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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其他 > 君主 > 君主 第155节
  “这倒不见得。”国王冷笑了一声,“主教虽然是个神职人员,可却一点也不介意给自己的法衣上沾上泥点子。您是要做首相,而不是做教堂里的圣像,既然如此,就要做好被嫉妒和敌视包围的准备,而不是总想着拿别人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因为您就是那个应当被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人……至于做圣像,那是我的工作。”
  “我向您保证,今天的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塞西尔向国王保证道。
  “好极了,那么我也可以告诉您,您会是首相职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国王从写字台上跳了下来,“我不会让个人的偏见影响自己的判断,您比罗伯特大人擅长政务,那么这个位子就是您的……当然前提是,您明白这个职务意味着什么。”
  塞西尔连忙点了点头,他的领子已经被汗水打湿,牢牢地贴在脖子上,当他走出房间时,他感到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您可把他吓到了。”罗伯特笑着从密道里走了出来,“他也真是自寻烦恼,我可根本没有和他竞争首相的意思。”
  “我也根本没打算让你当。”爱德华重新做回到写字台上,“手套戴久了就要换掉,我父亲曾经把大臣们比作橙子,等到他们的果汁榨干净了,就到了扔掉他们的时候了。”
  “哦?那陛下看来是不打算把我换掉了?”罗伯特抓住国王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写字台上,他的声音有些危险的沙哑。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国王笑着将对方的领子扯了下来。
  第213章 策略
  在返回汉普顿宫之后的第二天,国王就签署命令,任命彭布罗克侯爵罗伯特·达德利为新成立的战争指导委员会的主席,作为不列颠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的掌舵者,他也获得了列席内阁会议的权利。
  2月12日,在汉普顿宫里召开了罗伯特返回不列颠之后的第一场内阁会议,这场会议的主题自然是事关目前迫在眉睫的西班牙入侵。
  在去年的圣诞节之后三天,西班牙军队就进入了已经是一座空城的里斯本。当国王和伊丽莎白王后逃亡不列颠的消息在城里传开之后,还在守卫城市的士兵们只经过了一个上午就作鸟兽散了。
  夺占了首都和各大城市的阿尔瓦公爵对葡萄牙的贵族们采取了怀柔的政策,他毫无将本土势力赶尽杀绝之意。在他看来,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所能够得到的收益,远远比不上在这里耗费的时间的价值。
  面对阿尔瓦公爵抛来的橄榄枝,布拉干萨公爵爽快地与他达成了协议。1558年1月20日,布拉干萨公爵返回里斯本,承认唐·卡洛斯亲王为葡萄牙国王唐·卡洛斯一世,而他自己则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葡萄牙王国唯一的摄政。对于和平的降临,阿尔瓦公爵自然是求之不得,葡萄牙贵族们也十分满意,菲利普二世亦乐见其成,只有唐·卡洛斯一世国王为他的权力落入布拉干萨公爵之手而郁郁不平,但他的不满自然而然地被菲利普二世和阿尔瓦公爵所忽略了。
  随着葡萄牙的局势逐渐平息下去,西班牙的注意力再次转回到了不列颠身上。因为入侵葡萄牙而被暂时搁置的圣乔治计划,又重新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然而被这场入侵行动所耽搁的一个冬天的时间,却怎么也难以弥补回来了。
  当罗伯特进入房间时,房间里的内阁成员们都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这位离开了不列颠三年的宠臣,而与之相对的是,罗伯特也同样在观察着他们。
  如今坐在内阁会议室里的,大多是年轻的生面孔,那些灰白头发的老臣们,已经逐渐地被国王从内阁里清除了出去。那些在先王亨利八世统治时期发迹的老人,如今除了被国王当作靶子和花瓶的加德纳主教,内阁当中已经一个都不剩下了。取代他们的,则是与国王关系更为紧密的近臣,其中的大多数都出身于有产阶级和中小贵族家庭。
  内阁会议在国王进入房间之后就立即开始了,今天首先讨论的问题,是关于西班牙入侵时间的相关情报。
  “诸位大人。”沃尔辛厄姆爵士向国王鞠了个躬,当他准备好的材料被分发给了列席的众人时,他开口说道,“根据马德里传来的新消息,阿尔瓦公爵已经返回了马德里,继续投入到入侵我国计划的监督工作当中。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目前西班牙宫廷对于入侵的开始时间存在一定的分歧。”
  “由于天气的原因,为了确保在秋冬的大风季节到来之前入侵我国,西班牙舰队从本土出发的时间不能晚于六月初,而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这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一定要在今年进行入侵,那么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就只剩下三个半月了。
  “他们的准备工作目前进度如何?”国王问道。
  “似乎远远落后于计划。”沃尔辛厄姆爵士说道,“由于入侵葡萄牙导致的财政压力,造船和征募船员的工作都暂时停止了,我们估计西班牙人在六月之前至多可以准备不到三百艘的战舰,而他们很有可能无法为这些战舰准备足够的舰员,武器和物资。”
  “而我们到今年夏天会拥有两百艘战舰,在数量上达到西班牙人的三分之二。”塞西尔插言道,“但是在质量和火力上要远远胜过西班牙人,事实上如果计算火炮的总数,那么我们的战舰虽然比西班牙人少三分之一,可总的舰炮数量却比他们多三成,更不用说我们的船员都至少经过四个月的训练。”
  “目前西班牙宫廷内部分为两派。”沃尔辛厄姆爵士又接过了话头,“一部分人认为既然今年入侵显得过于仓促,那么就应当将入侵开始的时间拖到明年。”
  “听上去倒很合理。”国王嘟哝道,“那么有谁对此表示反对呢?”
  “阿尔瓦公爵,陛下。”沃尔辛厄姆爵士恭敬地回答道,“他似乎想要尽量在今年进行入侵,无论准备的状况如何……似乎他认为,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拖的越久,我们和西班牙之间的数量差距就越小,而数量差不多是他们现在所唯一能够依赖的了。”
  “西班牙的财政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惊人的地步。”塞西尔向国王那边微微探了探身体,他身下坐着的椅子轻轻嘎吱了几声,“菲利普国王的那些臣仆们似乎都有着啮齿动物的血统,阿尔瓦公爵从尼德兰掳掠来的那些财富,就像是落在沙漠上的雨点一样,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马德里已经开始大肆买卖官职和爵位,国库因为水涨船高的各类花费而空空如也。他们已经没有钱造新船了,而现有的舰队已经成为了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如果拖到明年,那么维持舰队的费用也许就能够把他们勒死……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这是一场赌博。”
  “所以您看,我们当然希望入侵的时间被拖延到明年……也许到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什么入侵了。”沃尔辛厄姆爵士干笑了两声,“但我们不打算将希望都寄托在西班牙宫廷的决定上,我们会主动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以诱导他们暂时推迟对我们的入侵……”
  “我们在布拉格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我之前和您提过这件事情,具体情况在我写给您的备忘录里。”
  国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的确记得沃尔辛厄姆爵士曾经向他提及过的计划。
  在德意志,宗教冲突的烈火已经燃烧了将近半个世纪,而这场风暴的风眼就是波希米亚王国。从一百多年前的胡斯战争算起,在这之后的一个多世纪当中,捷克人从来都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忠诚的臣民,如今的布拉格已经显露出尼德兰暴动之前的全部迹象,而对于捷克人而言幸运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支系与他们的西班牙堂兄弟相比,实在是虚弱不堪。
  从一年之前开始,沃尔辛厄姆爵士就开始秘密向波希米亚的新教徒提供秘密的资金支持,其总数如今已经达到一百万英镑之巨,而这笔款项全部由国王所掌握的秘密基金拨付。一百万英镑足以建造十艘战舰,然而如果沃尔辛厄姆爵士的计划成功,那么波希米亚叛乱给哈布斯堡王朝造成的麻烦将会远远超过一支装备精良的舰队。一旦波希米亚宣告独立,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刚刚熄灭的宗教战争之火势必重新燃起,而那就可能导致哈布斯堡奥地利家族的总崩溃。
  “我们在欧洲各国的大使都在活动,试图将更多的国家拉拢到我们这一边来,特别是那些和西班牙人不算友好的国家。”这回说话的是外交大臣,国王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兄弟沃里克伯爵,“法国人似乎短时间内不打算插手到我们之间的冲突当中,他们虚弱不堪,随时都可能爆发内战……但从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消息来看,土耳其人似乎对我们的提议颇为感兴趣。”
  “您派去的大使见到了苏莱曼苏丹吗?”国王似乎提起了兴趣,他将手肘放在桌面上,用手撑着下巴,“这是苏丹的意思?”
  “不是苏丹本人,但是也差不多了。”沃里克伯爵看上去颇为自得,“是他的女婿,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尔,鲁斯坦帕夏亲口说的……他接见了我们的大使,并收下了您给他的那份小礼物。”
  国王也笑了起来,他还记得那份小礼物的具体内容,一个小小的摩洛哥皮的小包,里面装满了榛子大小的钻石。
  “他肯收就好。”国王眼前浮现出那位贪婪的大臣在烛光下翻看钻石的景象,那亮晶晶的反光将他眼睛里的贪婪照的一清二楚。
  “我部门里的人认为,这位帕夏必然已经得知了他主子的意思……土耳其人一直对维也纳虎视眈眈,苏莱曼苏丹三十年前曾经试图征服这座城市,可是却在城下铩羽而归,他可不是一个善于忘记的人。除此以外,威尼斯人占据的塞浦路斯和医院骑士团占领的马耳他,这两座地中海上的钉子还掌握在基督徒的手里,他一直想将它们拔掉。”
  “而无论土耳其人进攻哪一处,菲利普都很难坐视不理。”国王淡然地说道,“可如果菲利普真的孤注一掷呢?维也纳,马耳他,塞浦路斯,无论哪一个,至少总能撑上几个月之久。”
  “因此我们应当做两手准备。”塞西尔说道,“我建议将建造的重点转移到完工程度最高的战舰上,确保在今年夏天之前完成更多的战舰,尤其是您参观过的那艘‘不列颠尼亚’号,我们需要这只海上巨兽,一定要让她在六月份之前完成。”
  “沿海各郡的瞭望哨和烽火台必须在夏天到来之前完成,如果西班牙舰队起航,整个南部海岸各郡就要进入紧急状态。囤积物资的工作也必须要加快,战争可能持续到年底,因此我们必须做好进出口贸易暂时停滞的准备。总之各项工作都应当以西班牙将在今年夏天入侵作为前提,我们可承担不起猜错的代价。”
  会议的下一个主题是关于迎击的初步部署,一张巨大的不列颠群岛和海峡地区的地图被送进了房间当中。
  “西班牙舰队将由其大西洋海岸的港口起航,加的斯,拉科鲁尼亚,还有如今落入他们手里的里斯本和波尔图都可能是舰队的集结地。”罗伯特走到地图前,用一根柳木手杖指向地图,“当他们驶入不列颠群岛海域之后,可能的前进方向有两个。”
  “其一是从本土运载军队,直接在爱尔兰或是不列颠岛西部诸如康沃尔郡这样的地方登陆,这些地方距离首都较远,登陆会更加容易一些,但同样也意味着登陆的西班牙人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构成威胁……或许菲利普指望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会发动叛乱,但沃尔辛厄姆爵士向我保证这不可能。”
  “我可以向陛下保证,爱尔兰臣民的忠诚是绝对靠得住的。”沃尔辛厄姆爵士朝着国王点点头,“自从您即位以来,爱尔兰人的各项权利和生活水平都有了明显的提升,面包总是比经书更能够说服人的,再说您的宗教自由政策也确保他们不会收到国教徒的迫害,贵族肆意在爱尔兰圈地的行为也被禁止了……您在爱尔兰还是很受拥护的。”
  “谢谢您,爵士。”罗伯特用手里的手杖尖端敲了敲地图上爱尔兰南部的位置,“如果西班牙从本土运载士兵,那么舰队所能够搭乘的总人数不会超过两万人,由于水土不服等缘故,这些长途跋涉的士兵还会损耗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这一万多人需要在爱尔兰岛上孤军奋战一个冬天,因为气候原因,补给线要在第二年春天才能够恢复。”
  “我想我们可以轻松在那之前解决掉他们。“陆军大臣说道,“只需要把禁卫军从不列颠岛运到爱尔兰就行了,狭窄的一道海峡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够安全航渡。”
  “因此,我很难想象阿尔瓦公爵会甘心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这一场毫无意义的入侵当中去。”罗伯特摇了摇头,“我想,既然他如此看重时间,那么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必然是雷霆一击,与我们相比,时间是他更凶险的敌人。如果要在冬天到来之前摧毁不列颠王国或是让她失去抵抗能力,那么他只能在首都附近发动进攻。”
  他的手杖移向海峡,“他会让舰队进入海峡,冲破我们的封锁线,抵达尼德兰,在那里,他的佛兰德斯军团整装待发,足以和不列颠禁卫军抗衡,他将要在首都附近的东部登陆,那里距离尼德兰不过是咫尺之遥,他的舰队可以来回穿梭,运载尽可能多的西班牙人到我们的岛上来……如果我是他,这就是我将要采取的计划。”
  “雅纳克式的一击。”国王看着地图,赞许地点了点头,“只要夺下伦敦,那么这座城市的财富就足以解决掉西班牙人所面临的诸多麻烦了。”
  会议桌前的众人都打了一个寒战,他们想象着自己的宅邸被纵火焚烧,那些装满金银和债券的保险柜,被眼冒红光的西班牙士兵用斧子整个劈开。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状况,诸位大人。”国王的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却显得洪亮如雷鸣,“这将是决定两个国家命运的战争,胜者获得一切,而失败者万劫不复。无论诸位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面临着共同的命运,为了不列颠,也为了你们自己,我想现在应当是大家抛弃派系的成见,同舟共济的时候了。”
  塞西尔在椅子上扭动了几下,过了片刻,他将椅子向后一推,站起身来,朝着国王深深鞠躬。
  随即,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齐刷刷地向国王弯下腰,恭顺地将自己的头顶展示给国王。
  罗伯特将手杖放下,他看着爱德华,同样弯下了自己的腰。
  “谢谢诸位。”国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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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纳克的一击通常指出乎意料的一击,让·雅纳克是一位法国贵族,在决斗中出其不意地刺向对方膝盖,反败为胜
  第214章 金苹果
  鲁斯坦帕夏低着头,看着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博斯普鲁斯海峡吹来的海风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让他想起自己昨晚宠幸的那个亚美尼亚爱妾柔和的触碰,如此的顺滑,而又如此地富有生机……恰好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截然相反。
  三月的西欧依旧寒冷而且萧瑟,可在东方的君士坦丁堡,春之女神的脚步已经穿过了狄奥多西城墙的城门,苏丹居住的托普卡帕宫的花园里,奇花异草已经从冬日的沉睡当中苏醒,和花园里穿着鲜艳的宠妃们一样,准备开始新一年度的争奇斗艳。
  他轻轻抬了抬眼睛,看了看面前软榻上的老人,那闭着眼睛的老人微微动了动,随即鼻子里发出几声轻轻的哼声。
  看到那老人就要醒来,鲁斯坦帕夏立即绷紧了身体,摆出一份恭顺至极的样子来。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次,如今已经完全是驾轻就熟了。
  床榻上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那老人似乎醒了过来,鲁斯坦帕夏听到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随即传来伸手拿杯子的声音。
  “是您啊。”榻上的老人喝了一口水,缓缓地开了腔,鲁斯坦帕夏感到那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刚刚从睡梦当中醒来的浓重鼻音,听上去似乎颇为疲惫。
  鲁斯坦帕夏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主子兼岳父。
  苏莱曼苏丹陛下的威名曾经让欧洲的基督教君主们颤抖,令罗马的教皇夜不能寐,可如今坐在软榻上的,却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曾经高挑而硬朗的身材,被“大帝”的盛名和繁重的政务压得弯曲了下来,就像是果树的纸条因为挂满了果实而不得不低垂下来一样。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即便是对于“真主在大地上的影子”也不会网开一面。
  鲁斯坦帕夏注意到,苏丹瘦削的面孔上似乎又增添了几道皱纹,那巨大的鹰钩鼻子也变得比起之前尖利了许多,而他的眼窝也陷下去的更深了。毫无疑问,苏丹的憔悴是由于他的皇后的缘故,他宠爱的许蕾姆苏丹娜,如今已经性命垂危。而他的两个仅存的儿子巴耶济德和塞利姆,也为了继承人的位置而剑拔弩张,甚至他们共同的母亲的病危也不能让两个人之间的敌意减少分毫。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苏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低沉的如同雷雨天里远方海平面上的雷声,“希望我没有让您等很久。”
  “并没有太久。”鲁斯坦帕夏恭敬而谨慎地回答道,“重要的是陛下刚才似乎休息的很好,对于一位忠诚的臣仆而言,等待您醒来是一种幸福。”鲁斯坦帕夏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前任的下场,上一位大维齐尔易卜拉欣帕夏就死在了自己主子的手里,虽然他们二人曾经是最好的朋友。鲁斯坦帕夏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触怒了岳父大人,那么苏丹陛下在处死他时绝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片刻犹豫……他的妻子也不会,一位苏丹的公主缺什么都不会缺乏丈夫的。
  “您是来和我说捷克的事情的吧。”苏莱曼苏丹轻生说道,他张开自己的手掌,似乎在研究着掌心的纹路,“这些异教徒总是自相残杀……真主保佑,也许有一天,这些害虫能够自杀自灭干净。”
  “陛下和往常一样准确。”鲁斯坦帕夏让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洞察力,似乎是完全为苏丹陛下的洞察力所慑服。随着这位“真主在人间的影子”的年纪逐渐增大,这简单的招数也变得愈发的有用。“波希米亚的贵族们,刚刚推举萨克森的选帝侯奥古斯特担任他们的国王,而萨克森选帝侯也已经接受了这个邀请,很快就要前往布拉格加冕了。”
  波希米亚王国的局势发展完全按照沃尔辛厄姆爵士的剧本展开,2月25日,由于燃料和粮食价格的上涨,在布拉格爆发了大规模的动乱,许多亲维也纳宫廷的大贵族的宅邸被愤怒的暴民抢掠一空,而后又遭到纵火焚烧。而到了第二天,这场暴动已经发展成了一场捷克新教徒的全面起义,哈布斯堡家族在布拉格的统治机关,一夜之间就被扫荡的干干净净。而这场起义就像干燥夏日里的野火一样,在一个星期内就从布拉格蔓延到了整个波希米亚王国境内,转眼之间,波希米亚王国已经推翻了统治她三十年的哈布斯堡王朝。
  面对新教徒来势汹汹的攻势,维也纳的奥地利哈布斯堡支系手足无措,事实上,自从查理五世皇帝将整个哈布斯堡帝国分割以来,奥地利一脉面对危机的唯一手段,就是向他们的西班牙堂兄弟求救。西班牙拥有庞大的海外领土和富庶的尼德兰和意大利领地,而奥地利只拥有一个皇帝的空架子,以及中欧四战之地的贫瘠山谷。
  奥地利的皇帝缺乏资金,缺乏士兵,甚至缺乏自救的意志,可在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的西班牙人根本没有能力来拯救他们的奥地利亲戚。如今看上去,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等不到西班牙人有精力施加援助了,在那之前,这个多民族构成的马赛克就会自我瓦解成一堆碎片和残骸。
  “我和其他的大臣都认为,这是我们向异教徒发动进攻的良机。”鲁斯坦帕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枝头的金苹果已经垂落到了我们面前,如今您甚至不用踮起脚尖来,只要轻轻一伸手,那座城市就落到了您的手里。”
  “维也纳城。”虽说相距咫尺之遥,可苏丹的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金苹果之城……那座让我蒙受耻辱的城市,上一次我没能占领它。”
  他吐出一口浊气,“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是我还是个年轻人……”
  苏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似乎是迷失在了回忆的海洋当中。
  “而这一次,您定将得偿所愿。”鲁斯坦帕夏说道,“明年的这个时候,真主的旗帜就将飘扬在维也纳的城墙上。西班牙国王如今正准备入侵英格兰,他们没有余力来照管那些祈求帮助的乞丐。西班牙人在地中海的力量已经削减到了最低水平,无论是维也纳,还是地中海上的马耳他或是塞浦路斯,只要您想要取得,那么它们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落到您的手里!”
  苏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婿,他的沉默让大维齐尔感到自己的胃里似乎像是吃下了一个秤砣,一路向着下方沉去。
  苏莱曼大帝用玫瑰水轻轻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嘴唇,再用手背擦去上面的水珠。
  “您收了不列颠大使多少钱?”苏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而鲁斯坦帕夏却像是被人照着鼻子来了一拳似的,在原地剧烈地摇晃了一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青白色的斑块,似乎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到了窒息的边缘。
  “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汗珠从太阳穴一路流到他的下巴,他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可如果屋子里此时有第三个人在场,那笑容看在他眼里会更像是一个做工粗陋的小丑面具,“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别急着否认。”苏莱曼苏丹皱巴巴的脸挤成一团,硕大的鹰钩鼻子的鼻尖正对着鲁斯坦帕夏,“苏丹看得出谁在对他撒谎,苏丹什么都清楚……如果有人试图要用他们拙劣的谎言蒙蔽我,那么这就是在侮辱我的智慧,我绝不允许别人侮辱我而不付出代价。”
  鲁斯坦帕夏想要否认,可他的脑海里却一刻不停地闪烁着不列颠大使送来的那些钻石的亮光,苏丹的目光向剑一样刺过来,似乎那目光能够射穿他的头盖骨,似乎苏丹正在阅读他的所有秘密……一切都完了。
  鲁斯坦帕夏双膝一软,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跪在了地上,而膝盖处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显然是因为撞击而留下了淤青。
  苏莱曼苏丹满意地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鲁斯坦帕夏,他怕我,苏丹想到,而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给他莫大的愉悦。这位可爱的女婿实在是个贪婪的蠢货,他无法抗拒金钱的诱惑……可喜爱金银珠宝,总胜过热衷追逐权力。
  “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您收了不列颠大使多少钱?”苏丹靠回到软榻的靠背上,轻轻蹬着脚上的丝绸拖鞋。
  “一些钻石和珠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维齐尔,此时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我愿意全部献给陛下,请陛下开恩……但我向陛下提出的建议完全是为了陛下考虑,我对陛下的忠诚绝不会为一点小小的财帛所动摇,请陛下明察!”
  “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苏莱曼苏丹打了个哈欠,“可若是西班牙人因为我们的行动放弃了入侵不列颠,转过头来和我们开战,那样我岂不是白白给那个不列颠的小国王卖命吗?那些异教徒都是些恶心的畜牲,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谁赢谁输,反正胜利者都是一样的肮脏。”
  “请陛下明鉴,西班牙人绝不能终止入侵,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见到事情有了转机,绝处逢生的鲁斯坦帕夏连忙开始尽全力试图抓住苏丹扔给他的这根救命稻草,“他们建造了大量笨重的战舰,那些战舰只有在大西洋上才能够发挥作用,在地中海这样一个平静无波的池塘上,那样的战舰是没有用武之地的。他们已经在赌桌上压上了太多的筹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弃牌走人了。”
  “再说,即便西班牙人把注意力转到我们身上,那又如何呢?”鲁斯坦帕夏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西班牙人已经衰落不堪,如今他们的庞大帝国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您可以派出几十万大军围攻维也纳,他们能送来多少援军呢?两万人还是三万人?还有地中海上那些威尼斯人占据的讨厌小岛,当您遮天蔽日的舰队将它们包围住时,西班牙人又能如何?您命定要统治整个世界,那些试图阻碍这一进程的人不过是在螳臂当车而已。”
  “这倒是也有些道理。”苏丹再次打了个哈欠,“除此以外,你们这些家伙也有些太闲了,所以才有精力在我的两个儿子之间选边站队……该是时候给你们找点事情做了。”
  鲁斯坦帕夏感到一阵极度的恐惧,“我绝不敢参与这种事情!”他连忙辩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