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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后,他连握住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刀跌落在了地上。禅院尚也也因此失去了站着的依靠,禅院直哉没想到他已经虚弱到如此程度,愣了一秒后才上前接住了他。
  刀。
  禅院尚也咽下喉咙中的血,平静地说。
  禅院直哉将刀递到他面前,将禅院尚也的手放在了刀柄之上。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禅院直哉眼睁睁地看着刀上忽然流淌过白色的咒力,很快就将这整柄刀包裹了起来。这咒力的颜色,分明和东京上空防护罩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禅院直哉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他以为再也听不见的声音。
  该死的!伏黑甚尔骂骂咧咧,禅院尚也你到底在做什么,直哉!别在一边光看着,快让这个人赶紧停下来,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这个家伙是哪里来这么多咒力的啊!
  甚尔哥?
  禅院直哉迟疑了。
  伏黑甚尔的骂声停了一瞬,你能听到我说话?
  禅院直哉: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三言两语很难解释伏黑甚尔现下的情况,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禅院直哉好好说说过去都发生了什么。
  禅院尚也放开了手,咒力的输出也随之停下。他的面色苍白极了,说话的声音也要比刚才虚弱不少,但这一句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带他走。
  禅院直哉的瞳孔猛地缩小。
  他低头看向还在不断振动的刀刃,伏黑甚尔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响起。纵使再怎么天方夜谭,禅院直哉在此刻都不得不接受伏黑甚尔现在就窝在这柄刀里的事实。
  那你呢?他颤抖着问。
  我留在这里,禅院尚也尽管已经听不见了,但猜也能猜得出来禅院直哉现在在说什么,把他送到高专,或者更远的地方然后不要进入东京,离这里越远越好,跑得越远越好,在悟回来之后,把这柄刀交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禅院直哉一把将禅院尚也背了起来。
  背起来之后,禅院直哉才感受到此刻禅院尚也的重量
  轻得可怕。
  甚尔哥是我哥,他低声说,你也是我哥哥。
  他不能抛下任何一人。
  也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
  可是身上的重量却越来越轻了,只有指尖刀刃的温度是如此冰冷又真实。片刻后,禅院直哉猛地回头看,他的背上只有散开的白雾,哪里还有禅院尚也的踪迹?
  而且,禅院直哉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周围的其他一切都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实体。
  只有眼前的道路之上,没有白雾。
  那是禅院尚也为他指引的方向。
  禅院尚也不能离开这里。
  防护罩的构建并非那么容易,维持覆盖整个城市的幻术也没有那么简单。作为构造防护罩之人,他也早就已经成为了防护罩的核心。
  也就是说
  如果他随意挪动,覆盖整个东京上空的防护罩的核心也会发生移动。
  外面的黑气正在不断地侵蚀如果防护罩发生什么意外,很容易就出现破损。更何况,现在的他,双腿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只会白白浪费传送的咒力而已。
  必须。
  要将所有的咒力。
  都投身于防护罩之上。
  多可笑啊。
  区区只是人类的他,却想要在神的力量之下保护着这座城市的人类。
  然而他笑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大概还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生命还剩下一个小时。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他能在五条悟回来之后,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做了很多,想睡一觉,然后就这样从容地离开吧?
  他的离开必须潇洒。
  必须帅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狼狈。
  不管如何,禅院尚也还是希望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是,他还剩下一个小时的生命。
  可是防护罩却撑不过一个小时。
  作为人类的禅院尚也,身体里的咒力是有极限的。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实力是有所欠缺和不足的。如果是别人站在这里,说不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但是,现在是他站在这里。
  「我当然相信你。」
  奇怪。
  明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但为什么
  五条悟的这句话,此时又会在他的耳边响起呢?
  不过。
  这些事好像现在都不重要了。
  并不是我做不到,禅院尚也说,我做得到的,我肯定能做到。他们都在弑神了,而我我只是在抵抗神的入侵而已,这有什么做不到的?
  「为什么要因为存在这种失败的可能犹豫?」
  是的。
  他之前犹豫了。
  上一次死亡的时候,没能和五条悟好好地告别,连句再见都没有留下。这一次死亡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应该和他道别才对。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禅院尚也从来都不是英雄,这种习惯更不能效仿。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想再见五条悟一面啊。
  可是。
  这样是不行的。
  一直面对黑气的侵蚀,不断地给他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所以也做出了之前那样懦弱的选择。
  尽管此时他的刀已经不在身边,被禅院直哉带离了这里,但禅院尚也还记得自己当初用那柄刀对他人立下的誓言。那样幼稚的誓言,那样自以为是的誓言所谓的要保护五条悟和伏黑甚尔这种话,恐怕从来都没有人当真过,一直只有禅院尚也一个人记在心里。
  虽然还没找到让伏黑甚尔复活的方法,让他重新拥有一具自己的躯体,委屈他只能附在长刀之上。但是,他确确实实地已经将伏黑甚尔破损不堪的灵魂用自己的咒力和生命修补好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禅院尚也只拥有三个月的时间。
  因为他将剩下的时间,剩下的生命,都用来修复了伏黑甚尔的灵魂。
  世界是公平的,一物换一物。
  可惜,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没有为伏黑甚尔寻找到一具合适的躯体还真是抱歉大概以后他只能蜗居在夜蛾校长所制造的咒骸里了吧?但是这也足够了,最起码拥有了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至于五条悟
  禅院尚也抬起了头,用再也看不见天空的双眼看着天空。
  他会保护好这座城市的所有人。
  他会提供一个安稳的后方,让五条悟能够放开手脚、放开顾虑去战斗。
  这是他必须做到的事,也是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
  「禅院尚也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放心吧悟,如果以后有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禅院尚也提起刀,拔出雪白的刃:我会用这把刀打到他们闭嘴的!」
  可是禅院尚也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把刀。
  天空之中的外来神似乎更愤怒了,黑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防护罩张牙舞爪地伸去。禅院尚也措手不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没关系。
  就算手中没有了当初立下誓言的刀
  那他就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化身为刀。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禅院尚也做不到的事情!」
  在这一刻,禅院尚也的想法,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与尚也的话彻彻底底地重合了。
  在这个世界上
  根本不会有禅院尚也做不到的事情!
  之前的他,只不过是还有想见五条悟一面这样可笑的、微不足道的心愿而已,他并没有真正地达到自己的极限。不对,禅院尚也就不应该有极限这种东西。
  咒力开始燃烧。
  他体内的一切都开始燃烧。
  禅院尚也重返人世的生命是由神明赐予的,那么他的生命也是神明力量的一部分。当他开始燃烧自己剩下仅仅一个小时生命的时候,可以窥得部分神明的力量。
  想出这个主意的我,还真是天才啊。
  逆转生死是需要庞大力量的。
  哪怕只是这一个小时的力量也已经足够了。
  他的身周点起了白色的火焰,火焰很快就将他整个人吞噬在内,他原本那一头黑色长发也慢慢地变成了白色。禅院尚也闭上眼睛,他明明没有翅膀,身体却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能量转化完成。
  咒力,输送。
  防护罩修补,完成。
  他像是一根羽毛,越飘越高。当他的身体触碰到防护罩的时候,羽毛在空气中化为了点点碎片,融入了防护罩之中,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原本地上的那摊血迹,沉默地见证了一个人的离去。
  这次,黑气再也没能蚕食这个防护罩。远远望去,白色的防护罩上浮着一层拿它束手无策的黑气,以固执的姿态守护着东京。
  高空之上,五条悟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中的语句,按先后顺序分别出自第81章 ,第62章,第15章,第68章。
  第85章
  连带着输出咒力的手也顿了顿, 手中正准备释放的茈都险些打歪。中原中也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补上了五条悟刚刚失误造成的空隙他们必须将这位神紧紧地包围在这里,不能让他回到防御之中。与此同时, 向城市散发的黑气也途径他们的身旁,尽管在座之人都有着数一数二的意志力, 但多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中原中也暂时没有开启污浊。
  他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 开污浊会不会误伤到其他人。
  你怎么了?中原中也皱着眉问五条悟,现在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分心?
  五条悟没有回答。
  这样的心悸, 在许多年前他曾经经历过。在出一次任务的途中, 他也是莫名地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心悸, 事后检查也没检查出个什么毛病来。
  只是在不久之后,他听到了禅院尚也的死讯。
  他不禁瞟了一眼底下的防护罩,正泛着白色的柔光, 上面都是禅院尚也咒力的痕迹。防护罩上没有破损,即使偶尔被黑气腐蚀,也很快就修补完成了
  既然这样的话, 禅院尚也现在应该是没事的。
  毕竟如果他死了,谁还能来修补这个防护罩呢?
  这个防护罩最起码给了五条悟点安心, 他收回目光, 又开始释放术式。苍、赫和茈轮番用来招待这位外来之神,耳边充斥着外来之神的惨叫。
  没用。
  江户川乱步抱着自己的保险箱, 盘腿坐在直升机之上:就算给他造成了再多的伤害,他也会变着方法复活的,照这样下去,输的只会是我们。
  真的没办法吗?宫泽贤治忍不住问, 他们都那么努力了
  他修复的速度之快已经是肉眼看不清的了,除此之外, 他正在不断地愤怒,黑气就算这个时候没有侵蚀东京的防护罩,江户川乱步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看底下的防护罩一眼,之后也会侵蚀的。
  咒术高专的直升机里,虎杖悠仁扒拉着窗户,看着窗外的各种颜色的能量正不断地袭击着那一团黑色人形物体。但是,如果他的手被吉尔伽美什砍断,又会马上长出一只全新的手。
  这样在天空之上的战斗是虎杖悠仁做不到的。
  他挠了挠头: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诶
  钉崎野蔷薇探了探头:确实。
  伏黑惠点了点头:是的。
  神律澈:
  他懒懒地掀起眼皮,扫了众人一眼。
  他们会输,他很平淡地说,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种话,地面上支撑不了多久,已经没有很多时间能留给他们了。
  虎杖悠仁摸了摸鼻子。
  他担忧地看了窗外一眼,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在一旁等战斗的结果,这样的无力感实在让人不好受。
  那么你有办法吗?神律?虎杖悠仁望向他,有些局促,我知道你有规矩,你必须要我付出等同的代价,才会答应和人做交易我是说,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你需要什么?有什么是我能给你的?
  神律澈歪了歪头。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做到?我现在连神都不是了,也失去了大部分的能力。就像现在,我连在天空中和他们一起战斗都做不到,只不过和你们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虎杖悠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神律澈有这样的信心。
  他总觉得神律澈是有办法的毕竟他天天夜里都听两面宿傩在耳边念叨神律澈以前是个怎样怎样的人,还要被迫听着两面宿傩和神律澈的故事入睡。
  似乎慢慢地也对神律澈有了一点信心?
  尽管时间不太合适,钉崎野蔷薇还是没忍住吐槽:但是你活了几千年。
  是的,不论如何
  神律澈都是货真价实地活了上千年的人类。
  有谁的寿命能有这么长?
  可是虎杖悠仁又忽然意识到一点,这几千年以来,神律澈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的他终日面对的只不过是空空如也的石壁而已,在那样漫长的岁月之中,他连自己活下去想见到人的那个名字都记不清了,连昔日的回忆都不能咀嚼只是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一份执念,他独自一个人走过了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