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伊见店员没有新的线索,就让他回去工作。
自己则带着汉弗莱和奥迪夫,继续站在小巷中分析。
他没有走大路。
特伊走到围墙边,伸手捻了一小块蹭掉的墙皮。
这里都灰被蹭掉了,痕迹很新鲜。
确实,他肯定是从这里走的,奥迪夫打开通讯器。他虽然不知道薛信然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任务,一三五小队跟着我搜查居民区,二四六沿着附近所有的街道地毯式搜索。
特伊侧过头看向汉弗莱,你先回去吧。失职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跟店员不同,特伊早就嘱咐过汉弗莱,不要让薛信然离开他的视线。
汉弗莱没有做到。
特伊可以放过无辜的店员,却不会不追究汉弗莱的责任。
银眸男人一脚踩在墙面上借力,轻轻松松跃过了接近三米的围墙。
他寻着少年的痕迹追踪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明媚的午日烈阳渐渐西垂,天色暗了下来。
薛信然就如鱼儿入水,除了一开始的些许痕迹,再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就连街边的监控也没有捕捉到过一次少年的身影。
时间滴滴嗒嗒的走,薛信然可能抵达的范围越来越广,他们的查找难度也越来越大。
这场轰轰烈烈、浩浩荡荡的追逐战,持续了三天后,军部终于承认薛信然的能力,开始将重点放在飞舰上。
他们认为,薛信然逃离,肯定是想要离开麦卡锡,而离开麦卡锡,就肯定得上飞舰。
只要将让人留在这颗星球上,花上一段时间慢慢找,肯定是能找到的。
特伊接到军部的消息时,正站在二楼、薛信然的房间中。
空气里,属于少年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特伊面容冷峭的眺望远方。
最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时,房间内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这是特伊第一次,因思绪混乱而无法遮掩行走的动静。
他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
麦卡锡另一座城市蒙喀什。
将一头黑发染成棕色,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踏上全然未知的土地。
跟特伊熟悉的样子不同。
薛信然不仅改变了发色,他还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了几张纹身贴。
丑陋的疤痕斜着贯穿了少年精致的面孔,从他的左眼上,越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的脸颊。
因为疤痕太过于巨大和丑陋,所以看过他脸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放在疤痕上,从而忽略掉薛信然本身很好的底子
既然要逃,通讯器和黑卡这样会暴露位置的东西都不能带。
薛信然只带了一点现金。
这两天,他用这些现金租了蒙喀什贫民区内相对好一些的单间房子,又买了一个廉价的通讯器,在这里安了家。
他手头的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但好在,这里离的足够远。
而且因为是贫民区,这里鱼龙混杂,甚至还有一些罪犯隐匿其中,不论你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身份证明。
总而言之,薛信然觉得他可以在这里龟缩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时机乘坐飞舰。
哥、哥哥
薛信然正在收拾房间,他对面是一个金属破烂打造的窝棚,里面住着一对姐弟。
此时,脏兮兮的弟弟顶着一张黑黢黢的脸,用伶仃的身体走到门缝边,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嗯?薛信然看了他一眼,继续扫地,只是声音柔和了些许,怎么了?
那小孩憨笑着,鼻子下面有亮晶晶的鼻涕水儿。
哥哥昨天那个糖,可以再给我一个吗?
薛信然想起来了。
他昨天跟着房东来这里租房子,第一次碰见小孩的时候,随手给了他一粒糖。
那是莱安给他的零嘴混合了多种坚果的牛轧糖,味道不是很甜,但奶味和坚果的香味很浓。
他吃了一些,还有一些随手放进了背包里,现在还剩下几颗。
小孩似乎也觉得自己上门讨东西吃的行为不好,他挠了挠头发,糖果太好吃了,我想吃一半,剩一半给姐姐的,结果不小心全吃了。
姐姐还没有尝过味道呢!
小孩愧疚了一整晚,终于战胜了害羞,跑过来找薛信然要糖。
薛信然看着他纯真的眼眸,想到了蓝星上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想到了他没有被冰封以前,邻居家顽皮的小男孩儿。
他放下扫帚,将背包里仅剩的四颗糖都拿了出来,放在了小男孩手心里。
拿去吧,跟你姐姐分着吃。
小男孩完全不怕他脸上的疤痕,笑的见牙不见眼,又说了好几声谢谢哥哥,才光着脚丫跑进了废弃的窝棚里。
薛信然看看他小小的背影,心里却在感叹,不管是多么先进的时代,贫富差距永远存在,不可磨灭。
而贫民的待遇,只不过是从曾经的茅草窝棚,升级成了金属破烂堆成的小家罢了。
薛信然将自己大约二十平米的出租房打扫干净后,他打开通讯器,开始在网上游览近期发布的军政信息。
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蓝星人的新闻,这说明军部没有公布他的身份。
薛信然继续看。
他并没有发现太过明显的追捕动向。
只是有一些居民反映,最近巡逻的士兵人数变多了,家里的未成年小孩儿经常被那些军人拦下。
而且薛信然注意到,军部竟然不止在查跟他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少年,连未成年的少女都没有放过。
难道是觉得他会把自己打扮成女装大佬?薛信然有点无语。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不少人都在吐槽最近飞舰检查严格了好多,身份信息要再三比对过才会放行。
对此类消息,薛信然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他早有预料。
还是得先找份工作啊,不然还没等到离开麦卡锡,就先要饿死了。
薛信然喃喃自语,开始寻找起贫民区附近,不用身份证明也能够入职的工作。
少年正一家家挑选着,突然,一阵无法抵挡的猛烈睡意袭来,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的身影晃了晃。
奇怪薛信然低下头,伸手揉了几下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怎么怎么会突然这么困
话还没有说完,少年握着通讯器的手一松,随着东西落地的清脆碰撞声,他瘦削的身体直直倒在了地上。
没一会儿,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了平稳放松的呼吸声。
姐姐,我真的没有说谎,那些糖果不是我偷的,是那个新来的哥哥给我的!
小男孩泪眼汪汪的捂着脑袋,指着薛信然的房间。
你知道这糖多贵吗?住在这里的人会把这么昂贵的糖果随手送人?你个臭小子,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姐弟俩敲了敲房门。
可门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并没有人在家。
男孩一脸困惑,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奇怪道,咦?哥哥呢?刚刚明明还在家的呀!
可是姐姐已经不想听了,叉着腰,又是一记脑瓜崩敲在他头上。
第85章 世界四
等薛信然清醒,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好像单纯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而已。
薛信然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打开房门,准备把打扫出来的垃圾倒进垃圾桶。
然而刚一露面,就撞到了蹲在他家门前默默流眼泪的小男孩。
薛信然:?
那小男孩看见他,眼泪鼻涕一把的控诉,小手还不忘捂着肿了一个包的脑袋,哥哥,你明明在家,为什么不给姐姐开门?
呜呜呜呜姐姐以为你给的糖是我偷来的
等薛信然了解到他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后,有些哭笑不得。
小迪福,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就去跟你姐姐解释好不好?
真的吗?小迪福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不信任。
他可还记得,刚刚无论怎么敲门,薛信然都没有应答,还害得他吃了好几顿脑瓜崩,痛的他哭天喊地,可丢人了。
薛信然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迪福,他是认真的。
向小迪福的姐姐解释过后,薛信然在一家废品回收店里,找到了一份维修工的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就是将回收回来的废弃家电维修好,以便于二次出售。
薛信然虽然在维修系只上了两个月的课,但他很吃苦,而且家电相比于武器飞舰,结构要简单很多,所以他很快就上手了。
这是一份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工资在这个贫民区算得上是高薪,不仅能满足他的日常开销,还可以存下一笔,为以后做打算。
除了工作,薛信然平时基本不会出门,也只跟迪福姐弟关系比较好。
慢慢的,薛信然也知道这对姐弟的身世了。
他们被父亲抛弃的。
据迪福的姐姐埃兰所说,他们的父亲是一个狂热的赌徒份子,欠了赌场很多债,带着他们逃到了蒙喀什。
来到蒙喀什没几天,父亲就失踪了。姐弟俩身无分文,只好流浪到贫民区,靠着捡垃圾过活。
薛信然工作的那家废品回收店,就是从埃兰这样的拾荒者手中回收废品的。
忙碌的半个月匆匆而逝。
薛信然今天修了不少废弃的电冰箱,老板多给他结算了一笔工资,他就买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食物,邀请两姐弟来家里吃饭。
这种很平常的食物,对于迪福二人来说,也是无上的美味。
他们吃的很开心。
薛信然看着两个半大孩子的笑容,心里也很高兴。
哥哥,我能不能看看你耳朵上的那个?
迪福咬着金属勺子,用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薛信然耳朵上别着的通讯器。
薛信然说,当然可以。
埃兰拍了下迪福瘦瘦的小手,不许看,万一弄坏了呢!
薛信然笑说,我记得有一部动画片,在小孩子中间很风靡,我找给迪福看看吧。
他将通讯器取下,登上网络准备搜索。
幽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投射,将少年的侧脸映照出一点蓝色的光晕。
迪福端着碗,挪到了薛信然身边。
后者在迪福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搜索软件。
他正准备搜动画片,突然发现底下有好几条新闻推送。
这种新闻不具备真实性,薛信然一般是不在意的。然而这次特伊、厄星虫族等几个关键字眼闯入了他眼帘,他下意识的点了进去。
特伊将军推荐同为厄星虫族的侄子进入军队。据爆料,这位厄星虫族已经加入海拉中将的队伍,即将成为一名前线战士!
特伊将军如此着急培养下一代,是否已经无力守卫前线?
本台记者曾经拍摄到,特伊将军面容憔悴的徘徊在商业中心附近。而如今,他已经有好几天未曾露过面了,不知特伊将军状态如何?
薛信然嗤笑了一声。
迪福看不懂新闻,但他明白薛信然的笑声充满了讽刺,小男孩呆呆的问,哥哥,你觉得这个写的不对吗?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薛信然没正面回答,他找到了动画片,播放给迪福看。
很快,迪福和他嘴硬、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姐姐埃兰,一起沉浸到动画的世界中。
薛信然看着他们眼睛眨都不舍得眨的样子,陷入了思考。
他确实不相信刚刚看到的新闻。
特伊无力守卫前线?
这简直是他这段时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就凭他在特伊手下学了那么久的体术,却一点摸不透他的底,薛信然就明白,特伊所展露给自己的,连冰山一角都谈不上!
他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
这样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虫族,竟然被无良记者说成是无力、憔悴?
薛信然可太不服气了!
如果特伊都是无力憔悴的话,那他这个比特伊弱八百倍的蓝星人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早就该洗洗干净,安静入土了。
姐弟俩看了两集动画片,晚餐也吃得干干净净。
他们虽然穷,但很有礼貌。吃完后,帮忙清洗好餐具碗碟,打扫好卫生,才在薛信然的目光中离开。
夜晚的贫民区很安静,一些小窝棚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看上去不像白天那么残酷,透露着淡淡的温馨感。
薛信然在呼啸的风中打了个哈欠,他看两人已经进了家,正准备关门睡觉,忽然感觉脚踝处一阵刺挠。
像是一个带着刺的生物安静的蹲在他脚边。
薛信然被吓了一跳,他可不敢贸然用脚去踢,而是赶紧退开两步,打开灯,照了过去。
那是一个长相可怕的、浑身银白色的生物。
它不大,高度只到薛信然大腿附
近,但是浑身长满了锋利的肢节,像是恐怖游戏里被制造出来的怪物。
薛信然本该立刻拔出军刺,将这个入侵者刺死在地板上。
然而他望着那双银色的复瞳,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敌意。
不、与其说是没有敌意,倒不如说,这双复瞳过于温柔了。
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动物吧?
薛信然没有研究过,不太确信。
不过按照虫族原身那庞大的体型,眼前这个恐怕没有一点危害性,大概是从那个旮旯角落里跑出来觅食的。
看在你眼睛颜色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走吧。
少年知道眼前这个生物听不懂,他只是在宣布这个结果。
说完话后,薛信然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今天很累了,明天还要早起,需要充足的睡眠恢复精力。
随着门被阖上,外面又恢复了寂静。
朦胧月光从天穹上洒下,银白生物沉默的在门口蹲守了一会儿,直到屋内的灯光熄灭,它三两下跃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