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羽和何长易,一个跟在北夏大王子赤埒的身后,一个跟在奚家家主的身后。
赤埒和奚家家主并肩而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何嫌弃或冷淡,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搭理谁。看来的确是天性不和。
连王笑着迎上,内苑的一众宾客也都一时停下私语或交谈,投射目光看过去。
盯着两国使臣看了一会儿,有人悄声问道:“北夏的那位大王子不是说,他妹妹也参加相府的招募比武了吗,你们都见过那位北夏公主没有?”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还有人说看到的都是男的,根本就没见有女子参加招募比武。对此,旁人只有哈哈大笑。因为一些女武者为了让自己显得不弱于男子,行装打扮总是与男子无异,的确不好辨认。
听着周围人讨论北夏公主,傅思滢看向跟在赤埒身后做男子打扮的娣雅,但笑不语。
这时,娣雅在一群人中也发现了犹如明月般熠熠闪亮的傅思滢,对傅思滢露笑点点头,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现在是男子的打扮。傅思滢见娣雅如此坦荡大方,自然颔首回礼。
说的对呀,的确是不好辨认,看起来比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雅士还要俊俏、还要招女子喜欢呢。
站在赤埒身后侧的白倾羽也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傅思滢的身影,看见她和娣雅相互点头示意,晓得她们俩认识,白倾羽一脸凝重、眉头蹙起的面容,这才露出些许笑意。
傅思滢的目光从娣雅看向白倾羽,敏锐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不好。看着他。她微微一皱眉,歪头,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见此,白倾羽轻轻摇头,没有多做回应。直到连王将两国使臣来宾分别送到坐席之后,片刻过,白倾羽起身离开坐席,走向门外,傅思滢见状,随即起身跟去。
二人走到门外,避开其他人凑到一起说话。傅思滢问:“怎么了?你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难道是和曹夫人之间……”
“不,与我娘无关,是和那群晋国人有关。”
“晋国人?”
傅思滢疑惑。她刚才也只是对奚家家主和何长易有多看两眼,对其他的晋国人只是扫视了一遍,根本没有留意。
“晋国人怎么了?”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奚家家主的身后站着一位蒙面的女子,做妇人打扮。”
“妇人?”傅思滢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道身影,“你是指那位身着暗红色衣裙的妇人?”
白倾羽点头:“对,就是她。自从刚才在连王府门外遇到,一路上我都在偷偷观察这位夫人,发现她的身份很不一般。晋国人对她极为尊重,连奚家家主也对她甚为恭敬,何长易都是跟在她身后的。”
“也就是说……这位夫人的地位,比奚家家主还要高?总不至于……”傅思滢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笑,轻笑道,“总不至于是晋国皇后来了吧?”
“我不知道,所以才感到很奇怪。如果是晋国皇后,何长易应该在第一时间向圣上禀明的。晋国皇后暗暗抵达大昌皇城,这是国事、是大事,绝不可忽视怠慢。”
傅思滢点头:“那就应该不是晋国皇后。再者说,晋国皇后也没有必要暗暗到访大昌呀。或许,是因为何长易自己都不能确定这位夫人的身份,所以才不向皇上禀明呢?”
白倾羽摇头,不认同地说:“哪怕他不能确定这位夫人的身份,可单看晋国人对这位夫人的尊崇,就值得向皇上禀明了。他是任职司礼官,应该有这个意识才对。”
“唔,你说得也对。”
听了他的解释,傅思滢认为很有道理,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两个人想了又想,傅思滢提出一个可笑的猜测:“会不会是那位奚家家主的母亲?所以晋国人对她都很尊重,何长易自然也得敬重。”
“不,”白倾羽摇头,“奚家家主称呼她为‘夫人’,这可不是对自己母亲的称呼。哪怕是称她为‘老夫人’,我都会觉得你的猜测有几分可能。而既然是尊称‘夫人’,只能说明她是身份地位要比奚家家主高的女子。”
想不出个头绪来,傅思滢摇头,轻声苦恼地说:“我实在不知道在晋国,身份地位会比奚家家主高的女子,除了宫中的后妃之外,还会有谁。”
“我也不知道,所以……呵,才被你看出来心事重重。”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
她挥挥手,在白倾羽的眼前晃了晃:“行了,先不要想这些了,不过是一位夫人罢了。你快些进去继续作陪北夏大王子和北夏公主吧,不要总是把表情挂在脸上,让人看出来你有心事。”
“嗯。”
他点头,刚要与她一同再去入坐席,想到什么,提醒她道,“你有空看我心事重重,不妨也多观察何长易,我觉得他今晚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听到这番提醒,傅思滢当即笑出声:“呵,那是赶巧了,我今晚就是要观察他的。”
“嗯?”
“呵呵。”
重新落座,不过一会儿便等到连王觉得宾客都抵达得差不多了,开始吩咐下人增添更多的照明之物,并且停下歌姬舞女的热场助兴。在一众座席围成的一圈空地之上,连王也开始命下人将他从傅思滢手中借来的宝贝一一搬抬出,依次缓缓亮相。
由于是赏宝宴,先赏宝后开宴,赏宝就是要讲究允许宾客细细鉴赏珍宝美物,允许宾客随意走动。所以随着大家对珍宝的惊叹声响起,场面也慢慢变得散乱起来。
自打进入王府被人带着落座,宾客们都是凑近聊天谈论的,不会随意多有走动。而眼下数十件珍宝,大圈套小圈地摆放着,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实在是值得漫步凑近,认真观赏。
光线明亮,把一切都映照得那般清楚,将宝物的美轮美奂展现得分毫必现。
“思滢,你怎么也不起身一起去看看?瞧那些东西多精美呀。”
“呵呵,你们先去,现在人多,我等你们都转悠过了我再去看,慢慢看,不用人挤人。”
“还是你聪明。不过,我们可耐不住那个性子!”
傅思滢朝洛浅苏和杨云沁等人挥手:“行了,快去吧。”
由于东西都是从她手上借出的,她之前都亲自上手一一把玩观赏过了,所以这会儿当然没有兴趣跟别人挤着一起看。
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席间,微微眯着眼,看向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的连王,以及隔着无数人头坐在对面的何长易。
今天连王的精神状态着实不错,有种神采奕奕之态,可无奈何长易的确有些心事重重,眼眸总是耷拉着,再加上距离隔得远,让她不好判断。
等待着合适时机的出现,反正她也不急,毕竟她心中对于何长易就是先皇长子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无非是眼前再多一个验证的机会罢了。
不过一会儿,正逢身前不远处摆放珍宝的地方遇上越来越多的人围来观看,彻底将她的视线阻挡,看不到连王和何长易的身影,她便所幸暂且放下这个心思,扭过头捡一些茶点享用。
正感叹连王的确是花费心思,连待客的茶点都是如此美味之时,忽而,感受到一片阴影当头罩下,有一个人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冷不丁地被人靠近,傅思滢浑身一紧,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来人。自从她喝下过仙真人给她准备的洗髓伐毛的药之后,感官灵敏,一般人靠近,她都是能察觉的,所以这人……
孙丹就站在傅思滢的身旁,只是没想到来人是来找傅思滢的,所以直到来人款款走来在傅思滢身边站定,孙丹才伸出胳膊护在傅思滢和来人之间,戒备地看着来人。
这位蒙着面纱、身着暗红色冬装的夫人,轻飘飘地扫孙丹一眼,似乎完全没有把孙丹放进眼里。垂头看向傅思滢,轻声笑了一下:“呵呵。”
呵呵?
傅思滢狐疑地皱起眉头,这是在跟她打招呼吗,她要不要也同样回以呵呵?
很明显,来人便是白倾羽方才所以提及的,被所有晋国人都很敬重的神秘妇人。
这位陌生的神秘妇人来找她做什么?
既然对方已经先对她笑了,于是傅思滢主动问道:“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她的语气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这位夫人来了以后并没有二话不说就要与她打架斗殴,而是先对她笑了笑,看样子是很有善意的。
神秘妇人没有回答傅思滢的问题,而是很平静地、用着不带感情的声音,反问道:“你就是傅思滢,对吗?”
这话问的。傅思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奚家家主都敬重的妇人,是特意跑她面前来求结识的吗?
沉默半息,她忽而咧嘴一笑,抬手指向孙丹,说:“我不是傅思滢,她才是。”
孙丹:……
大小姐,你觉得俺这个美貌水平能令人相信吗?
神秘妇人也被傅思滢不按常理出招的行为,整得怔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后,冷冷笑了两声:“不愧是有几分手段的小丫头,花样还真是多。”
这话说的越来越古怪了,让人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可以很明显地听出来,原来这位并不是和善之人,而是来者不善呐。
傅思滢用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这位神秘妇人一番,然后笑问:“虽然夫人你蒙着面,但我觉得你面生得很。介不介意自报一下家门,让我想想我可有对夫人你……使过什么手段?”
问话说完,两个人之间陷入久久的沉默。傅思滢是在等对方的回答,而对方是在等什么,她不知道。或者……对方只是被她的美貌迷昏了头,看痴呆了?
就在傅思滢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再一次的,她的问题没有得到神秘妇人的回答。
不仅如此,还:“呵。”
这妇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嘿!一见得到这种不尊重的对待,傅思滢立刻心火上冒,皱眉喝斥:“站住。”
她虽然是耐心即将告罄,可并不代表心中没有烦躁和怒火。这位夫人是什么毛病,跑这逗她玩儿来了?
在晋国,你受人敬重,可这里是大昌的地盘!真要身份尊贵,让大昌人敬重你也无妨,但你不能随意耍弄人玩吧?
眼看神秘妇人明明有听到她的呵斥,但依然前行没有分毫的停顿,显然是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傅思滢眼眸一紧,立即给孙丹做出一个去把人拦下的手势。
收到指示,孙丹立刻迈步上前追去。
而就在孙丹即将超过妇人身旁将人拦下之时,“呼”的一声,跟在妇人之后的下人隔空便朝孙丹打出一掌,当即将孙丹打得后退数步,一作呕,嘴角流出一丝血来。
见之,傅思滢大惊,噌地起身要去搀扶孙丹。
孙丹赶忙朝她比出一个不准她再迈步靠近过来的手势。
瞬间,傅思滢身体僵硬,定住步子,一脸受屈辱的表情紧盯那妇人。
扫都不扫一眼被打伤的孙丹,神秘妇人扭头,看向傅思滢,见到她僵硬站在原地,妇人再次一笑:“呵呵,傅大小姐,看来我的下人要比你的下人厉害多了,无论是出击还是保护,对不对?”
说罢,在得到傅思滢一个紧紧皱起眉头的反应后,再次转身离去。
这一次,没有傅思滢的命令,孙丹再无拦人的行为,只是默默移动几下脚步,挡在了这几人和傅思滢之间的路上,以防对方暴起伤害傅思滢。而这种担心并没有化为现实,傅思滢最终是目送神秘妇人几步进入人群中,很快不见踪影。
等人走后,孙丹立刻快步回到傅思滢的身边,极为愧疚屈辱地请罪道:“对不起,大小姐,给您丢脸了!”
傅思滢摇头,顾不得多想,急忙查看孙丹的伤势。
“你伤势怎么样?咱们赶快回去给你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