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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揭露真相的唯一可能,便在那枚溯影珠身上,但我中毒已深,灵力不足,无法催动出溯影珠所记载的真实影像,这个任务,便交由你来完成吧。
  周长明感觉到身体的痛苦逐渐减轻,可眼前殷想容的身影却在一点点变得稀薄。
  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无力几乎爆棚:
  殷仙尊,求求你,快停下!
  她并没有回应周长明的话,目光却变得越发柔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明,其实我很羡慕你。
  我从青葱韶华时便与阿楚相识,深深倾倒于他的为人与风姿,奈何多年情深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他心底早已有了爱恋之人。
  过去我也曾嫉妒不甘,但我在倾慕阿楚之余,更是他的挚友,倘若他与你在一起能获得真正的快乐,能真正化解困扰他百年的心魔,我纵然心痛遗憾,也一定会真挚祝福。
  后来你决然离开,我与声缈同样,都对你有怨,觉得你负了阿楚一片赤诚,终究算不上什么良人。但眼下这一刻,我决定收回这句话。
  她的身影一分一分淡下去,只剩下一层朦胧的虚影,声音也变得轻弱:
  若是你有什么不测,没人会比他更痛苦所以,日后一定多加珍重,他一直在等着你,这一次也同样如是。
  彼此的奔赴理当是双向的,或许他也一直期待着你向他走出那一步。
  殷想容的话音弱到几乎听不见,但同时那稀薄的身影却骤然凝聚,化为一股强劲的推力,将周长明远远送出。
  不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周长明拼命挣扎着,可旧力已尽、新劲未生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和殷想容的全力一击抗衡。
  他的身影流星赶月一般倒飞而出,落往远方的光影明灭之处。
  而与此同时,车静姝前行的脚步也猝然顿住。
  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抚上了她的面颊。
  师尊?
  她只是刚刚吐出了两个字,后半句话就被汹涌蔓延的情绪吞噬。
  与她相距不过咫尺的那张面庞,已经被紫黑的斑纹侵蚀了大半,一双秋水明眸却依旧清澄,波光荡漾间,晕染开温柔的水色。
  傻孩子,你哭什么。
  殷想容抬手拭去车静姝眼角的泪:
  为师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修仙之人寿数久长,我痴长了百余岁,到此为止也不算遗憾了。
  不要,不要
  车静姝拼命抱紧她的腰身,您还没有看到徒儿功力大成,还没有看到四海升平的盛景,怎么能折损在这里呢?!
  属于殷想容的气息正迅速地从这具躯体上抽离。
  纵使她竭尽全力地挽留,也根本无济于事。
  这个通道不能继续让周长明支撑下去,他是阿楚心中最重要的人,决不能出事。
  我体内的毒素已经扩散,就算大罗神仙再世也无法挽回,与其被毒素折磨悲惨死去,不如助你们一臂之力。
  就算是命运使然,我也能主宰自己的生死。
  殷想容眉眼弯弯,就算脸上疤痕纵横,也丝毫不掩其美。
  静姝,为师有些话,要交代给你听。
  这一刻车静姝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拼命点头。
  不论世人如何评判你,你都是我殷想容座下,最得意的亲传弟子。
  他人讽刺你也好,不理解你也罢,人行于世,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求无愧于心,便足以安身立命。
  日后师尊无法继续保护你,希望你能拿出独当一面的勇气,可别示弱吃瘪,末了自己悄悄躲起来哭鼻子呀。
  随着灵力的急速流失,殷想容逐渐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地跪倒在地。
  师尊,不论如何,我们先一同离开这里鸣玉坊主神通广大,说不定能找到某种秘宝,救治你的性命
  车静姝浑身颤抖,拉着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颈项,背起她一路向前疾奔。
  背后的身躯轻弱得过分。
  绛紫轻纱飘摇着坠落,如同一场绝美的幻梦,让人心醉神迷,却须臾便要散去了。
  傻丫头
  殷想容闭上眼眸,唇角微弯,呼在车静姝颈后的都是热气,
  若是有机会,为师倒真想看看你那些藏起来的文册都写了些什么呐。
  只是转眼,那股温热便陷于停滞。
  而勾住车静姝脖颈的双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彩云易散琉璃脆,从此时此刻起,纵然她再拼命地去挽留,也已是覆水难收。
  她终究失去了那个疼她入骨的师尊。
  泪水悄无声息地恣意蔓延。
  车静姝大张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背后的身躯正在变得越来越轻,所有的灵力都用来支撑通道,加之魔心石的侵蚀,她或许连将殷想容带离此处,都做不到。
  如同轻软,柔美,雍容温婉的美好梦境。
  而今大梦将晤,遑论如何,都将是满眼荒芜。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和美女姐姐说再见了QwQ
  第61章 幽魂何所访
  跨越两界通道的尽头, 是一方圆形的水池。
  秋声缈与姜玉琢祭出避水诀,将冰冷的水流隔绝在外,搀扶着蔺楚疏从水面一跃而出, 落在岸边的草丛里。
  水池外是一片幽暗的丛林。
  天空中殷红的血月湛然高悬, 森冷而诡艳, 早已不是人间颜色。
  按师尊和坊主事先的安排,这里应当是鸣玉坊的后院。
  秋声缈凑在姜玉琢耳畔低声道,
  等长明他们抵达,咱们就快些去寻储坊主。
  起初,他和姜玉琢对周长明能否支撑通道还比较担心。
  但水池下的灵流循环不止,说明结界正在持续稳定的运行之中。
  正当二人松了口气的档口, 水面忽然一阵颤动。
  翻涌的波流之中,逐渐浮现出两道身影,紧接着波浪一涌, 将二人冲刷上岸。
  车师姐,长明, 你们怎么没用避水诀切断水流?
  见两人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秋声缈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还有殷仙尊呢?
  他还想凑到水面附近查看, 却被车静姝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细白的手指冰冷如雪,死死扣入他的袖摆之中,关节泛起惨青:
  不用找了
  师尊她, 师尊她她已经
  车静姝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因为极度的心痛断断续续,她拼命咬着嘴唇, 才克制住漫到嘴边的呜咽。
  怎么会,难道殷仙尊她当真
  秋声缈眼眶倏地红了。
  此前他察觉了殷想容气息的异常,但那人只是搪塞过去, 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而且,当时他心里到底存着侥幸。
  毕竟不论是蔺楚疏还是殷想容,都是当世修真界数一数二的翘楚。
  这般朗月疏星的谪仙人物,不论遇到怎样的困境与磨难,都应该是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
  怎么会折损在两界通道内,连尸骨都无法带回呢?
  鲜血顺着车静姝的嘴角漫流,悄无声息之中,她已经将自己的唇瓣咬得鲜血淋漓。
  魔心石毒素已经在师尊体内扩散,她自知万无生理,便接替了周公子,用最后的力量支撑了通道。
  是我没用,连累师尊为保护我受伤,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伤情恶化,也无能为力
  她俏丽的面容上水痕纵横,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滴。
  朦胧的泪光里,她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抹华贵雍容的绛紫身影,风姿绰约,款款而来。
  殷想容是长老会中唯一的女修,不仅修为仅次于蔺楚疏,在司掌事务的能力上,也有着旁人莫及的卓越才华。
  她虽然性情温柔敦善,却让整个璇玑司令行禁止、运转有条,百年来无一纰漏,堪称朝音阁的典范。
  更何况,她对亲近之人,总是给予了无限的包容和关爱。
  例如自己的离经叛道,倘若放之别处,恐怕早已被视为不入流的异端,重新打回枯燥乏味的条条框框之中。
  也正是因为殷想容的保护和包容,自己才能笔耕不辍,圆了静庵居士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文学梦想。
  或许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便是行不逢时,想留的留不住,想做的来不及。
  自己甚至都没有珍而重之地对她说声谢谢。
  车静姝缓缓放开秋声缈的衣袖,跪坐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遥远的天穹。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常用在话本里的形容,直到此刻,她才算是真的感同身受。
  殷相容对她而言,是师尊,是良师,也是无比契合的挚友。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呼呼地漏着风,渗着血。
  她咬着牙抱紧双膝,却怎么也收拾不够起身的力气。
  另一侧,同样浑身湿透的周长明仰卧在草地上,无声地抽噎着。
  他紧攥着殷想容临死前,交给他的那粒溯影珠。
  失去了主人灵力供给的灵武,显得格外暗淡无光。
  但在他注入力量后,还是能隐约瞧见几丝光影流转。
  这枚小珠里,盛装着为蔺楚疏洗刷冤屈的关键。
  只是微微放空思绪,眼前就禁不住浮现出殷想容的面庞,温和矜贵,气度高华,莞蓉不可逼视。
  他知晓她曾恋慕蔺楚疏多年,也曾暗中自惭形秽,觉得她与那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但她给予自己和蔺楚疏的,却是毫无保留的奉献与回护。
  这份亏欠,或许终自己一生,也永远无法弥补了。
  除了叶清漪和蔺楚疏,这是第三次,他亲眼见证着这个世界的人死去。
  从最初符号化的麻木,到如今直击心灵的创痛。
  在他尚未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与这个世间紧密相牵,再也不分彼此。
  既然往者不可谏,来者又是否犹可追?
  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在众人间弥散开,片刻之后,忽然远远传来一道微微含笑的声线:
  究竟是哪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都到了本座的后院,也不肯来打声招呼?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身影便倏然降临,一双幽紫眼眸流眄生姿,正是鸣玉坊主储月熹。
  他一眼便瞧见了双眸紧闭、胸膛毫无起伏的蔺楚疏。
  面色微变,眸底闪过丝丝无奈:
  没想到绛月当初那句话,当真不是戏言。
  见过坊主。
  秋声缈抹了把眼角的泪,和姜玉琢一道躬身行礼。
  周长明和车静姝也紧随其后。
  朝音阁的变故,此前绛月已经大致向本座说明了。
  他一挥袍袖,事已至此,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些随本座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是,多谢坊主!
  高悬的心终于有了些许着落,秋声缈与姜玉琢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如今他们是朝音阁的眼中之钉,任何人都恨不能除之后快。
  所幸这广袤天地间,还能有一处供他们暂避锋芒。
  储月熹带着五人经过后院一处密道,直接进入了鸣玉坊内部。
  再次进入这幢晶石构造的华美建筑,周长明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他注视着储月熹将蔺楚疏的身躯放入一方碧绿的水池内,又添置了些形态各异的珍贵药草在其中。
  敢问坊主,此举是何意?
  秋声缈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
  尽管他多少也算是个医修,但蔺楚疏目前已经处于身死的状态,药石无救。
  储月熹的这波操作,属实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枉你还算是绛月的亲传弟子,这么些年所学的知识,都不会学以致用么?
  储月熹没好气地嘲讽道,
  你且仔细感受,在你师尊的躯壳中,可还有神魂存在的任何痕迹?
  神魂存在的痕迹?
  秋声缈瞳孔一缩,急忙一把扣住蔺楚疏的腕脉,细细感受起来。
  神魂脱离躯体的时机,可谓是生死攸关的窍要所在。
  倘若蔺楚疏是被天劫灵力摧毁了经脉脏腑,进而导致神魂破裂,那么即使修复了他的躯体,碎裂的神魂也无法恢复。
  那样一来,便是真真正正的身死魂消。
  但若神魂脱离在他自己的掌控之内,这样一来,就存在着神魂全身而退,等到躯体恢复后,再与之合二为一的可能。
  从暗无天日的绝望里骤然窥见一丝曙光,秋声缈内心狂喜,几乎惊叫出声。
  他转身就要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却被储月熹用术法制住了口舌。
  切莫声张,如今时机还未成熟。后者神秘莫测地道,
  尤其是不能让那个红衣小美人知晓。
  秋声缈很是艰难地消化了一阵子他的诡异称呼,但心底不免疑惑:
  可长明毕竟是师尊倾心爱慕之人,关于师尊的好消息,难道不应该第一个告诉他么?
  两人的对话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进行,旁人并无法察觉。
  储月熹却忽然调开了目光,凝视着虚空某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熟悉的气息倏然袭入鼻端,秋声缈心头一动。
  急忙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方才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他还在疑惑,储月熹已经继续叮嘱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莫非不懂?你师尊当初疼爱他到了命根子里,他是如何回报的?你作为绛月的亲传弟子,难道不觉得愤慨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通过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