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将军府离皇宫极近,内侍带了人过去传召宋流芳,小半个时辰后,宋流芳就到了。
众人瞧了瞧宋流芳,不由暗道:杨飞翼真个好艳福,原配楚楚可怜,新妇也这样娇艳,怪不得他两个都舍不下。
待宋流芳叩拜毕,站起来时,杨飞翼便把殿中之事简略对她说了,又道:“芳娘,我知道你最大方,最肯容人的是不是?”
宋流芳看着他的表情,点了点头。
宋承天看在眼里,问道:“宋氏,你可愿与潘氏一同侍候杨飞翼?若有半点不情愿,只管说,朕为你做主。”
宋流芳闻言,忙又跪下去,红了眼眶道:“禀皇上,夫婿与大夫人是结发夫妻,若不是以为大夫人病亡,断不会另娶了臣妇,臣妇心知肚明。上回进京,到得杨家,得知大夫人还有一口气,臣妇也愿意在病榻前侍疾,只大夫人嫌臣妇碍眼,赶走了臣妇。后来搬至将军府,大夫人抢着住了东院,臣妇也不敢相争,带着人住了西院。在夫婿心中,自也以大夫人为重。如今大夫人求和离,是臣妇的不是。”
她顿一下,转向潘灵玉,用苦求的口吻道:“大夫人,我什么也不与您相争,只求您让我在将军府有一席之地,偶然能看将军一眼……”
潘灵玉:嗬,果然把贤良的人设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承天果然在上头赞叹道:“宋氏实贤良!”
他再夸威武将军道:“将军教女有方!”
潘灵玉:“……”
宋承天赞完,看向潘灵玉,脸色一肃,“潘氏,杨将军真心待你,宋氏做低伏小,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宋承天说完,便要宣布退朝,拂袖走人,不想未待他开口,底下的潘灵玉已叫起来道:“禀皇上,宋流芳一心要致臣妇于死地,哪里贤良了?”
“大夫人,无凭无据的,你在殿上这样冤枉我,会让人笑话将军府的?”宋流芳哭叫起来。
威武将军也冷声道:“潘氏,芳娘一再退让,你休要得寸进尺。”
潘灵玉不理他们父女,直接朝宋承天道:“皇上,臣妇有人证。”
“嗬,什么人证?”宋承天也有些不快了,这位潘氏还真是……
潘灵玉斟酌一下言词道:“将军府昨晚进了贼……”
宋流芳一听这句,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可怜模样。
潘灵玉把昨晚将军府进贼的事前前后后说了,说完补充道:“昨日早间,臣妇在园子里闲逛,因拣花枝,蹲在花树下,无意中偷听到秦嬷嬷和鲁嬷嬷悄声说话,道是宋流芳交给她们一件大事,让她们好好去办,事成有重赏。臣妇心下奇怪,两位嬷嬷不过守角门的粗使婆子,什么时候竟入了宋氏的眼内,得到重用?”
“臣妇心中有疑,便又听了几句,这一听不得了……”
潘灵玉边说边迅速打草稿,昨日只听到几句话,但现下少不得发挥想像力,自己编一点故事了。
她假意伤心,语带哽咽道:“再也想不到,两位嬷嬷会提到臣妇,说是宋氏不满意我住了东院,心中怀恨,授意她们引一个外男进来欺辱臣妇,要致臣妇于身败名裂的境地,到时臣妇羞愧之下肯定会自尽。”
“潘氏,你莫要血口喷人!”宋流芳听至这里,心下大急,一个忍不住便喊了出来。
杨飞翼也恼火道:“玉娘,休得胡说!”
潘灵玉依然一副伤心样,看着杨飞翼道:“我昨儿出了园子遇见你,本想把两位嬷嬷说的话直言相告,但我怕说了,你不肯相信,到时偏着宋氏,我反吃了亏,因此也不敢说实话,只说府中有人与两位嬷嬷勾结,结果到了晚上,鲁嬷嬷不就去密告,说有男人进了府,偷潜进东院么?你不是领人当场捉住了肖无言么?”
杨飞翼一想,潘灵玉昨日确实说了这话,昨晚也确实捉了人,这事儿……
只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宋流芳会做出这等事,一时冷笑道:“这件事自有许多误会之处,待回了府,我会细查,你不必强行把芳娘牵扯进来。”
“若不信,何不把昨晚捉住的贼并两个嬷嬷召进殿中,当殿审问?”潘灵玉咄咄逼人,“杨将军是怕当殿对质,揭露了宋氏的真面目,因此不敢么?”
杨飞翼被激怒了,“玉娘,若当殿对质,证实事情跟芳娘无关呢?”
潘灵玉立即道:“若如此,我愿意任凭你们处置,纵然让我当奴作婢,也绝不多说一句话。”
宋流芳已是着急道:“将军,大夫人,咱们将军府的家事,何必在殿中闹呢?这样扰得圣上不安宁,可是大罪。”
她滴下泪来,“大夫人,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别再给我安罪名好么?这样闹下去,实在于事无补,你且看在龙儿和凤儿份上,回府再说好么?”
宋承天皱着眉,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杨飞翼这府中的事,还真是令人头疼。
杨飞翼这会怒道:“玉娘在殿上这般抵毁你,若不当殿查明事情经过,岂不令你受委屈?”今日须得挫了玉娘的锐气,让她服服贴贴,再不敢作妖。
杨飞翼说着,朝上拱手道:“请皇上准臣召昨晚一干人进殿审问对质!”
宋承天淡淡道:“准!”
几个侍卫即刻出殿,策马飞奔至明威将军府,不到两刻钟,就绑了肖无言并秦嬷嬷鲁嬷嬷进殿。
宋流芳见着秦嬷嬷和鲁嬷嬷一脸惊恐,心下焦急,只众目睽睽,又无计可施,心下只能寄希望两位嬷嬷顶得住压力,不把她招出来。
两位嬷嬷有所柄在她手中,家人的性命也在她手中,若精的,应该不会乱说。
宋承天被闹了半天,却有些倦了,瞥着殿下几个人,神态有些不耐。
他正要开口,却有一人上前道:“父皇,这殿下几人,交由儿子带走审问如何?”
众人一瞧,见是二皇子宋景曜,便有些了然。
潘侍郎数次上折子说道立太子当立嫡当立长,言下之意,只有二皇子宋景曜方有资格封太子,现下宋景曜站出来,是要帮潘侍郎女儿一把?
威武将军也是这般想法,当下不愿意让宋景曜带走殿下几人,谁知道带走后会审问出什么结果?人在二皇子手中,二皇子要他们说什么,他们自然就说什么了。
威武将军当机立断,站出来道:“禀皇上,今日之事牵涉两府,又涉芳娘清白,若要审问,还是当殿审问比较好。”
宋承天因威武将军这番归京,战功卓著,但凡有奏,轻易不驳回,当下点头道:“景曜,你便在殿中审问罢,让诸人也听听结果。”
宋景曜黑幽幽视线定在殿下三人身上,沉声道:“明威将军府昨晚进贼之事,潘灵玉并宋流芳已交代了事情经过,现下再给你们三人一个机会,从实招来。坦白者,将斟量从宽,若有一字虚言,半句胡说,决不轻饶。”
他说着,视线定在抖得最厉害的鲁嬷嬷身上,吩咐侍卫先把肖无言并秦嬷嬷带出殿,在殿外候着,这才转向鲁嬷嬷,肃然道:“鲁氏,你且先说,若说实话,本王保你性命无忧,若有一字虚言,过后查清,定然严惩!”
鲁嬷嬷抖得不成样子,眼角悄悄去瞥宋流芳,又慌又怕。
潘灵玉轻移两步,挡住了鲁嬷嬷的视线,不让她与宋流芳有眼神接触,同时朝宋景曜福一福,感激道:“谢王爷为臣妇做主!”
宋景曜摆摆手,并不说话。
鲁嬷嬷不过一个粗使婆子,没有什么见识,上了殿只知道害怕,当下一见潘灵玉感谢二皇子,再结合宋景曜适才说的话,莫名便认为形势对潘灵玉有利,自己隐瞒不得事情真相。
她喘着气道:“老妇,老妇不敢欺瞒王爷!”
“前儿晚上,二夫人密召老妇和秦嬷嬷,让我们假扮成有仇怨,到时一人去开角门放外男进府,爬墙入东院,一个去密报将军,让将军过去捉现场。”
“二夫人承诺,事后让老妇升为管理园子的管事嬷嬷,至于秦嬷嬷,则会给点银子,让她到田庄养老,再给她儿子安排一个事儿做。”
宋流芳大急,喝道:“鲁嬷嬷,是谁收买了你,让你当殿冤枉我的?”
宋景曜视线一扫,眼神威压,看着宋流芳道:“本王在审问期间,不喜别人插嘴,宋娘子若有什么说的,且待本王审完再说。”
宋流芳脸色苍白,一时不敢再言语。
宋景曜哼一声,吩咐侍卫道:“把秦氏带进来!”
待秦嬷嬷跪至跟前,宋景曜道:“秦氏,轮到你说了,当着圣上的面,若有虚言,后果自负。适才鲁氏已全部招了,若你跟她的话对不上,必有一人是虚言,当殿便可……”
秦嬷嬷进殿时已瞥见宋流芳脸色不对,再一听宋景曜这话,当下吓得叩头道:“老妇不敢隐瞒!”
她说的话跟鲁嬷嬷差不多,另外补充道:“二夫人说了,老妇会受点皮肉苦,但绝不伤及性命,到时会送老妇一笔银子,让老妇下半世在田庄养老,且会安排老妇的儿子在府中做事。”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威武将军脸色难看极了,宋流芳脸色更加苍白。
宋景曜又喊侍卫提了肖无言进殿,肖无言说的话,倒跟昨晚跟杨飞翼说的一样,再无其它。
至此,宋景曜看向宋流芳道:“宋氏,你是自己招了呢?还是要本王查出那个联系肖无言的男人再招?”
“王爷,臣妇……”宋流芳声音细了下去,突然头一歪,瘫倒在地下,竟是昏了过去。
杨飞翼此时还在震惊中,不敢相信宋流芳会做出这等事去陷害潘灵玉,当下竟忘了要过去扶宋流芳。
倒是宋承天在上面看得皱眉,喊道:“冯御医何在?上前给宋氏诊脉!”
冯御医着速上前,轻轻一搭脉,隔一会抬头看向杨飞翼道:“恭喜杨将军,宋娘子已怀孕一月有余!”
“芳娘有孕了?”杨飞翼依然有点失魂。
潘灵玉:“……”摔,她竟这般好运,在这当口诊出喜脉!
威武将军青白着脸上前抱起宋流芳,朝宋承天道:“皇上,芳娘纵有错,看在她有孕,看在臣的份上,可否轻饶?”
宋承天沉默一会道:“宋将军,这番是你教女无方,待回了府,好好申斥宋氏,禁足三个月,让她面壁思过,过后择日向潘氏赔礼道歉。”
潘灵玉仰头道:“禀皇上,臣妇不须什么道歉,臣妇只愿和离,离了这对天作之合的渣男贱女!”
“求皇上成全!”
潘侍郎脸色也极为难看,上前道:“皇上,潘氏若还回将军府,指不定性命难保,求皇上准她和离!”
宋承天至此,也没法再护着杨飞翼了,只得道:“杨将军,写放妻书罢!”
杨飞翼虽不甘愿,也无可奈何,只得当殿写了放妻书。
潘灵玉接过放妻书,长长吁了口气,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和离都不易啊!
她正感叹,身后响起李伯玉的声音道:“潘娘子和离后,有何打算?”
潘灵玉今日在殿上的种种表现,实属耀眼,李伯玉很是欣赏。
这般才貌双全,有识有谋的女子,若肯跟了他,他定必许一个名份给她。
潘灵玉还没答,武侍郎的声音响起道:“潘娘子,若暂时没有去处,可去我府中当一个……”
潘灵玉纵然和离,可她是潘侍郎女儿,适才又展现了那般的才能,虽是女子,也值得网罗。
不等武侍郎说完,另一个声音截断他的话道:“本王府中缺一个账房,潘娘子可有兴趣?”
众人转头一瞧,见是宋景曜,一时齐齐噤声,谁敢跟齐王争人啊?
潘灵玉呆了呆,咦,我才和离,就成了抢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