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琰颔首,摘下腰间宝剑与她,心间还有一丝担心,这碧霄剑不轻,不知她可拿得动。
出乎意料的,卫婉宁却轻松握起,在朱华碧拨弄的乐曲声中,轻轻舞了起来。
霍如日落,矫如龙翔,此时随她舞动,众人才知,何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腰身随宝剑舞动,朱华碧故意将那乐曲弹得飞快,她却没落下半分,绛唇珠袖,一张一弛间透出明月般的清辉。
朱永琰望着舞剑的姑娘,脑间又禁不住回想起年少时去卫府,见到小小的她跟着俊鸿比划,动作稚嫩可爱。
然如今眼前,她已是翩若惊鸿的大美人。
他看的入神,甚至忘了移开视线。
而身边不远处,朱光深的双眸却愈发晦暗。
——与卫婉宁夫妻十几年,他竟从不知道她会舞剑。
可上一世,她明明那般爱他,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朱华碧乐曲弹得飞快,不过多时,便戛然而止,而卫婉宁也及时收剑,然众人却还沉浸在那一段雄浑意境中。
须臾,还是顺王先拍起巴掌,众人这才纷纷道起好来。
卫婉宁将剑归还给朱永琰,又向弘武帝再度行礼,弘武帝十分满意,也颔首道,“舞得好,不愧是卫仲的孙女,甚有我中原儿郎征战南北的气魄!”
陈贵妃终于找到了机会,忙开口道,“是啊陛下,这样好的姑娘,臣妾真是越看越喜欢,还请陛下准臣妾一个恩典。”
第23章
陈贵妃终于找到了机会。
只是她话音才落,却听大公主紧跟着笑道,“贵妃娘娘不会是想要卫姑娘做儿媳吧?您刚才听了,卫姑娘同六弟差着辈分呢。”
这话太过直接,陈贵妃脸色立时不对了。
弘武帝看在眼中,忽然开口问卫婉宁,“朕的宗室中尚有许多未婚的才俊,可有你看中的?如若有,朕今晚便可以为你赐婚。”
卫婉宁明白,弘武帝此话不无试探之意。
父亲手中兵权与她的婚事有直接的关系。
不过这样问,总比陈贵妃直接开口要她嫁给朱光深要好。
她做娇羞状道,“在小女回话之前,可否请陛下允许小女兑换方才的恩典?”
“哦?”
弘武帝意外道,“且说来听听。”
“今日是您的寿辰,无论小女如何回答,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弘武帝笑了一下,“你说。”
卫婉宁便道,“小女自认德才平庸,实在配不上凤子龙孙;小女生母早逝,是祖母将小女与兄长抚养长大,而今祖父仙逝多年,二叔也牺牲与战场,小女只想陪在祖母身边,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话音落下,弘武帝收了笑意。
大公主赶忙打圆场道,“这孩子多孝顺,卫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卫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孝心可嘉,”
弘武帝颔首,却又问道,“但你早晚都要嫁人,嫁到朕的宗室中,岂不更好?”
卫婉宁垂首道,“宗室中各位王妃,哪位不是心胸宽宏者?古人云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小女自认心胸不够宽广,德行亦有不足,实在不敢高攀。”
这话说完,周遭一片寂静。
众人都有些紧张,弘武帝金口玉言,却被一个小丫头拒绝的彻底,不知会不会大发雷霆,尤其卫崮,暗自攥紧手心,已经开始思量要如何替女儿求情。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弘武帝却笑了起来,道,“罢了,你既不愿,朕也不勉强,但你的恩典,还是留着下次用吧。”
卫婉宁心间一松,紧接着,又听弘武帝对父亲发话,“卫崮教女有方,该赏。”
卫崮赶忙起身谢恩,心间也松了口气。
宴间乐舞再度上场,众人重又觥筹交错起来。
陈贵妃看了眼下座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今夜浪费了这最好的机会,只好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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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明月西移,时辰已是不早,席间酒过三巡,弘武帝也尽了兴,先起身回了寝殿。
众人在后整齐恭送,待君王走远,也打算各自回家。
礼制在上,除过君王御辇,其他任何人的车驾都只能停在园外,因此众人需先步行至园门外。
卫婉宁抬眼,在人群中寻见了父亲,正要抬步走去,却忽然听见有惊呼响起。
未等看个清楚,却见一道黑影已经冲到了近前,正对着她的方向袭来。
“小心野猪!”
有侍卫的呼声响起,卫婉宁吓了一跳,却见那畜生已经冲到了近前,只怕是躲都躲不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鸦青身影闪过,一把将她拦腰拉到一旁,而那野猪堪堪擦过她的衣裙,又往前去了。
她惊魂未定,眨了眨眼,才发现救她的是巽王。
只是未等说一句话,却又听一片惊呼,“郡主小心!”
郡主?
她赶忙望去,才发现野猪竟冲着锦容去了。
她心悬起来,也喊道,“郡主快躲开!”
然夜色昏暗,那野猪速度之快,叫锦容也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扑倒她时,却见一个侍卫身形一闪,挡在了她身前。
顷刻之间,只听扑哧一声,似是利器穿透锦帛,刺进皮肉的声音。
锦容一怔,迟钝的朝那侍卫看去,这才发现,那竟是卫俊鸿。
而身后众人也都吓了一跳,只因那野猪的獠牙已经穿进了卫俊鸿的胳膊,鲜血已经涌了出来。
然就在众人惊诧间,卫俊鸿却使出全力将那野猪挡开,然后拔出宝刀,向其砍了过去。
所幸其他侍卫也已经赶到,将野猪包围,几番砍杀之下,终于将其制住了。
然卫俊鸿的血也流了许多,乍一看去,整个左臂都已经红透,甚至滴到了地上。
“俊鸿哥!”
“大哥!”
少女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卫婉宁跑了上去,朱永琰也跟着上前,而锦容,早已经吓得流起了眼泪,连声问道,“俊鸿哥,你怎么样?”
疼是自然疼的,但眼见小姑娘哭成这样,卫俊鸿一时不敢露出疼痛的神色,只好强忍住道,“卑职无事,请郡主不要担心。”
“传御医。”
朱永琰向侍卫发话,并亲手替他压住血脉,以防失血过多。
御医很快赶来替卫俊鸿包扎伤口,已经快回到寝殿的弘武帝方才听见动静,也派了人来问,朱永琰又安排人去回了话,卫崮及礼王夫妇也赶了过来。
眼见女儿完好,礼王夫妇松了口气,但见卫俊鸿流了那么多血,礼王妃又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道,“鸿儿你怎么样?”
因着与他们母亲的关系,礼王妃一直将卫家兄妹视若己出,如今见卫俊鸿为了救女儿受伤,心疼不亚于亲生母亲。
“卑职无事,还请王妃放心。”
卫俊鸿又忍痛安慰了一遍,然锦容仍忍不住哭道,“俊鸿哥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礼王爷皱眉道,“这园中怎么会有野猪?”
朱永琰也已经将中郎将叫到眼前发话道,“立刻严查此事,今夜陛下还在,如若是方才冲到宴间可如何得了?”
中郎将应是,忙安排了人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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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卫家兄妹随父亲回了镇国公府。
方才园中光线不足,御医只是匆忙给卫俊鸿止了血,待到了家,卫崮又命人请了大夫来给长子重新包扎伤口。
卫婉宁一直守在旁边,亲眼见到大夫将大哥的袖口剪开,露出内里近半尺长的伤口,最深处几乎要穿透皮肉,血肉狰狞,让人不忍再看。
好在家中有上好的金创药,大夫为其清洗后上药包扎,卫俊鸿忍不住皱眉。
卫婉宁心疼道,“大哥,是不是疼得厉害?”
卫俊鸿咬牙道,“还好,比起父亲在战场上的凶险算不了什么,今夜幸好有殿下救你,否则这伤只怕要在你身上了。”
卫婉宁一怔,顿时回想起那时惊险一幕。
大哥说的是,若无巽王救她,她未准会比大哥伤得还严重,甚至……
卫崮当时离得远,并不清楚详情,此时听长子一说才明白,叹道,“改日为父该亲去巽王府拜谢才是。”
卫婉宁点了点头,心间颇有些复杂。
眼下欠巽王的人情越来越大,可要怎么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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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受伤,卫俊鸿接下来只能在家中休养。
待到第三日,礼王妃与溧阳郡主母女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卫老太太带领全府女眷出来相迎,双方互相客气一番后,礼王妃立刻关问起卫俊鸿的伤情。
“不知现下世子伤势如何?那晚见他留了许多血,叫我们心中无法安定。”
卫老太太笑道,“王妃放心,大夫说他未伤及筋骨,多休养些日子便会好起来的。您同郡主亲自来慰问,倒叫我等惶恐。”
见卫家人都还算淡定,礼王妃稍稍放下了心,然锦容却无法安心,犹豫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我可否去探望一下世子?”
这……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尤其对方还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卫老太太可不敢轻易应下,所幸礼王妃及时开口道,“没听见老夫人说世子正在休养?还是不要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