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鸦站起身走向他,“你是谁?”
少年因为她的靠近和注视而脸红,他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美丽的女性,简直,简直就跟天上的神女一样。
他曾偷偷的去花园中看过那些来赴宴的贵夫人,她们皮肤像是玉一样,浑身都挂着漂亮的首饰,跟后院中这些灰头土脸的侍女一点都不一样。
他本以为那些女人就已经很美丽了,但今日的这个女孩子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更加美丽,尽管她没有很好看的衣裙也没有漂亮的首饰。
“他们都叫我石奴,你真好看。”
玉鸦是能听懂好看这两个字的,她笑了起来,在山上的时候师姐师兄们就总是夸她好看。她一下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顺眼。
石奴被少女的笑容晃了眼,他呆了一下,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他转身匆忙拔腿跑掉了。
他跑走的时候慌里慌张的撞到了一个走来的女人,女人对着他跑走的背影破口大骂。
方才梨襄和管事的婆子过来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敢靠近,偷偷看的自然不止石奴一个人,谁都会好奇梨襄姑姑难得来一趟这里是为什么。
“真是小狐狸精,这么小就会勾引人了。看看这刚一来就把那小子迷成什么样了。”
玉鸦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妇女,她挡在她的面前,庞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一下把所有光都遮掉了。
她好奇的盯着她掐在腰上那只粗糙的手。
这样的注视让女人感觉被冒犯,她上前推了一下玉鸦的肩膀,“小狐狸精,你一天天的瞎看什么呢?就你手上没茧子。落到这种境地了还敢得意,要不了两天你也得跟老娘一样满手老茧。”
玉鸦被推的后退了一步,她愈发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说话的速度太快又都是长句,玉鸦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个心善的老婆婆出言劝道:“行了,行了,胖婶。这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你别把她给打坏了。到时候万一老爷追究下来怎么办?”
这话一说胖婶也有些踌躇,她看着这小狐狸精那张漂亮得跟妖精一样的脸蛋,越看越没底。这么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能不喜欢?
相爷真能舍得把这小狐狸扔在这里做粗役?
万一只是一时气话……
她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都是给李婆婆你面子。今天就先算了。”
玉鸦仍安静的站着,她看着胖婶离开,跟着还走了几步,接着就在房前走来走去好奇的左顾右盼。
“这小小狐狸精怕不是个哑巴。怎么都不说话的。”
“刚刚不还跟石奴说了一句话吗?嘻嘻嘻,是不是她只跟男人讲话啊。”
玉鸦站在树下仰头出神的看着高大的树木,翠绿的叶片晃动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微风吹拂着她鬓角的碎发。
这个位置很好,站在上面可以看清半个府邸吧。
玉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掏出自己从目标身上顺下来的几张纸,纸张上透着淡淡的香气,印着花纹,写着小字。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连一个字都认不出来,只能略带失望的将东西塞回了袖子。
马车上见那人靠那么近她一时手痒,现在拿到了又觉得无趣。
她心中暗道,下一次见到宋越北还是还给他好了。
接下来的两天玉鸦过得很充实,她从没想到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的活可以干。
山上她最小,有个特权就是可以什么都不做,师兄师姐们把她当成小孩子,平常都轮流照顾她。
不过到这里之后,好像所有事情都反过来了。从早到晚,她没有一刻能闲下来的时候。
倒也不是很累,就是一直见不到宋越北让她有些失望。
这座丞相府没有山门大,可她就是见不到宋越北。
唯一的收获是她知道了宋越北住在哪里,他的房间在哪里,书房在哪里,最爱去什么地方赏景。
只是这里也不能进,那里也不许进,北梁人都好凶。
要想办法去靠近他观察他,玉鸦撑着下巴看着房顶破洞中露出来的星星,她想回山门了。
这个目标好奇怪,明明主动靠近她,结果突然又生气了。
睡在她旁边的女人不耐烦的骂道:“神经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里装什么鬼?!明天不做活了吗?干了一天活不累吗?”
玉鸦不为所动的继续坐着,女人骂了几句被另一侧的人推了两下,只能闭嘴睡觉了。
老大夫一边给宋越北倒药一边叹气,“相爷,这个药每隔两个时辰喝一次,这样会好的快一些。相爷要注意饮食好好调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宋越北喝了一口药,疼得额角一抽。
这么几日他口舌上的伤口,不管是说话还是吃东西一扯就准疼。
搞得他才几日的时间,就已经瘦了一圈。
喝酒误事,伤在这种地方本就倒霉,更倒霉的是他醒了酒发现身上揣着的三千两银票全都不翼而飞。
也不知道是掉在哪里了,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敬冲兴冲冲的提着食盒进来,“相爷,今天这是您最爱的清蒸鲈鱼,鸡汤,南瓜汤……”
宋越北看着桌上的各色汤羹,感到胃里开始冒起了酸水。
他放下药碗,“我何时喜欢过这些?”
敬云迟疑道:“相爷,你昨天不是吃麻婆豆腐的时候说还不如喝汤。”
宋越北张嘴想说什么,一张嘴扯着了嘴角。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话咽了回去,气闷的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敬云把汤碗塞到宋越北手里,“好。那我们这就退下去了。相爷您吃,啊,您喝,您喝。这汤都是专门从城中汤铺买来的,喝了的人都说好。您喝了肯定很快就能恢复了。”
见着几个人转身就走,宋越北指尖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慢着,回来。”
敬归扬起一脸笑转身,“相爷,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们。”
宋越北一手支在桌边撑着头,倦怠的半阖着眼,点了点桌面,“把这些汤都撤了。”
任明泉恰好赶着这个点推门进来,他看了看一桌的汤,又看了看宋越北的脸色,“哟,相爷今日这是全汤宴。让我看看,这个乳鸽汤挺好啊,催尿利乳。这道野菊菇南瓜汤,月子里喝最是补身体有利于产妇恢复元气了。这个紫真牛乳汤,保胎最好。怎么,这是谁怀孕了?”
宋越北抬起眼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人,几人或是低头,或是往上看,总之一个个都在躲避着他的目光,没一个人肯看他。
合着利于恢复,是这么个恢复法。
任明泉在桌边坐下,丝毫不见外的喝了两口汤,“相爷。李婶还没回来呢?我都想她做的鸡蛋面了。”
宋越北收回目光,他看着任明泉将一罐保胎的牛乳汤全灌了下去,“有事?”
敬冲见宋越北不再看他们,一时如蒙大赦,连忙带着其他三个人躬身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相爷这最近说话是越来越有气势了,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倒。”任明泉忍笑,“那个让相爷十分满意的美人不会现在还在下人房待着吧。”
宋越北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他的取笑。
任明泉见好就收,“今日来是为了向相爷要前朝叶恒所著之书,我四处找了几日只找到了两本残卷。要是相爷这里也找不到他的书,我只能再跑一趟大内了。”
宋越北起身示意他跟上。
丞相府的藏书之丰在丹阳首屈一指,为了投宋宰相的所好,往他这里送各类珍本孤本的人不计其数。
任明泉推开藏书阁的门,他左右看了看,“奇怪,这怎么没人守着?看门的人呢?藏书阁这等重地居然门户大开。相爷,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下人了。”
玉鸦跪在木地板上,一只袖子高高挽到臂弯,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她放下手里的脏布,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半闭着的门,眨了眨眼,她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
慢悠悠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似乎还在不断靠近。
玉鸦一手撑在湿乎乎的地板上想站起来,刚站起来一点,她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大概是因为跪了太久已经没了知觉。
她扑通一声又跪回了原位,双膝传来一阵酸麻的胀痛。
任明泉一面推开木门,一面侧头去看宋越北,“相爷,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啊。你听到了没有?这藏书阁不会真进了小贼吧。这些下人真是太不成体统了,相爷你回头好好罚一罚他们。藏书阁那么多珍本,丢一两本,卖了他们论斤称都赔不起。”
宋越北落他一步,他手里捏了一本蓝皮的书卷,正垂头闲散的翻着。
任明泉说了一路都没见宋越北回过话,他挤眉弄眼的对宋越北说道:“我见了这么多的美人。哪怕是安家那个的六小姐都没有长信侯送你的这一位带劲。
人都说美人恩难消受,你要是还生气,不如这美人恩让我替您消受消受。好好的一颗珍珠扔在下人房里真是可惜了。”
他说着话,目光都放在宋越北身上,根本没看脚下就往里走。
宋越北捏着书跟着他向前走,任明泉踩在湿地板上脚下一滑,他重重地撞向了身后的宋越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