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刀郑重地道:“是扶玉姑娘,千真万确。”
又问:“我去把她抓来?”
这时,萧邺瞧见扶玉绕过苏祁,一路往良宴楼而去,显然,她是要在此处用饭的。
萧邺的脸上露出了些诡谲的笑容,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要她自己送上门来。”
萧邺又对琴刀说了几句话,而后琴刀同身旁的一个亲卫耳语几句,便有一个亲卫开门下楼而去。
良宴楼是柳州最大的饭馆,平时的生意便很好,赶上夜朝节这样的大日子,便是如火朝天的繁忙了。
扶玉进来之时,就见虞隽和竹溪还在柜台前,她疑惑地道:“你们还在点单?”
竹溪撇嘴道:“里头位置都满了,我们没位置坐,每次说要轮到我们了,但就是没轮到,气死我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小二,和迎来送往的客人,扶玉忍不住道:“等来等去,不知等到几时,不然我们回去罢。”
竹溪气得用力拍了下桌面,把算账的小二吓得不轻。
她怒目圆睁地看着扶玉道:“我们付过账了,三十两,不吃太亏了,必须吃,就算再等上一个钟头,那也要吃。”
这时,忽然走来一个人,扶玉听小二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黄掌柜。
而后,黄掌柜笑着对他们道:“几位客官久等了,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上好的包厢,这就带你们上去。”
听到这话,竹溪喜笑眉开,道:“太好了。”
扶玉和虞隽亦是露出笑容,遂心吃着冰糖葫芦,倒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一路随黄掌柜往二楼去,扶玉一行人的心情都是轻松的,直到她们被黄掌柜请到一向富丽堂皇的包厢,而那间包厢站着、坐着许多不认识的人时,扶玉心头才突突跳了起来。
面对紧紧闭上的门扉,扶玉面上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而虞隽和竹溪也发觉了不对劲,他们用力拍打门扉,嘴里喊着:“黄掌柜,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间包厢有人。”
外头根本没有人回答,虞隽和竹溪呼喊了几声后,便作罢了。
眼见被困在这地,当转身看向包厢中二十多个不认识的男人时,扶玉的心里又惊又俱。
她定晴一看,一眼瞧到了站在雕窗前,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应该是这里面的老大,若是好好商量,应该会放人出去罢,扶玉心里如此想,但依旧很没底。
她缓了缓有些凌乱的呼吸,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卑不亢。
扶玉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一行人今日原是上此地用饭,但不知为何,掌柜地将我们错带到您的地盘,叨扰您的清净虽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我们确实给您带了了不悦。您看,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商量一下,大家和和气气地和解了,放我们出去?”
背对着的那人嗤笑道:“放你们出去?”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后,扶玉心里头突突跳地得更快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这道声音异常熟悉,连背影都十分熟悉,和那个被她刻意忘了,那个避之不及的人,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扶玉心头一颤,是萧邺。
她退后不得,却见萧邺缓缓转身,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她退无可退,后背贴在了僵硬的门扉上。
萧邺一把将扶玉扯入怀中,声音冷血地没有半分感情,问:“你还想去哪?”
时隔多年,再次对上萧邺,扶玉当下最真实的反应便是神情呆滞,她的脑子、耳畔无一不嗡嗡作响,她的心跳动如雷,若不是还被萧邺紧紧抓着,她只怕要倚地而坐了。
见娘亲被陌生男子一把拽住,脸上俱是痛苦,而那位男子很是凶神恶煞,遂心心里头虽然也很害怕,但她想着要保护娘亲,便壮着胆子道:“坏人,不许欺负我娘亲。”
娘亲?
萧邺一时错愕,他的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发狠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
还不及扶玉说话,遂心就朝虞隽的方向开口道:“爹爹,有人欺负娘亲,你快来打坏人。”
第53章 “只要你跟我走。”……
遂心的那道呼喊声一点用处也无,就在萧邺倾身向扶玉而来时,萧邺的亲卫就已经将虞隽和竹溪双双制下。
况且,就算此时虞隽没有被制下,他一个文弱郎中,也很难与萧邺对抗。
虞隽被按到在地,他的手脚不能自如舒展,但瞧见遂心皱起了害怕的小脸,他还是微微一笑,柔声安抚道:“别怕。”
但他和竹溪都被萧邺的亲卫用布巾捂住口,是以遂心只能听到模糊的声响。
在此之前,萧邺的视线之中只能看到扶玉一人,这会因着令他如坠冰窖的两道童声,他才分了些许目光给和扶玉同行的另外三人。
粉妆玉琢、面露惊慌的垂髫小丫头,被亲卫挟持的、气质温润的青年男子,若干时辰前才在药神谷见过的竹溪姑娘。
一点一点收回目光后,萧邺忽然心生冷笑。
萧怀琅曾经问他,万一找着扶玉时,她已嫁人有子,家庭圆满,自己该当如何。
他曾经对萧怀琅的那句假设一笑而过,他说,她只能是他的妻。
多年前之所以会那么回答,原因有二,一是久久得不到扶玉的消息和踪迹,比起噩耗,只要她还好好地活着,那就足够了;二是,萧邺料定扶玉不敢背弃自己,她就算有那个心思想,也没有那个胆子做。
在见到扶玉之前,萧邺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到了此刻,把娇弱的身子紧紧拿捏在手中后,他忽然反应过来,她有夫有女,而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笑话。
他想,她可真绝情啊,竟这么欺瞒了自己五年,自个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安生日子,徒留他一人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
她现在看向他的目光,完全是在看陌生人。
一股寒气自心底攀升,萧邺心间腾起无法言说的恼怒来。
若说萧邺的眼中方才是没了笑意,这会便只剩下森冷至极的寒光。
他向虞隽看去,是一个看起来便很温柔的男人,虽然扶玉没有明说过,但他知道,这个男人是扶玉喜欢的类型。
萧邺心底生了冷意,他阴沉着神色,薄唇轻启,声音冷硬,“扶玉,那个小孩说的是真的?她是你的女儿?地上的那个男人也是……”
剩下的半截话,他觉得有点无法从喉咙中吐出,便硬生生止住了。
在一道道质问声中,扶玉怔怔地抬起眼来,她一不小心就对上了男人那双明亮精明的眸子,他的眼皮微压,完全折起来的时候便有些凶狠,正垂着眼看她。
五年未见,男人的容貌不曾变动分毫,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但在添了岁月的打磨后,本就姿容俊逸的面容,更添了些许卓然不凡的沉稳气度。
扶玉缓缓垂下头去,心口微跳的同时,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满是不解,他这些年应当过得是风生水起,而自己逃到这和京城遥遥相望的柳州,他为何还要这般不放过她……
她很想否认扶玉这个身份,但又清楚地知道,萧邺哪里会由她不认。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今日对她是个什么打算,按理来说,她不曾亏欠过他什么,也断的一干二净了,没必要再纠缠不休了。
一只手腕被萧邺握着,还得自由的那只手往后背放着,手指搭在身后的雕花琉璃门上,她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些许。
见扶玉许久不说话,萧邺知不能这么逼她,声音也没那么冷然了,他迫使扶玉看向自己,道:“我不计较这五年的事情了,只要你跟我走。”
听到这句话,扶玉眸光微动,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男人,他难道还想让自己同五年前那样跟着他吗?
便是他想,扶玉也是断断不愿意的。
扶玉身子一顿,她当即道:“我不……”
话未完,萧邺马上打断了扶玉,他冷着脸道:“不要说让我不开心的话了,我的好性子不是能任由你一而再再而三糟蹋的。”
“娘亲——”
发现虞隽和竹溪都被人抓着,屋子中的人都冷气森森,完全不是以前玩躲猫猫的轻松氛围后,遂心巴咂着小嘴朝扶玉走来。
遂心扯着扶玉的衣袖,扶玉用那只空着的手牵住遂心的,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靠在雕花琉璃门上。
她回望萧邺,语气有些不稳,“我的父亲,你的义父,很快就要来柳州城见我了,你确定要这般不顾我的意愿吗?”
言罢,扶玉有点为自己所说之话不齿,她从未在绥远候面前亲口喊过一声父亲,却在这时利用了他。
她想,在这件事情罢了之后,她应该平心静气地同绥远候来一次谈话。
在看到竹溪的那一眼,萧邺就已经清楚绥远候之前是在欺骗自己了,他确实是很敬重绥远候的,但他此刻只想把扶玉揣进自己兜里,就是绥远候来了,他也不会罢休的。
萧邺漫不经心地挑起眉,忽然对着扶玉微微一笑,“义父来了又如何?他来了,你也照样得要跟我走。”
听得萧邺一席猖狂的话,她呼吸急促道:“他最迟明日就会来。”
摩挲着扶玉的下巴,萧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慢慢道:“我自有话对义父说。”
扶玉大为震惊,她原以为把绥远候搬出来就会断了萧邺今日的心思,却不想一点作用也无。
扶玉咬着下唇,牙齿慢慢磨着唇肉,再不吭声。
这时,萧邺松开了扶玉,朝虞隽和竹溪看了一眼后,他对扶玉道:“我不会伤害跟你同行的朋友,你随我走,我自然就放了他们。”
藏在袖中的皓腕玉指皆在打颤,扶玉的一张玉脸绷得紧紧的,他们一行人没有一个会功夫,对上行走多年的精兵强将,真的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无,更何况,眼下连硬碰硬的机会也无。
看来,只能等待绥远候来了,他最晚明日也会到了。
扶玉心一横,她轻声细语道:“我随你走。”
萧邺抿着嘴笑了一下,他朝遂心看了一眼,问扶玉:“这个孩子,你要一并带走吗?”
一想起萧邺从前在耳畔警告过自己的话,扶玉心头不免一紧,她警惕道:“不必了,她怕生。”
看了一眼十分护崽子的扶玉,心中酸涩的同时,萧邺唇边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他淡淡道:“还是跟我们一起走罢,她要是想你了怎么办?我想你时不会哭,但小孩子可就说不定了,到时候你一心疼,说不定还要怪我。”
扶玉忍不住道:“还是……”
萧邺一猜便知扶玉的疑虑在何,自己再小人也不会去伤害一个小儿,更何况他自认是君子。
他不冷不淡地打断了她,“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了。”
心知萧邺不会再改心意,扶玉只好闭口不言。
接下来,萧邺带着扶玉母子回自己在柳州暂住的府宅,在他们离开的两个时辰后,虞隽和竹溪二人也回到了善德医馆。
因一路上都被萧邺的亲卫捂住口鼻,到了善德医馆门口才松开了束缚,竹溪身子一灵便,就指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马车破口大骂。
等她骂完之后,才发现虞隽已经不见人影了。
虞隽回到善德医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绥远候是否已经到来,得知医馆中人未收到绥远候的消息时,虞隽难免有些着急了。
单凭他一人,很难从萧邺手中夺回扶玉。
他很清楚,虽说萧邺眼下言之凿凿不惧绥远候,但绥远候一来,情况定然大为不同,他不能贸然和萧邺硬碰硬,只能等待绥远候的到来。
虞隽如此想,他方才从扶玉眼中得到的也是这个信息。
瞧见虞隽担忧的神色,竹溪宽慰道:“师兄无需担心,我下山之时,绥远候也要启程了,就算路上再耽误,明日中午应该也到了,我们不会等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