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易他们自然又冲在了第一线,连着打退了两波进攻之后,除了机械性的挥动手臂砍杀虫族,已经给不出任何反应了。
而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也在不断减少,陈勇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不要命的,已经不分能不能动了,哪怕肚子破了个口,强硬要求医生给自己缝上,又打上一针强效止痛针,强撑着手脚发麻的身体坐上机甲,然后在彻底失去行动力之后跃出控制舱,用自己的血肉将那些该死的东西吸引过来,方便精准的炮火打击。
几天时间里,这样的壮烈场景出现过无数次,漫天都是横飞的血肉和被炸断的黑色残肢外壳,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们悲伤,战友用生命争取来的攻击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一旦错过那人就白死了。
所以哪怕再沉重,再不甘愿,也只能红着眼眶亲手按下按钮,将那一团丑陋的虫球彻底炸为灰烬。
也有的机甲损毁严重,没法进行空中作战,索性抄着匕首和激光枪,跟那些成功降落的虫子进行正面肉搏,然后因为这不太熟悉的作战方式,被彻底撕成了碎片。
鲜红几乎染红了整片土地,从空中遥遥望下去都很难看到一片干净的地方,死亡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却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只想着多杀一些,再多一些!
不能让这群畜生这么猖狂!
二十多年前的地狱场景再度上演,瞬间打破了如镜花水月一般虚假的和平,再度暴露出这个赤.裸裸血淋淋的事实。
人类与虫族,永远无法共存!
它们嗜杀的天性就注定了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就像长达几百年的争斗中,先辈曾经做过的那样,将它们杀到再也不成规模,如果可以的话,让它们彻底灭绝!
战斗的因子被重新唤醒,这下已经不分什么军团什么竞争什么性别,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尽全力杀光它们,然后尽量活下去!
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所有军团伤亡惨重,武器弹药也面临着极度短缺,而且就算是再强的单体作战实力,在这样绝对的数量压制中也很难起到大作用。
就算时易和江逐抬抬手就能毫不费力地彻底劈开一只虫子,可面对成千上万甚至根本数不清的黑色虫群,要重复抬手劈下这个动作,也足够磨人了。
这已经不是对自己实力的炫耀,而是无奈之下的举动。
第七军团作为爹不疼妈不爱的边缘炮灰部队,待遇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差,就算时凛接过了指挥权对他们一视同仁,但在绝对的数量压制下再多的军火都是不够看的,更何况时易他们时时关注着场上自己的同伴,因为距离问题不能及时赶过去支援的时候只能通过炮火压制帮他们解除险情。
这也就导致当他们自己被虫子彻底包围的时候,除了这一身钢皮铜骨的机甲和已经隐隐砍卷了边的长刀,再也没有任何倚仗了。
更可怕的事,虫子也不是毫无智慧的生物。
它们能感受到这两个人是最强的,也知道那些能喷射出火焰和爆炸物的东西会对它们造成巨大的威胁,更加清楚他们现在就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于是空中出现了一颗前所未有的巨大虫球,直径比以往任何一次新鲜血肉的吸引来得都要大,铺天盖地地遮盖了半边天空,恐怕就算直接发射导弹进去,也没法将它彻底轰开,触到最里面的那几层。
情况不太妙啊,好像被包围了。时易和江逐背靠着背,一红一黑两台机甲虚虚浮在空中,闲适得好像在参加什么舞会,而不是面对数万只对他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们撕碎的丑陋虫子。
嗯。江逐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显得越发低沉沙哑,我在。
短促有力的两个字,就像是直接在时易耳边发出的一样,感觉耳蜗像是导过电流,又酥又麻。
要是别人,说不定会觉得江逐这回答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时易却很清楚,江逐表达的是怎样一种态度。
他把自己当成了时易的最后一层屏障,永远坚定地挡在他面前,让他免于一切危险。
只要我还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人不行,虫子更不行!
甚至时易毫不怀疑,就算情况到了最糟的哪一步,这家伙肯定也会学贺铭元帅,就算是自爆,也要把他安全地送出去。
哼,时易轻嗤一声,强压下心头那一瞬间的悸动,说什么傻话。
他挥了挥手上已经砍到卷边,不知道沾上多少恶心液体的长刀,又动了动肩膀,扯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眼睛明亮极了,我是说,它们被咱,包围了!
呵江逐低沉的笑声传过来,引得时易也禁不住想要微笑。
这话可是十足的嚣张,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让人觉得他一定是被吓破了胆,彻底疯了。
不是吗?时易歪了歪头,哼声道,难得都凑到一块儿了,都不用花时间去找,直接一刀劈两只,简直完美
是,没错,嗯他每说一句,都会得到江逐及时的应和,两人一边砍瓜切菜一般地杀着虫,一边闲适得聊着天,丝毫没有半点紧张气氛。
但他们的实际情况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好,就算两个人已经强到以一敌百甚至上千的地步,但体力终究是有个上限的,体能消耗过大,速度下降,再加上敌人数量太多,不免会有所损伤。
再次劈开一只虫子之后,时易实在来不及避开,只能微微侧过身子,让那尖锐的虫族从手臂处划下,躲开了被腰斩的致命伤,但整个右臂机甲外壳完全脱落,露出里面斑驳交杂的线路来。
啧,时易迅速将长剑换到左手,索性将废掉的那只机械臂当成了盾牌,再想灵敏地进攻是有些困难,不过抵挡几次进攻问题还是不大的,让我姐知道这机甲又废成这样,她得活撕了你们
江逐瞬间将他周围的一圈虫子全部荡开,正准备查看一下他的情况,却听到这么一句话,真是又气又无奈,这下几乎直接守在了他身边,半步都不肯远离。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两人已经杀到麻木,几乎除了重复闪避和下劈的动作就再也想不起别的什么了。
突然,他们所处的空间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传来,所有的虫子被一层层剥开,终于有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然后看到了漫天的全新机甲,集中火力扫射着周围的一切。
终于来了,可够慢的
第60章 新的进攻不妙
救援的人显然也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活口,从外面看到这么巨大的虫球,还以为是像之前一样,有人自爆用新鲜血肉吸引过来的,只是格外大些罢了。
不过那两人虽然狼狈,整台机甲都被恶心的液体糊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但好歹是活着,所以他们扫射的时候不免要小心翼翼避开那片区域。
这就导致时易他们身边零星散落着几只虫子,剩下的地方都被清空了,无数黑色的身影被击中后发出一声声尖锐的惨嚎,然后像垃圾一样洋洋洒洒坠.落下去,被下面的人逮个正着。
眼看救援来了,时易早就到了极限,机械性地抬手将身旁的一只虫子逼退,精神松懈下来就感觉眼前一黑,整台机甲迅速往下坠去,甚至冲势越来越快,显然没有带上任何减速。
这一下要是砸实了,运气差的直接没命,运气好的也得碎完浑身的骨头,没个半年都起不来床。
可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救援队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江逐就跟着坠了下去。
但在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机甲速度总是被控制在一个时速限制里的,根本追不上已经完全呈现自由落体的时易。
江逐的瞳孔猛地一缩,关掉了智能辅助系统之后,非但没有减速,甚至还启动了加速装置,堪堪赶在时易撞地之前把他接住,可这时他们离地面的距离已经过近了,根本来不及再减速。
于是江逐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全部调动起来,给了整台机甲一个向上的冲势,稍稍卸去下坠的力道之后,便将自己垫在时易身下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台机甲的重量就已经数吨了,更何况是两台还从空中直愣愣掉下来,地面瞬间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时易的红色机甲在上面,整台机甲已经低于地平线近两米,而黑色机甲则被它盖住完全看不见了,可见被埋得有多深。
周围人连忙涌上来把两台机甲挖出来,红色的机甲背部受损严重,右手彻底报废,身上划痕无数,时易倒是除了精神力体力透支导致昏迷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损伤。
而黑色机甲就要惨一些,作为一个金属垫子,要同时承受重力和来自上方的压力,整台机甲彻底被压扁,驾驶舱处已经彻底碎裂变形,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将舱门撬开,江逐也依旧彻底没有人形了。
浑身上下除了脑袋没有一块好肉,身上的骨头碎完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着血,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甚至都没法确定这人是否还活着。
所有人都不敢去碰他,只能紧急联系专业救援队过来,才能将他从驾驶座上撕下来。
韩文轩看着病床上的时易,眉间难掩焦躁,又看了眼躺在修复舱里的江逐,更是忍不住想叹气。
这一个两个的,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也不想想要是自己出了事,还拿什么去剿灭虫子,又让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但他也知道,这些都是空话,从他们决定投身部队的那刻起,生死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就算因公殉职,也只能是一种荣耀。
韩文轩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短暂的宁静,心里五味杂陈。
这几次的战斗实在是太惨烈了,他们作为医生就是看到再可怖的伤口和尸体,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空气里弥散着浅淡的血腥气,几天前,那味道已经浓烈到令人作呕,没有及时清理又被日间的烈日一晒,根本是场生化酷刑。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就是这么短暂的平静,都是多么难得的事。
时易这是消耗过大有点透支了,神经方面有所损伤,伤在脑子里的总是格外需要注意,所以他也缓了整整一周才醒过来。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韩文轩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这次来的是跟时凛百般不对的雷越率领的第四军团,但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给人下绊子。
他们这里的情况越发恶劣,久站不下,一早就上报了,只是需要抽调兵力安排物资,再加上虫族攻势格外迅猛,才会显得格外慢了些。
而且除了军备补给,最重要的是欧柏涵竟然也跟着来了!
不管他现在年纪有多大,身体状况如何,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一种信仰。
持续几百年的大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更何况二十年前的那场胜利就是由他带领的,那么相信这次,也同样没有问题。
这下,除了贺铭元帅手下暂时群龙无首的第二军团,还有周谨的第六军团,五大军团齐聚一处,颇有些终极之战的味道。
还有那些急需的东西也在陆陆续续往这里送,俨然成了另一个大本营。
可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规模了,总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抽过来孤注一掷,毕竟虫子的数量是人类的数倍,一旦他们展开偷袭而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拦截,那么边境地区的平民瞬间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后果不堪设想。
而那次救援非常及时,更何况战况那么惨烈,虫族也没讨到好,被全副武装的部队冲散一一剿灭,这几天消停多了。
时易走到修复舱里,隔着透明罩看了眼里面双目紧闭的男人,单是听人说说当时江逐被带出来时的惨状,他就忍不住胸口针扎般的疼。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
他的精神力虽然上去了,但是体力却跟不上,如果他可以强到那群虫子完全无法用数量压倒,如果他可以快到再也不会被那些东西伤到,如果他能再多坚持那么几秒,如果
那江逐都不会为了救他,变成现在这副惨状。
浓烈的自责和愧疚不断烧灼着他的心,甚至思绪还被不断扯回之前江逐为了他不断压榨自己的身体,透支提取信息素的样子。
一桩桩一件件被串联起来,让他感觉格外忍受不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
时易几乎要陷入一个无限自责的怪圈,但时间却不允许他这么做,等自己稍微恢复一点,就重新返回了队伍,跟着扫荡残余的虫子。
老大,你这次彻底出名了啊!陈勇端着枪,屁颠屁颠地跟在时易身后,小尾巴一样左突又晃,伸长了脖子要跟他讲话,现在去问问,整个军部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啊!
什么名,恶名吗?时易的时刻警惕着周围,不怎么想搭理他。
不是啊,你知道你这次跟副队解决了多少虫吗?陈勇眼见他不怎么感兴趣,又往前窜了窜,跟他并排走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抖了抖,五千三,整整五千多啊!
虽然是集体行动,但个人荣誉也是非常重要且被提倡鼓励的,所以每场战斗中个人消灭敌人的数量都是被记录并且上报,作为战后的个人功绩进行评定。
更何况以现在发达的技术,智脑甚至能对每一次的攻击进行准确判断,是个人努力,还是辅助,亦或是炮火攻击。
当时易和江逐的数据被上传之后,可想而知,又造成了怎样的轰动。
说实话一个人要是弹药充足准头不差,想要达成这样的成就并不难。
可问题是,机甲的负载是有限的,而且那场的激烈程度,所有能动不能动的都顶上去了,显然也没有时间给他们回去补充弹药。
所以这些都是实实在在,没法抵赖的,更何况被他们救下的人那么多,大家眼睛不瞎,那两道在场中不断穿梭身影,没人能否认他们的强大。
这次伤亡的人数,怕就不止这个数了。时易没有接他的奉承,抬头看了看天,神色郁郁。
陈勇瞬间闭嘴了,这话没法接,那些惨烈的景象被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只要稍微一回想就会激动得双目赤红头疼不已。
该死的虫子!他低咒了一声,谁能想到一旦和平的假象被打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所有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抓紧时间清扫战场,就在他们完成任务准备返程的时候,时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凝向一处,然后神色微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马上回去!
哎?怎么了?是要回去了,但也不用那么急吧?陈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瞪到眼眶都酸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又过了一分钟,时易都已经走远了,他才远远看到天空中飘来一片细小的黑点,半分钟之后变大了一点,又过了半分钟,已经明确能看到虫子的雏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