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带着龙凤胎早早就到了将军府中,她也不管什么东院西院,四处巡看一下,挑了靠近园子一处院落搬进去,打定主意得空要在园子里种种菜。
杨飞花比潘灵玉先一步到将军府,她领着婆子们进门,交代众人去打扫,自己去找杨母说话。
“阿娘,玉娘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说话可威风了。”杨飞花把潘灵玉说的话一一转述,又气道:“她放出这些话,如今倒不便动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即刻就落人口实,不利阿弟和芳娘。”
杨母一听也炸了,跳起来道:“定是有人教唆的,她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哪能想出这些?”
杨飞花皱眉道:“莫不是潘府的人教唆她的?先前她嫁与阿弟,潘家不是跟她断绝关系,多年不理不踩么?怎么,如今听得阿弟有了战功,封了将军,潘家又想认这个女儿和女婿了?”
杨母冷笑道:“自打玉娘嫁至我们家,潘家从来不闻不问,当我们路边杂草,如今见飞翼有出息,就想认回这头亲?休想!”
母女说着话,抬头见杨文龙和杨文凤提了一篮子花进来,便止了话,笑问道:“这是从园子里掐的?”
杨文凤点头,小脸全是笑,“祖母,姑姑,园子可大了,各式花儿正盛开,您们要不要去逛逛?”
杨母正要答,却见一个婆子跑进来嚷道:“老夫人,东院那边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杨母忙问起话。
婆子一五一十说了。
杨母听完,交代杨文龙和杨文凤道:“龙儿和凤儿好好待在这儿,别乱走,我跟你们姑姑去东院一趟。”
杨文龙在旁边听得仔细,当下道:“祖母,我们也去罢!”
杨母摆手道:“大人的事,你们小娃儿少掺和,乖乖待在这儿。”
她说着,领了杨飞花就往外走。
东院中,宋流芳正觉委屈,听得杨母和杨飞花来了,悄悄松口气,好了,援军来了,应该能把潘灵玉赶出东院。
杨飞花是第一次见到宋流芳,一进院就上前执手道:“这是芳娘罢?瞧瞧,多可人疼的模样啊!”
宋流芳虽暗暗嫌弃杨飞花动作粗鲁,言语粗鄙,但面上却不显,笑得和气,点头道:“这位该是姐姐了?”
周嬷嬷站在旁边,适时递了一个荷包给杨飞花道:“这是我们夫人备着要给姑奶奶的见面礼!”
杨飞花接过,手里掂了一下,感觉有点分量,度着是金饰,不由心花怒放,嘴里道:“自家人何必客气?”
说着话,已揣好了荷包。
拿了礼,更要落力办事了。
她收起脸上的笑,看向杨飞翼道:“阿弟,你是将军,心思该放在正事上,这些后宅烦琐小事,有我们打理呢!”
杨飞翼正为两位妻室都争着要住东院头疼,闻言暗松口气,点头道:“如此,这里的事就交与母亲和姐姐安排了。”
他说着扫一眼病床上的潘灵玉,抬步走了。
潘灵玉:嗬,果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杨飞花待杨飞翼一走,马上指挥婆子们道:“把夫人的东西搬到西院去。”
潘灵玉:哟,这是打算来硬的?虽则孔嬷嬷和花嬷嬷力气大,但奈何对方人多啊!只怕打不过……
杨飞花见潘灵玉似乎呆了呆,嘴角不由挂上嘲讽的笑,下巴一抬,喊过两个婆子道:“把夫人扶起来,抬到西院!”
“你们敢?”申嬷嬷等人忙围到床边,护住了潘灵玉。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杨飞花拍拍手,另几个婆子上前,打算去拉开申嬷嬷等人。
申嬷嬷气得脸色都青紫了,嚷道:“你们敢这样对夫人,不怕将军怪罪下来么?”
见婆子们犹豫了一下,杨飞花马上道:“将军适才说了,一切由我做主,你们没听到?”
“唉,我自己走吧!”潘灵玉拉一下申嬷嬷的袖角,叹口气道:“形势比人强,咱们就认了。”
申嬷嬷脸色难看,可也知敌不过杨飞花,只得扶潘灵玉下床。
潘灵玉套好鞋子,抬眼扫过室内诸人,淡淡道:“你们这会让我搬出去,待会可别求我回来?”
杨飞花“哈”一声笑出来道:“玉娘啊,你怎么不拿盆水照照自己的脸有多大呢?还请你回来?”
潘灵玉瞟杨飞花一眼道:“姐姐说话客气些罢,以免异日追悔莫及。”
杨飞花“嗤”了一声道:“异日也不知道是谁要追悔了?”
潘灵玉摇摇头,吩咐孔嬷嬷和花嬷嬷道:“把行李收拾起来,跟我走!”
孔嬷嬷和花嬷嬷敢怒不敢言,只得照着吩咐,把适才摆好的行李又收拾起来,随意一包,提出门去。
杨飞花得意极了,朝一旁站着的杨母和宋流芳道:“终于清净了。”
杨母“嘿”一声笑了笑,跟宋流芳道:“芳娘受惊了,且着人好好打扫一下,今晚早些安置。”
“谢婆母关怀!”宋流芳福了福,温文有礼。
杨母点了点头,带着杨飞花回自己院子。
她们进了门,不见杨文龙和杨文凤的影子,忙问道:“龙儿和凤儿呢?”
婆子也在找,着急道:“适才还在,一个错眼就不见了。”
杨母道:“倒也不必急,他们两个野惯了,想是坐不住,又出去逛了。”
婆子忙行礼道:“我出去找找!”
这会儿,杨文龙和杨文凤却是奔向东院,在半途上遇见从东院出来的潘灵玉,忙上前相见。
“娘,您被赶出来了?”刚才婆子回话,没有避着龙凤胎,龙凤胎听了一个大慨,一见潘灵玉这架势,便红了眼眶。
潘灵玉忙安抚道:“没事没事,住哪儿不是住呢?听说西院的院子更大,你们过来找我,也更方便。”
杨文凤还是伤心了,拉着潘灵玉的袖子道:“可我听大人说,住东院才是正经夫人。”
潘灵玉抚抚女儿的脸,笑道:“既这样,那我就还是住回东院去?”
“阿娘!”杨文凤抬头看潘灵玉道:“他们人多。”
潘灵玉失笑,点点头道:“阿娘有法子的,你们别急。乖,你们且先回祖母处。”
她说着,贴在杨文凤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杨文凤听完,眼睛亮了起来,笑着拉一下杨文龙的手道:“哥哥,咱们先回去,阿娘待会儿就能住回东院了。”
杨文龙看了看潘灵玉,见她点头,便任由妹妹拉着,回了祖母处。
东院内,周嬷嬷先扶宋流芳坐下,又喊人收拾箱笼,打扫庭院,一面抽空笑跟宋流芳道:“玉娘子不自量力,拿鸡蛋碰石头呢!”
宋流芳从箱子里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摇头道:“她这样,完全看不出是潘侍郎女儿,与乡野村妇一般无二。”
周嬷嬷道:“那是,将军就完全不待见她。妻以夫为纲,不得夫婿欢心,她在这儿是没法立足的,可笑她不自知,还要跟夫人争。”
宋流芳想起什么来,便喊一个婆子道:“你且去瞧瞧西院的动静。”
婆子应声下去。
“能有什么动静呢?定是进了门就恹恹躺下。”周嬷嬷猜测潘灵玉的动态。
她说着,见含梅从园子里撷了数枝花回来,正找花瓶,便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点含梅的额头道:“真是一个睁眼瞎,花瓶就搁这儿,半天找不到。”
一时室内全是笑声。
待含梅插好花,房内淡淡花香袭人,十分温馨。
宋流芳心里安定了一些,坐到梳妆台前,照了照自己如花娇颜,露出淡淡笑意。
周嬷嬷正要凑趣夸几句宋流芳的容貌,抬头见适才出去的婆子慌张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婆子答道:“玉夫人并没有到西院去,而是领着人出了府。”
宋流芳一怔,潘灵玉这是要回娘家求爹娘做主?
她不由嗤之以鼻,听闻潘永年任职户部侍郎,连着数年没有什么政绩,圣上正对他不满,而她父亲刚从战场回来,身上有战功……
宋流芳想了想,吩咐婆子道:“你跟出府去,看看潘氏往那个方向去?”
婆子点头,忙忙去了。
不到一刻钟,婆子已是匆忙跑回来,喘着气道:“夫人,玉夫人并没有走,到了府门口就坐下了,还散开了头发,看着凄凄惨惨。”
“她这是……”宋流芳诧异一下,问道:“其它人呢?”
婆子道:“跟随着玉夫人的嬷嬷们,把行李摔在府门口,瞧着一片狼籍。并不知道她们要闹什么?”
宋流芳一听脸色大变,喊周嬷嬷和孙嬷嬷道:“快走,到府门口把那个贱人请回来!”
周嬷嬷脸色也变了,跳脚道:“这条街上住的,全是官宦之家,这干人若瞧见玉夫人在府门口如此情状,定以为是夫人仗着家势欺负了她们,把她们赶出府去。明儿有好事之徒上个折子,夫人的名声就……”
宋流芳着急道:“这个也罢了,只怕这事会引发文官和武官之争,连累了父亲。”
这会,潘灵玉坐在门阶上,托头想心事。不远处有路人站定,看着她们指指点点。
申嬷嬷坐在她身边,伸手给她捏肩,一边忧心道:“夫人,咱们静静坐这儿,等会就能回东院?”
潘灵玉道:“宋流芳如果是一个蠢的,咱们就回不了,她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咱们就能回东院。”
申嬷嬷不解,问道:“此是为何?”
潘灵玉笑着道:“回头再跟嬷嬷解释,这会倦了,我借嬷嬷肩膀靠一靠。”
申嬷嬷忙伸手把潘灵玉揽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潘灵玉才合眼,大门一响,身后一片脚步声。
宋流芳领着人跑出来,指挥婆子道:“把夫人的行李拿进去!”
孔嬷嬷和花嬷嬷看向申嬷嬷,见她不作声,便也不动,任由婆子把行李收拾起来,拿了进去。
潘灵玉听得动静,睁开眼睛,对上了宋流芳的视线。
宋流芳抿着嘴,移开视线,看向申嬷嬷道:“东院收拾好了,你扶你们夫人回东院罢!”
申嬷嬷:还真的请我们夫人回去呀!
潘灵玉坐得腿有些麻,让申嬷嬷给自己揉一揉,这才站起,歪头看宋流芳道:“那么,咱们谁是大,谁是小呢?”
宋流芳闻言,气得肝痛,可潘灵玉这个模样站在府门口,若不赶紧把人哄进去,被别人瞧见了,妥妥会说自己欺负她。
“你岁数大,我自当喊你姐姐。”宋流芳咬着牙道。
“唉呀,姐姐妹妹的,太肉麻了。”潘灵玉声调一高,“喊我大夫人便好。”
宋流芳抬眼看去,见府门外不远,又围了数人,当下喊周嬷嬷道:“嬷嬷和申嬷嬷一道,先把大夫人扶进去!”
她说着,又去吩咐孙嬷嬷,“快,回一趟将军府,求我母亲出面,请冯御医过来一趟,我瞧大夫人好像又犯病了。”
潘灵玉这回很柔顺,任由申嬷嬷和周嬷嬷两边扶住她,慢慢进了府门。
宋流芳跟着进门,吩咐人把门关好,又交代门子几句道:“若又看见大夫人出来,马上通报!”
潘灵玉回到东院时,见东院收拾得特别干净雅致,很是满意,评价道:“二夫人品味不错!”
宋流芳当下到了西院,一面让人去东院搬回自己的东西,一面让人去请杨飞翼。
待杨飞翼一来,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番,她被潘灵玉这个病秧子欺负得太惨了!
杨飞翼问清事端,忙安慰了几句,又道:“东院西院其实差不多,真不必太执着。”
宋流芳闻言又哭了,手里的帕子团了团,摔向杨飞翼脸上,骂道:“我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杨飞翼怔了怔,自打认识宋流芳,这还是宋流芳第一次朝他发小脾气……
他忙拣起帕子给宋流芳擦泪,一边安抚道:“好了,别哭了,待来日,我另购得大宅,不管是东院还是西院,全让你住好不好?”
宋流芳不知道怎么的,更加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