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厉怀明在整个大齐很有名,但在哥儿成为男子之前,名讳就跟女子的闺蜜差不多,一般只能让亲近的人叫,传得天下人皆知总归是会惹来闲话,众人都知道明月公子是厉三公子,而不知其本名。
有好事者猜测什么样的名字才会配得上明月公子这样芝兰玉树,谦谦君子,猜出了不下于百个文雅好听的名字。
不明真相的人听了便信以为真,一个传一个,所以到最后,认识的厉怀明的人听了传言都几乎要以为这个明月公子是另有其人了。因为厉怀明这个人除了才貌双全外,本人根本就和“谦谦君子”搭不上边。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有些恃才傲物兼恃貌傲人,还牙尖嘴利吃不得半点亏的小少爷。
可路归元是谁?一个偏僻乡村的乡野村夫,还自称从三岁开始就傻了17年,刚刚清醒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听说过他的名讳,还喊出他的小名。
就算要去县里查问也要时间,路归元今天早上就能喊出他的名讳,怎么看都很可疑。
路归元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不注意就露馅了,面上若无其事的道:“我在户籍上看到你的名字。我不是说我认识几个字吗?正好厉怀明这三个字我都认得。”
厉怀明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户籍?我的户籍已登记到你的户籍上了?没有婚书他们怎么敢?”这个他们包括了衙门管户籍登记的文吏。
在大齐,户籍很重要也很管得很严,是征税徭役兵役的根据。
没有户籍的黑户在这朝代寸步难行,没有村子敢收留,客栈旅店也不敢让其入住,若是被衙役查到,可以随意捉去做充做徭役或者当做发配边疆,换句话来说,失踪了也没人管。
所以每年要征收徭役之前每个地方都自己搜查一次黑户,若是黑户的人数将徭役需要的人数都填够了,也就不用再在地方里征收徭役。
这是地方上的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在查找黑户的事情上,地方上的居民最为积极。那些没有户籍的乞丐每次到那个时候都会赶紧躲起来。
不过朝廷也有开明的地方,做过一次徭役或是主动愿意前往边疆开荒的,官府可以帮忙补办户籍文书。所以也有很多黑户为了得到一张户籍文书,主动去服能要人半条命的徭役。
户籍管得那么严,想要更改也比较难,人口删减都需要村长、亭长还有相邻的至少五户人家作为担保,若是出了什么错这些人都得连坐。
至于嫁娶,则需要双方父母出具婚书,官媒作保,双方户籍所在官府盖印,缺一不可。若是没有登记户籍,就算把女方或者哥儿写进了族谱,官府也不会承认,依然是无媒苟合。双方户籍上登记的依然是未婚。
张氏给路归元娶妻,为的就是怕他超二十岁未娶,被官府罚多交一倍的人头税,自然是一定要看着官府把户籍改了才行。
厉怀明一直都以为那对老夫妇无法代替武定侯给他写婚书,所以从来没想过他们能改动他的户籍。现在听路归元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傻眼了。
路归元装傻充愣:“婚书有啊,我都看到了。”
厉怀明咬牙:“我不相信!那肯定是假的!你去拿来给我看!”
他坚信,虽然他庶子的身份被揭穿,可依然是他爹精心培养了十七年,最为宠爱的儿子!
今上重文,不喜重用目不识丁的武将,就连武将之首的镇国大将军府的韩家子弟现在也是力求个个文武双全。
厉家早就渴望有家中子弟能考上进士光耀门楣,好让今上和那些文人知道他们厉家虽然是武勋出身,却也不是什么不通文墨只会舞刀弄枪的野蛮人。
他是目前所有厉家子弟中最有希望考上进士乃至状元的。不仅仅是他爹,就连族中都对他非常看重。这样的情况,他爹绝对不会允许他嫁人,彻底断绝科举的可能的!
路归元同情的看了厉怀明一眼,只能说这还是个没有深切见识过人心莫测,世态炎凉的小少爷呢。
他也不含糊,很快就去张氏那里强行把户籍文书和婚书拿来了。
厉怀明一见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书就迫不及待的一把抢过来查看。
因为路归元上头没有了父亲,他又是家里长兄,即使是傻子,户主也依然是他。在妻室那里正写着厉怀明的名字,还写明了厉怀明原来的籍贯氏族,父亲名讳,第几子,生辰八字。
清清楚楚的,绝对不会弄错人。上面还盖了一个鲜红的大印,表示这张户籍文书是官府承认的。
厉怀明脸色发白,又去看下面的婚书,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顿时就是眼前一黑,身体像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稳。
路归元连忙去扶住他,就听他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嘴里呢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爹不会这么对我的……”
原来,婚书上确实是武定侯的字迹,作保的官媒品阶还不低,只是在填写路归元信息那一处的笔迹不一样,一眼就看得出是另一个人写的。
很容易就猜到,是武定侯先写下没有填写男方信息的婚书,只要有人在上面填上男方的信息,这张婚书就能生效。
不管是什么理由,武定侯写下这么一封婚书,就会让拿到这封婚书的人可以随意将厉怀明许人。这就等于陷厉怀明于非常不利的地步。
这大概也书中的厉怀明最后会那么绝望黑化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还是有少有人知道的方法可以遮掩哥儿眉心的孕痣的。
书中的厉怀明后来已经屠村灭口,若是他坚持还要考科举进仕途,三皇子也可以帮他遮掩。可若是连户籍都已经更改了,就算是三皇子也没办法,那他就是真的彻底与仕途无缘了。
之前厉怀明那么乐观,想来也是打着遮掩孕痣继续考科举的念头。现在发现最后出路也被堵死了,就只剩下满心的绝望了。
被最亲的人出卖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路归元有些心痛他。
正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厉怀明的时候,就见方才还满脸绝望的厉怀明猛然抬起头来,脸全是坚毅,“我爹不会这样对我的!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原因!我一定要回去亲自问他!”
他的双眼在昏黄的烛火中闪耀这灼灼的光芒,带上了坚毅之色的眉宇如山水墨画中竖起了棱角的山石,像一朵竖起了尖刺的红玫瑰,更加的令人怦然心动。
路归元为他这美丽的风采失神了。
厉怀明感觉到他的灼热的目光,出人意料的没有恼怒的呵斥他流氓,反而主动的靠近他,修长柔软的双手轻轻的攀上他的肩膀,路归元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幽香。
如玉般美丽脸在昏黄的烛光里好似能反光一样,吸引住了路归元所有的心神。
明亮的双眸水润润的,专注的看着他,好似路归元是他最后的依靠,眼里全是依赖,“你说过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声音软软的带着哀求之意,好似水流一样灌满路归元的心房。
路归元脸上一片麻木,心里在土拨鼠尖叫:啊啊啊!这傲娇的小少爷竟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色.诱!!!
他该怎么办?是坚决的拒绝,展示自己如同柳下惠一样高尚的品格?
还是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赶紧趁虚而入先吃干抹净再说?
两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激烈交战,导致他的身体愈发的僵硬了。
厉怀明等了好一会儿,路归元都没如他所预计那样做出反应,渐渐的,也维持不住了。
这种色.诱的伎俩是他偷偷跟同窗去逛花楼是从那些妓子身上看到的。
现在他也是怕路归元在得知他其实很有可能被武定侯府放弃后,会生出其他对他不利的想法才病急乱投医,忍住羞耻用了出来。
没想到路归元是这样的反应,倒是弄得花了很大力气去下定决心的他像个挑梁小丑一样,心里的火气又开始蹭蹭蹭的往上涨。
你路归元是什么意思?本少爷屈尊降贵来色.诱你这粗鄙的村夫,你不感恩戴德,立即被迷得七荤八素答应本少爷任何条件就算了,反而一副见了鬼的紧张防备是闹哪样?少爷我有这么吓人?
见小少爷这么快就坚持不住渐渐露出怒容,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本性,路归元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才对嘛,差点要以为眼前这位被书中的厉怀明给穿了。
书里的厉怀明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权力去报仇,可谓是将自己的美貌利用到了极致。他手下的好多爪牙都是被他用美貌给迷得七荤八素才为他出生入死的,可谓是真正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了。
路归元一点不希望眼前的少年变成书中所写的那样。
路归元这口气松得太明显了,厉怀明肺都气炸了,脸色狰狞的去掐路归元的胳膊,自然是像掐一块石头一样,反而把自己的手给掐疼了,于是他更气了:“路归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才答应过我的事情,现在见我被武定侯府放弃了就想要改变主意了?”
说着就委屈上了,眼里泪光点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路归元慌了,赶紧哄道:“没有的事!我是这么没有诚信的人吗?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说着顿了顿,又期期艾艾的:“所以,你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我是个正经人,是绝对不会乘人之危的。”最后一句说的那个叫义正言辞,一本正经。
去你娘的正经人!说的好像昨晚欺负我的不是你一样!
现在装的那么一本正经不就是在讽刺他是个能出卖色相的卑劣小人?
厉怀明气得个倒仰,狠狠的踹了他的小腿一脚,转身气鼓鼓的在床上坐下,转过头,不去看路归元,越看越气。
路归元莫名其妙的抓抓头,这又是怎么了?自己表现得那么高风亮节(?),他难道不是应该更加安心才是?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只能说真不愧是书中的恶毒男配,这善变莫测的心思就不是常人能猜到的。
突然他想到前世的看过的那些用直男语录错过了各种艳遇的直男段子,难道,刚才厉怀明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而是真的死心塌地想要跟自己好?这也不无可能。
他一个已经嫁人的哥儿,若是被娘家抛弃了,可不就只能依赖自己这个夫君?
尤其是在他刚得知真相,最为脆弱的时候,正是最渴望得到安慰的时候,自己这么义正言辞的拒绝反而会让他更加的没有安全感,也难怪他会生气,自己也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拉进彼此关系的机会。
路归元顿时痛心疾首,感觉自己错过了十个亿。他现在改口,不知道厉怀明会不会再给他一个机会?
应该……会吧?
自以为猜到厉怀明真正心思的路归元,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期期艾艾道:“那个……如果……你要坚持的话,我也不是那么正经的。”
厉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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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归元:你要是真那么想要,我也可以不那么正经。
厉怀明(抓狂):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打爆他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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