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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珠姨跟一般的房东不太一样,她习惯亲自来收房租。她不要你用匯的,也不要你用转帐的。她就是喜欢在每个月初的时候来敲敲各个房客的门,跟他们收房租,顺便聊聊天瞭解一下近况,还有拿一些自家製的点心来送。
  有些新来的人不习惯这套,所以刚搬进来遇到阿珠姨的时候还很尷尬。久了熟了就觉得好像多了一个老妈子,愿意留着的房客才慢慢习惯阿珠姨的作风。
  这老宿舍是阿珠姨的日本老公留下来的,十几年前她老公过世,人生顿时失去依靠与目标,后来在子女的帮助下重新振作,才把这宿舍给翻修后租给学生或刚出社会的上班族。
  会住到这里也是直属学姊的介绍,那时她毕业已经要出国留学。知道我刚从家里搬出,亟需找个地方稳定,跟阿珠姨商量后便把这间交给我。
  至于阿杰,那是后来阿珠姨看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实在太浪费,便问我要不要找个室友分担房租。他说他可以帮我找信得过的室友,不会妨碍到我的生活。事实上阿杰跟我同住后,我们一开始的确很少碰面。
  房间是有纸门隔开的,虽然没上锁就是。直到大学毕业我还在跟弟妹们一起睡,也不排斥这种生活形式。而阿杰本来就是个很宅而且不善交际的人,刚同居时我们也没甚么交集。
  本来我也是打算住个一年等稳定了再搬家,但还没搬就遇到阿杰出了状况。那时候他的至亲突然走了,那也是阿珠姨跟我讲的,我才发现他突然一直待在家是有原因的。那时实在是放不下他而没搬走,然后就这样慢慢熟了。
  总之呢,因为这些那些等种种原因。现在阿珠姨跑来收房租,就顺便问我要不要换个室友。
  「陈同学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这段期间房租都是你在付,啊他人呢?是不住了吗?不住的话怎么不搬出去,还要你帮忙付房租?阿姨我实在看不下去啦,你要不要换个室友?我再找一个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不用啦阿珠姨,阿杰他还在住院所以回不来,要我帮他代垫房租。过段时间他并好回来就会还我,不用担心啦。」
  「这样喔……阿姨是担心你负担太重,毕竟你才开始上班。」
  为了避免阿珠姨提出要去探病的意见,我赶忙打断她,说:
  「抱歉啦阿珠姨,我还有事,要出门一下。」
  「还要出门喔,你最近假日都会出门欸,是女朋友吗?」
  「没啦,不是女朋友。」
  「知道啦,要是有女朋友要同居可以跟阿珠姨讲,阿珠姨把楼上的房间清出来给你们住。陈同学的东西我帮他移到另一个比较小的房间,房租可以不用算。」
  这阿姨明显没在听人话,真是超尷尬的。但这就是阿珠姨,很鸡婆的老妈子。我也不打算多说甚么,毕竟时间快不够了。
  「好啦阿珠姨,我快迟到了,先走啦。」
  「好喔,再见啦。」
  今天还是要去白色大楼见阿杰,他已经康復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路了。我现在就看他一个人待在大楼内部的空中花园,躺在树荫下的摇椅看着天空发呆。
  一头留到耳边的白发特别显眼,记得在得病前他的头发明明跟我一样是黑的。现在的他感觉跟我就像两个世界的人那般。
  「你怎么躺在这发呆?」
  阿杰早就注意到我了,只是懒得动。不过半晌后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声音就像个还没变声的少年。
  「杨医师说我要多晒晒冬天的太阳,对身心状况都会有帮助。」
  现在的他还是穿着单薄的病人服,不过因为天冷,肩上还搭了一件披肩。跟身穿大件夹克的我相比,他真得比较不怕冷。
  「穿太少了。」我忍不住开口。
  「甚么啊?」阿杰还是看着上方,懒懒地说:「我不冷啊。」
  「看了都觉得冷呢。」
  「你知道俄罗斯人为了战胜冬天,会在这种日子破开结冰的河面当游泳池吗?」
  「别聊这种话题,光是用听的就觉得冷到爆炸。」
  「还不是你先提的吗?没事说甚么我穿太少了,我还以为是我穿得太暴露。」
  「你连拖鞋都没穿呢。」我看了一眼他光滑的脚,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冬天手脚冰冷都得需要用暖暖包保温才睡得着的。」
  「别提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说着说着,阿杰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似乎很排斥去谈以前的事,有时候甚至会因此发脾气。杨医师说那可能是长期的住院造成的抑鬱症状,等出院就会恢復。
  所以当他在发脾气的时候,我会让他一点。也尽量不提以前的事情。虽然今天不小心破功,还好他的反应也没很激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