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我就不是您的儿子了。”厉怀明难以置信, 声音凄厉的质问。
武定侯:“你只不过是一个庶子,如何能和他们相比?”
厉怀明震惊失望的摇摇头,眼眶有些发红, “不,不该是这样的!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武定侯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更紧了, 整个人都紧绷得像一个拉开的弓身,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而冷漠:“因为以前我以为你是嫡子。你只是顶替了安哥儿的身份,才能享受到那样的宠爱,现在真相被揭穿,你们两个的身份也该换回来了。你该明白,现在的你不该在妄图得到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离开吧,京城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这话字字如刀直戳心脏,无疑是打落了最后一根稻草,打破了厉怀明所有的希望。
虽然早在看到那封婚书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有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在最宠爱他的母亲背弃他之后, 就连一向视他为骄傲的父亲也会放弃他。
一心要回来问个答案也不过是他的最后的那点可笑的痴心妄想, 不愿意看透现实罢了。
如今现实就这么血淋漓的摆在他的面前, 容不得他再自我欺骗下去, 他只觉天昏地暗, 山崩地裂,明脸色煞白,嘴唇铁青毫无血色,身形晃了晃后退两步。
“明哥儿!”胡大高紧张担心的上前扶住他的后背,连尊卑都顾不上了, 张了张想说什么, 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的劝道:“明哥儿你还是听侯爷的吧, 这也是为了你好。”
厉怀明垂着头眼泪不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 低声呢喃着:“所以您早就知道刘伯和刘嬷嬷奉了萧氏的命要害我,却默不作声,冷眼看着我落入陷阱,还签下了会将我置于永无翻身之地的空白婚书。明明是你们暗中强行把我嫁人,反而对外说我跟野男人私奔了,还要把我赶出厉家。就因为我不是萧氏亲生的,所以您就能对我这么狠心?”
胡大高看到他这个样子担心不已,看看武定侯,又看看厉怀明,嘴巴张了又张,很想就这样把事实都告诉他。
武定侯身体越发坚硬,背脊挺得越发笔直,若厉怀明此时没有心神大乱就会发现他此时的肩膀正在轻轻颤抖,藏在袖子的拳头捏得骨节几乎要透出皮肤来,嘴上依然毫不犹豫的说着最伤人最无情的话:“这是你欠安哥儿的。以此赔罪,也足够了。以后只要你不再出现在京城,就没有人会去找你的麻烦。你离开京城吧。”
厉怀明猛地抬头,扬起下巴,倔强的睁大双眼,拼命的想要止住眼眶中不断滑落的泪水,像只明明伤痕累累却依然骄傲挺起胸膛的小公鸡,“好,如您所愿,我走!真当我有多稀罕做你们厉家的人不成?没了厉家我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就算要走,他也要维持最后的体面,骄傲的走。
武定侯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大高,把荷包给他。”然后又对厉怀明道:“好歹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这荷包里的银票就当是你的嫁妆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厉怀明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夺过胡大高递过来荷包,愤恨的道:“这算是什么?您最后仁慈的施舍吗?我不稀罕!这荷包还给您!”说着就使劲把荷包扔到武定侯的背上。
“既然我已经被赶出了厉家,我就不再是您的儿子,您也不再是我的父亲!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以后我跟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说完毫不犹豫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然而才走到门口,肚子就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他连站都站不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离开。
厉怀明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大夫嘱咐过一定要好好休息,平心静气,不能大喜大悲大怒,否则有流产的危险。
一路赶到京城奔波劳碌的十天,昨天和今天又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想不动胎气都难。
想到就连这个孩子也要舍弃他而去,厉怀明心里一阵恐慌。不行,他要去找大夫,要救他的孩子!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想要去拉开门,眼前却是阵阵发黑,浑身无力的往前倒去。
“明哥儿!”胡大高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武定侯感觉到不对,连忙转身,就看到厉怀明软到下去的身体,和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大惊失色,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和胡大高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伸手要接住倒下的厉怀明。
有人比他更快,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眼前黑影一闪,一个穿着破布麻衣的老头已经先他们一步扶住了厉怀明。
武定侯和胡大高都是脸色大变,眼神凌厉,戒备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你是什么人?快放了我儿子(我家少爷)!”
厉怀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手紧紧的捉住他衣襟,灰青色的嘴唇颤抖着,虚弱的道:“路、路归元,孩、孩子……”
路归元没有理会那两个人,宽厚的手中轻拍厉怀明的背部,小心翼翼的用精神力安抚他的情绪,“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说着另一只手往他的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这是出门前薛大夫给的安胎药,是路归元嘱咐他制作的。
因为路归元在发现厉怀明有身孕的时候就让他准备了。不管厉怀明知道他自己怀孕后会有什么打算,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他都想要尽可能的多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尽一下自己的心意。
看厉怀明那么娇生惯养,一点苦多吃不了的样子,他就让薛大夫帮忙把安胎药制成药丸,还在上面裹了一层糖衣。
厉怀明离开那天会碰到薛大夫,就是薛大夫把药丸弄好了,想趁着到县城里出诊的时候,把药拿给路归元。
现在这药丸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药丸进入嘴里,就有一股甜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药丸滑入喉咙进入肚子里,很快就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腹中升起,渐渐缓解了腹中的疼痛。厉怀明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眼皮越发沉重,脑袋也是木木的,很想睡觉。
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响起:“睡吧,有我在呢。”
厉怀明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呼吸平稳,可手还是紧紧是捉住路归元胸前的衣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安抚了媳妇,路归元才抬头去看屋内脸已经黑成锅底的两人,才笑盈盈的放轻声音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路名归元,现在是明哥儿的夫君。”
“什么?”胡大高大惊失色,痛心疾首。
武定侯也是双目剧震,脸上的痛苦悔恨到了极致,嘴里喃喃的道:“是我害了他啊!”
他们倒没有怀疑路归元的话,因为刚才厉怀明对路归元的信赖他们都看得很明白。
路归元被噎了一下,心里很不满,自己有这么差吗,竟然能让两人露出这么一副懊悔终身的表情?
然后他就想起自己现在貌似还是赶车老头的打扮,难怪了。
“忘了还带着这东西,抱歉啊,吓到你们了。”路归元扯下胡子,很没诚意的道。
武定侯:“……”
胡大高:“……”
两人都被噎得不轻,可看看路归元扯掉假胡子后露出的五官还算端庄,勉强能看(?),诡异的觉得这人他们还是勉强能接受的。果然是有对比之后什么底线都能放低。
“不过,泰山大人您都愿意签下空白婚书眼睁睁看着明哥儿的仇人随意将他配人了,就该早有了心里准备明哥儿会嫁给一个多么糟糕的人才是。”路归元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刚才可是一直在窗外看着,看到媳妇被伤得遍体鳞伤,心一直在滴血。要不是见这武定侯也没好到哪去(其实眼眶早就红透了,一直背过身去就是怕被厉怀明发现),他早就冲进来把这人胖揍一顿了。
管他是不是岳父,欺负他媳妇的都要揍回去。
胡大高不悦的道:“你懂什么?侯爷若不这样做,明少爷根本无法活着离开京城。”
“大高住口!”武定侯呵斥。
胡大高才发现自己被路归元这一激竟然说漏了嘴,顿时懊悔不已。
路归元不以为然的道:“泰山大人也不用隐瞒了,我看得出,其实你是真心为明哥儿着想的对吧?否则当年您也不会帮助安姨娘把明哥儿和厉怀安调换了。”
话一出,武定侯和胡大高都非常震惊。
胡大高震惊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而武定侯震惊于路归元竟然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他隐瞒多年,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安姨娘,也只以为是自己侥幸才会换子成功,完全不知道其中有武定侯在帮忙。
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路归元绝对不简单。
武定侯暗暗提高警惕,呵斥道:“胡说!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这样做?”
路归元:“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以萧氏的能力,没有您的帮忙,安姨娘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生的庶子和嫡子调换而没人发现?所以说什么因为明哥儿不是嫡子就对他不好的话根本就不成立。您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不是嫡子也不是萧氏生的。”
路归元感受到怀中的人心跳加快了,低头看去,厉怀明的双眼依然禁闭着没有睁开的迹象。
轻轻拂过他漆黑如墨的头发,路归元继续道:“您三番两次的让明哥儿赶紧离开京城的,我想,这才是你对他恶言相向的目的。让他离开京城必定也是为了他好。可有什么原因是一定要他里开京城不再回来?真的只是因为那什么欺君之罪?”
路归元一边思考一边猜测道,“自然不是,明哥儿都说了他有人证给自己脱罪,您还是不愿意松口,那就是因为别的难以解决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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