的是,他恨皇宫那边的一切,却并不恨她。
  父皇很快回到了他的皇宫,那日见到龙女一般的小姑娘也消失了。
  几年后,他满手是血地提着兔.子翻墙的时候,又看到了他的妹妹。
  她依旧衣着华贵,但是洞察人心的殷衢看出了她眼神中的一点不安和讨好。
  殷衢回家后,知道了这一位金尊玉贵的小姑娘也落到了同他一般的困境中。
  从此,殷衢身边多了一个小跟班。
  他的囚徒生涯多了一分活泼的色彩。
  不知不觉地,他生出了对殷明鸾刻骨的占有欲,而尚且青涩年幼的他丝毫不懂这份感情。
  父皇驾崩的那段时间,行宫里也多了些戚哀,殷明鸾总会黏在他的身后,皇兄皇兄地叫个不停。
  小小的姑娘不知是从哪里偷来了酒,躲在殷衢房里和他共饮,只喝了一杯,她就醉了,醉了后,小小的,软软的,她抱着他不撒手。
  “皇兄,我好害怕。”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殷明鸾偷偷又来找他喝酒。
  “皇兄,不要伤心。”
  殷衢哂然一笑,也许,点点的温情消磨了他的意志,他在这个时候并不渴望那个位置。
  但是就藩的旨意一下,殷衢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他以为,他的皇兄会同父皇一样,忘记他的存在。
  他以为,他能够在行宫里待下去,和母亲,和殷明鸾,还有所有他熟悉的人在一起,永永远远。
  离别际,殷衢抱住了殷明鸾。
  这怀抱有些温软,不知不觉中,殷明鸾渐渐长大了。
  一去一两年,这一两年对殷衢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身边重重杀机展现,他的手沾了鲜血,愈发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朝廷之中,穆宗困窘,朝中大权被许氏一族把持,穆宗皇帝为自救,召殷衢进京。
  殷衢虽然有野心,但是穆宗从未为难过他,他从未有过一个好父亲,但的确有一个好兄长。
  殷衢是很乐意为皇兄当好一个臣子的。
  殷衢从穆宗寝宫中走出来,忽然看到了一个翩跹而至的身影,绕过了他直直往穆宗寝宫跑去。
  殷衢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心空。
  那是,两年后的,长大的殷明鸾。
  也许是边郡的风沙太大,也许是他的一身武人衣服太过粗粝,殷明鸾没有认出他。
  他站在原地,听见寝宫里传来娇气的笑声:“皇兄,宝华向我炫耀她的夜明珠,是南越国进贡的,我也要。”
  穆宗有些无可奈何:“夜明珠都在太后娘娘那里,朕也没有,这样,朕赐你合浦南珠。”
  殷衢站了许久,当寝宫门口的太监按捺不住好奇,向他不住看的时候,他终于脚步沉重,一步一顿地走远了。
  在上京待了许久,殷衢看出了许氏势大,盘根错节,而穆宗却根本没有魄力和手段处理这乱局。
  在殷衢试图做点什么的时候,许太后派人暗示穆宗,殷衢有意造反。
  殷衢于是只能匆匆离京。
  回到平凉韩王府,他的私臣深夜拜访,跪地劝进殷衢。
  殷衢已然是韩王,更进一步,那就是那个唯一的位子。
  殷衢也明白,穆宗暗弱,假以时日,周室天下只怕会落入许氏之手,但是这些并不能让他下定决心。
  思及那日穆宗寝宫外听到的笑声,殷衢鬼迷心窍一般,默许了。
  他知道手下人开始行动起来,阴谋阳谋花样百出,他并不阻止,甚至有人千金买毒,他皱了皱眉,也没有去管。
  为了周室天下还是单单那一个人,连他也弄不清楚。
  等到上京传来穆宗驾崩的消息,殷衢感到了惊惶。他回到上京,做了皇帝,却因为穆宗死亡的蹊跷,不肯多见殷明鸾。
  后来,悄悄调查许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他的私臣还没来得及动手,穆宗却是被许太后毒害。
  殷衢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殷明鸾,都不会再突然地亲近彼此。
  他很少去后宫,一两年了,几乎没有机会见到殷明鸾。
  一切平静无波,但殷明鸾的婚事,很快打破了这平衡。
  殷明鸾知慕少艾,开始迷恋上了好皮相的裴元白。
  殷衢厌恶裴元白,他想,一定是因为裴元白为人轻浮,腹中没有一点丘壑。
  因为裴元白的事情,一向对他敬而远之的殷明鸾开始暗暗和他较起劲来。
  殷衢并不生气,反而为这一点交集感到一点快乐。
  又一次,殷衢处罚了裴元白,等到了预料之中的殷明鸾的到来。
  这一次,让殷衢很是意外,殷明鸾说,她不想再去纠缠裴元白了。
  殷衢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十足的欢喜,但是听到殷明鸾后面的话,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罚了殷明鸾。
  只是看着殷明鸾在下面可怜兮兮地站着,一向心硬的殷衢妥协了。他不肯明着放过她,暗示她,她却笨笨傻傻,不明白。
  终于,殷衢无奈叹了一口气,让张福山去看看她。
  殷明鸾忽然变了些,她依旧畏惧着成为皇帝的他,可是又像一只胆小的兔子,总是忍不住偷偷向他靠近。
  殷衢心情好,看裴元白和殷明鸾的婚事愈发不顺眼,他想着,或许,为殷明鸾挑上一门好亲事,他就会放下对殷明鸾的挂心。
  于是他破例准了殷明鸾在太和殿偷看殿试。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殷明鸾看上陆桓的时候,他忽然有了难以发泄的怒气。
  陆桓很好,年少英俊,才气逼人,难得的是,他是一个单纯的人。
  从理智上来看,殷明鸾喜欢上陆桓,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殷衢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过不去,陆桓,殷明鸾,或者是他自己。
  他接二连三地开始介入陆桓和殷明鸾,连张福山渐渐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他。
  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
  当殷明鸾语气轻松地告诉他,她看中了陆桓的时候,当陆桓一腔孤勇地表示想要为殷明鸾放弃前途的时候,他慌了。
  仿佛有人要从他身边夺走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灰头土脸地从边郡归来,却在殷明鸾的世界格格不入起来。
  他的心有些乱,他觉得,也许应该留下时间,让他理清心思。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给他机会。
  殷明鸾和陆桓像是两块糕一般,越粘越紧,而裴元白忽又转变了心思。
  在这千头万绪的时候,一个胡国边夷之辈也插了一脚。
  殷衢忽然间发现,他的殷明鸾被这样多的人觊觎着。
  从小,殷衢就认识殷明鸾,在他心中,殷明鸾无关美丑,她就是那样一个她,独一无二的。
  但是他恍然间发觉了殷明鸾的美貌。
  小姑娘渐渐长大,成了年岁正好的亭亭少女。
  一切又熟悉又陌生。
  他的心覆盖着一层尘土,像是有东西在悄悄破开,也许,那根早就深埋在地底。
  他后宫中的张嫔加速了这一过程。
  殷衢在那灼灼榴光中,既是欢愉,又是痛苦。
  他克制不住其后的夜晚梦中的沉沦,背德的愉悦啃噬着他的心。
  他开始避开殷明鸾。
  从前他听说过的,影影绰绰的关于殷明鸾身世的传言,让他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李贵太妃的回信让他又堕入了阿鼻地狱。
  殷衢的理智如同绷紧的胡琴弦,断了,于是他无所顾忌。
  他是天子,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殷明鸾和他隔着人伦,他可以不顾一切,却不能不顾及殷明鸾。
  自然,他可以用金玉做囚笼,困住殷明鸾,可他更想要殷明鸾从心到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自己。
  于是他以身做诱饵,缓缓地图谋着她。
  兄妹这一层关系始终阻挡着他们,就算殷衢可以不在乎,他知道,这关系就是一根刺,会刺在殷明鸾的心中。
  毕竟,她从小敬重的皇兄,是这样卑劣地,渴望着她。
  一次次地求证,是为了让这段关系能够无碍地走向圆满。
  然而一次次,殷衢得到失望。
  终于,在怀庆府,殷衢等到了真相。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只感到脑子懵了一下,但是——
  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殷明鸾还昏睡着。
  等殷衢知道殷明鸾无碍,他终于坐在殷明鸾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说不清这一夜是什么感觉,是开心,还是忧虑,万种情绪一同涌上来,他根本没有想什么,这一夜忽地就过了。
  等殷明鸾醒来后,这段日子就成了纯粹的欢喜,众人都以为,他在为卫陵的身世感到担忧,没人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
  殷明鸾和他之间,最致命的阻隔,忽然地消失了。
  现在却不能告诉殷明鸾真相,殷衢略有遗憾地开始思索着如何为殷明鸾解释她的身世。
  回到上京不久,殷明鸾自己发现了。
  她看起来很紧张,她觉得她犯了欺君之罪。
  真是个小傻瓜,殷衢情不自禁抱住了她,差点说出了他心中的话。
  她会是他的皇后,他确信。
  许皇后崩溃了,后位悬空,这时间比殷衢预料的早得多,可眼下殷明鸾才刚刚接受他不是她的兄长,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让她喜欢上自己。
  殷衢只好卑劣地欺骗了她。
  骗她来当自己的皇后。
  有时候,殷衢看着对他百般依顺的殷明鸾,会怀疑她是否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下一瞬间,他会暗自摇头。
  不会的,他不久前还是她的“皇兄”,没有人能够这样心无芥蒂地将兄长转换为爱人。
  殷衢很有耐心,她已经是他的人,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等。
  张福山胆大妄为,替他结束了他的等待。
  听着张福山讲述的时候,殷衢心中掀起波澜。
  怎么会?
  他经历了少年时期的困窘,就藩后的危机四伏,一跃从藩王到天子的波澜,可是他一生最大的情绪波动,好像只系于一人身上。
  他脚步有些跌撞地走进坤宁宫……
  多年后,敬仰他的人会津津乐道他一生的功绩,而他最津津乐道的无非两件事。
  所爱之人常伴身旁,以及儿女双全,承欢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