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活女一世英雄,在战场上跟敌人搏杀都是拼尽全力,谁敢稍稍留手就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可孔彦舟手下的这些人上阵肯定不是金军的对手,他们活下去就是靠着江湖手段。
之前与杨再兴的搏斗给他们积累了应付绝世好手的经验,石秀故意上来装出一副绵软无力笨手笨脚的模样,鲁智深也装作不过如此,这果然让活女松懈。
再加上活女的武艺也远不及杨再兴一般恐怖,他们抓住机会,居然在战斗一开始就将活女一棍打翻在地!
“成了!”
石秀大喜过望,他正要舞棍将活女直接拍死在地,可他耳边已经响起李逵的惊呼:
“快跑!”
他下意识地躲避,只见一般铁枪如毒蛇一般突然钻出来,紧贴着他的侧脸穿过去,直接将石秀的右侧脸颊划开一道惊心动魄的伤口!
若是稍微迟疑半分,这铁枪已经要了石秀的命。
他顾不上疼痛,赶紧在地上打滚离开,可那把铁枪如影随形,不断追着石秀猛刺,石秀的一身武艺在此人面前宛如婴童一般,也只能不断怪叫着匆匆躲闪。
追杀石秀之人自然是女真第一猛将完颜娄室。
他脸色平静,目光清澈,锋利的钢枪带着一股熏天腥风,不断捕捉着石秀的身影,几乎封住了他的一切去路。
从泰山上见到杨再兴之后卢俊义才意识到这天下居然还有杨再兴这样的妖怪,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居然又遇上了一个。
他硬着头皮拦在娄室面前,拼尽全身本事跟娄室硬碰硬,手上的长枪被娄室生生砸成两截,可卢俊义反应神速,居然抓住两根折断的长枪张牙舞爪地连连还击,生生拦住娄室的去路。
娄室跟杨再兴最大的区别是,他绝不会陷入死斗。
面前的卢俊义武艺虽然比自己差了不少,可也不是娄室一回合就能收拾的人物。
他见一击不中,迅速转身,去进攻其他的明教教众。
娄室的武艺惊世骇俗,这世上也只有寥寥几人能跟他正面对抗。
他跳入人群,宛如虎入羊群,那些穿着洁白长衣的明教底子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还是完全招架不住。
那杆铁枪快如疾风,势大力沉,一出手一定会杀死一人。
长街上到处是血肉,到处是凄惨的哀嚎,而追随娄室的众人各个士气大振,拼命进攻转瞬之间便把一群明教子弟杀得血肉模糊纷纷倒地!
这才是金国最熟悉的战争场面。
娄室勇冠三军,所有的敌人都不是他一合之敌,他会带领大金不断的前进。
天下没有人能阻挡女真勇士!
“杀!”
压抑许久的完颜娄室愤怒的咆哮着,吼声如惊雷,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都在吼声中云开雾散,撒下片片金光。
万丈光芒中,浑身湿漉漉,吼声轰隆隆的娄室宛如天神一般顶天立地。
那些明教教众哪敢跟如此恐怖的敌人对抗,各个阵脚大乱,不管孔彦舟如何高呼顶住,还是出现了四散而逃的场面。
活女哈哈大笑,他捂着胸口爬起来,从地上提起一杆刀站在父亲的身边,嘴角吐出一点点的血沫。
“父亲,咱们杀出去。”
“好。”
娄室面如铁石。
杀出去。
我看看谁敢阻挡我完颜娄室!
可下一瞬,娄室却听见一个声音愤怒地吼道:
“娄室,你造反不成!”
娄室一怔,赶紧回头,只见远处斜也、蒲家奴、谩都诃三人正策快马飞奔而来。
谩都诃一马当先,指着娄室大喝道:
“快放下凶器,安敢在天子面前行凶?”
斜也也用力咳嗽着艰难地道:
“娄室,你这是作甚?
天子召你前来,你就算心中有冤屈,为何要反?
我等都是血亲,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吗?”
娄室一脸茫然地看着三人,
三人身后的更远处,一只巨大的玉辇出现在了娄室的视线中。
阿骨打从没有坐过这样华贵的步辇,他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坐不惯这样的东西。
可吴乞买却对此物情有独钟。
这次挞懒回国,赵枢送的礼物中就有一只巨大的步辇。
吴乞买对此物非常满意,认为这才能彰显自己华贵的身份。
在自称光明皇帝之后,他叫人将这支步辇染成了一片雪白,坐在里面远远看去宛如出殡一般。
这就是天子的气派吗?
娄室的喉咙发干。
他这才想起,之前宋人说过宋金想要和谈,必须要自己的性命。
也许现在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吴乞买坐在帐中,带着五彩鬼面的邢焕和穿着赤红色袈裟的林灵素分列两边,挞懒则在邢焕身边冷笑着远望。
金光投在他们的身上,让这个世界多了一点荒唐的感觉。
“朕真是看错娄室了。”
吴乞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挞懒摇头道:
“娄室自恃武勇,不知尊卑,先帝在时就是如此。
今日终于原形毕露,可悲,可悲啊。”
娄室看着面前的斜也,突然大步向前。
斜也吓得赶紧调转马头,立刻纵马快跑,跑出好远,才发现娄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满脸仇怨。
他缓缓举起手上的长枪环顾四周,用有些走调的声音大笑道:
“你们谁认为我娄室造反!谁认为我造反!”
“我造反?
我造反?
我会造反?!!!!”
斜也羞愧地垂下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娄室抛下长枪,负手而立,大声喝道:
“出河店的时候,你追的太快,被一群辽人包围,是谁杀进乱军之中以一敌百把你救出来?我那时候为什么不谋反?
围攻黄龙府的时候,我第一个登城,被几个辽人从长矛刺穿大腿,我挥刀搏杀装作毫发无损的模样,等打完仗才发现一条腿伤的太重伤口已经溃烂。我那时候为何不谋反?
护步达岗之战,耶律延禧手下千军万马都挡不住我,他万般无奈,派人求饶,说只要我肯投降,就封我为王。那时候我为什么不反?”
“那时候咱们吃的是草糠,睡得是雪帐,我完颜娄室什么时候叫苦,什么时候喊冤?
我什么时候说过以后要列土封疆,你们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斜也等人都默默无语,一旁的金军也都各个低头难言。
金国以军武立国,谁不崇拜完颜娄室,在完颜娄室的指控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吴乞买甚至都被喷的有点懵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彦舟等人本来还以为吴乞买一出现就能控制住局面,不曾想娄室用一堆听不懂的话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居然喷的吴乞买等人纷纷低头。
场面有点不对劲啊。
娄室环视四周,缓步后退。
可才走了一步,一把烂泥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居然兜头拍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又是一片烂泥。
一坨坨烂泥从四面八方扑来,娄室躲闪不及,被烂泥打的全身泥污,模样极其狼狈。
他用手挡住飞来的烂泥连连后退,这才看清攻击他的人的面貌。
是完颜宗雅。
还有只有左手能动的完颜乌达补,
他们带着一群女真的贵族子弟,用手捧起雨后地上的烂泥朝娄室扔来,不顾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一片泥污,满脸都是愤恨之色,这让娄室一时有些恍惚。
“为什么?”他颤抖着道。
“为什么?”乌达补缓步上前,厉声道,“你说为什么?”
“是你们贪心不足,非得南下,在燕云葬送了多少儿郎手足的性命?
你们这些蛮子只会猛冲猛打,却不信世界上有大宋这种坚持和平的天朝上国,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落败,把朝廷弄成了什么模样,还敢问为什么?”
完颜宗雅也带着一腔悲愤道:
“不错,大宋皇帝仁德立国,与天下万民共治,虽有强兵却不尚武斗。
你们这些人只好斗那些辽蛮子,如何敢对天朝上国无礼?”
“学习大宋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偏偏你们这些人冥顽不灵,平素总是与大宋为难,今日尔还敢当街谋反,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等虽然微弱,也愿意为天下万民计,将你擒拿下狱!”
“不错,抓住娄室,还天下太平!”
娄室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义愤填膺的少年人,似乎在看一场非常诡异的闹剧。
多年前起兵的时候,这些少年都还是孩子。
他们从小虽然没有宋人那样奢华的生活,可出身贵族,也是衣食无忧。
他们并不知道女真人为何要反抗辽人的统治,他们不知道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的父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鲜血。
现在,他们一个个穿着宋国的儒袍,竖着长发,说着汉话,以自己能接受大宋的一切为荣,视金国的长辈为冥顽不灵之人。
娄室是宋人的必杀对象,他们也视娄室为仇寇。
他们甚至明知道自己不是娄室的对手,却还是上来助拳,成为了娄室的敌人。
娄室看着眼前这些宋人打扮的少年,一开始心中只是阵阵荒谬,可看了一阵,他突然缓缓落下眼泪。
“孩子,你告诉我。
信宋人的,就能给我国带来富贵无忧吗?”
“当然了!”宗雅带着无限的憧憬,自信地道,“你没去过大宋,那里无比繁华,百姓平和,人人安居乐业。
大宋的百姓吃苦耐劳,坚强勇敢,因为他们的教育给了他们这样的意志和文化,他们人人奋进的体制更给了他们不断探索的动力。”
“大金与大宋的差距全面体会在各个方面,只有全面接受大宋,我们才能变得像大宋一样富强伟大。
为了大金国,我们一定要拦住你,绝不能让你们继续肆意妄为!”
宗雅的豪言壮语听在娄室的耳中无比荒谬。
他无力生气,只是一脸悲悯的看着宗雅。
他们老了,以后宗雅乌达补这些人会成为金国的柱石股肱。
如果他们都是如此,那金国的未来到底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