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夜凉,加之身上泼了水,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牙齿瑟瑟发抖的声音。
朱今白将匕首烤的发热,又将其按在水里,发出“滋滋”的烫响,这才看过她。
他轻笑:“石榴啊,石榴。”
石榴脊背绷直:“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爷爷早知上次是你刺杀的我,他不会饶了你的。”
朱今白叹气:“他也没饶了我呀。”
他慢慢跺着步子走近,石榴瞪大眼,发现他手里的匕首正是小叔叔送给他,却被太监搜罗走的那只。
她又气又怕:“你快把匕首还给我。”
朱今白啧了一声:“还你作何?这匕首上上刻着红豆,是谁赠予你的相思,恩?”
石榴微愣,她当时接过来时从未注意,原来小叔叔的心意都在体现在细小之处。
见她失神,朱今白颇为不满,单手执着匕首贴在她的脸颊上。
虽然已在水里冷却过,可匕首还带着炭火的余温,落在肌肤上微微的烫,正好让人觉得颤抖、胆寒又头皮发麻。
匕首间从她的脸颊上慢慢滑落下去,落了淡淡的潮红,石榴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发誓不在他的面前露出怯意,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顺着匕首所到之处都起了鸡皮疙瘩。
直到衣襟边缘,朱今白才停了下来。
他抬眼,云淡风轻的看着她:“不怕么?”
石榴憋着一口气,明知道自己不能惹怒他,也不该惹怒他,却嘴里就是不肯服软:“你个变态,我才不怕你,我就是觉得你恶心、恶心死了。”
听到唾骂,朱今白脸色微变,可嘴角的笑意却未卸下。匕首在石榴的挣扎中挑开她的衣襟说:“我本是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之事,皇兄信了,那是他蠢。可他偏偏请了宋仕廉入宫。”
“上次云飞去杀你,虽然剑下留情,可你活下来也该是个废人。如今我却瞧着你能蹦、能跳,还可以拿话来气我,怎么不是一个废人的样子。我听人说,你的命是宋仕廉救的吧,莫非他真有气死回生的能力?恩?”
匕首的刃很锋利,衣服刚沾上去,便裂成碎片。朱今白目光专注,慢慢将匕首贴在她的心口。
“我想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才能让你好好地活过来。”
手腕的力道猛然加大,石榴襟前欲要碎裂,隐约可以见到淡色的肚兜。
石榴崩溃:“朱今白,我错了,你把匕首松开、松开好不好?”
“想说了?”
“对对对。”
朱今白淡淡道:“可我不想听了,我想自己看看。”
因为寒冷,石榴全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胸前的软碰到匕首的硬,真是瑟缩。朱今白眸色渐深,呼吸也沉重起来。
石榴忙道:“当时心口确实有伤,大儒用天蚕丝给缝起来了。”
朱今白语气不大好:“他给缝的?”
石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变态,当然是他的医女。”
朱今白后来才想明白了,石榴这个人啊他想惩罚她,想让她牢记着一些教训。自己有时气急了,做了糊涂的事儿,后面想起她来又会后悔。
不过幸好她福大命大,总算是留着点一条小命儿,也让他不会太过无聊。
见她怕的落泪,朱今白说:“你要是乖乖听话不是很好么?我是喜欢你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石榴最见不得他这么说话,她以前就算是听他的话了,惩罚能少一分么。她低声嘀咕:“你利用人便算了,难道还要人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死心塌地为你卖命么?”
朱今白哈哈大笑,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是啊,你说对了,我就喜欢这般,怎么不行么?”
石榴别开脸。
将她撩了会儿,见差不多了,朱今白才转到正题:“我可问你,你既是宋仕廉的弟子,可知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派人掘地三尺,除了查出他是嘉福寺的十方外便再无其他。正当真让人觉得奇怪,难道他是凭空长出来的不成?”
石榴心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宋仕廉活了多少年呢,怎么跟他说。再说了,她就算说了宋仕廉的存在,朱今白会信么。
可她的不语落在朱今白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他觉得她知道,可她就是不愿说。为什么呢?他想起自己看见石榴亦步亦趋的跟在宋仕廉身后,莫不是喜欢上了他?
这种想法让朱今白觉得不快。
他喜欢石榴,石榴可以不喜欢他,可若是石榴喜欢上其他人他便觉得忍受不了。
他的东西,即便是摔碎了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碰一下。
他会嫌脏。
长久的亲王生活已将他牢牢套上一个面具。
越是生气,越是笑的温柔。
石榴的下巴还捏在他的指尖,柔软滑腻,指腹在顺下去便能掐住她的脖子,让她致命。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让她就这么容易的死去。
“我会让你乖乖说出来。”
他松开手,身后的侍卫走过来,听他吩咐将石榴放倒在老虎凳上。
胳膊、腿都绑的十分结实,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有人在石榴的额头上放上沙漏一样的东西,里面装的是水,控制好流速后,第一滴水珠砸到石榴的眉心。
“我听人说,这种刑罚最是斯文,让你感到痛苦却又不会伤害你。曾有一个壮士在这个刑罚下没熬到两天便什么都招了,石榴,你呢?”
水沉重的砸到眉心,顺着脸颊落到耳朵里。石榴只当他在吓他。可当朱今白走后,她才晓得这个的厉害。
一滴、又一滴周而复始不停歇的砸到她的眉心。
初时只觉得有些冷,后来便觉得有些酸疼,直到最后,顺着眉心蔓延整个头骨都开始痛起来。
如同有万只蚂蚁撕咬着脑袋,特别疼。
石榴扭身想避开,身子却被缚的极紧。水滴仍落在眉心,一滴接着一滴。
滴答,滴答。
脑海里只有这个声音。
滴答,滴答。
石榴猛地觉得自己脑袋快痛死了。
好像要从里面生生撕开一样。
双耳嗡嗡,喉头腥甜,头骨里面好像装着一万只蛊虫,拼命四窜,咬食着她的血肉。
再也熬不住,她放声尖叫,双腿乱蹬,却又被人狠狠抓住。
涕泗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食指掐着手掌出了血,石榴觉得自己宁愿死了也不要受这种罪。
刑罚还没有完,朱今白站在门外微笑的看着她。
不论是训鹰还是训人,他永远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55章 狂风至
过了许久,他才走过来问:“如何?想明白没有,恩?”
石榴被他折磨的已然脱力,头发汗涔涔的成了块状贴在脸颊上。这水滴刑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最早是在宫里盛行,是那些妃子专门用来惩罚自己宫里的婢女。如今见石榴这痛苦的样子,朱今白确实有些心疼了,可是没办法,她实在是不听话,对于不听话的人总得惩罚不是么?
侍卫给石榴松绑,石榴从老虎凳上跌下,扶着凳子跪在地上,根本站不稳。
她的眉心因为被水滴的久了,蔓延四散这个脑袋都是痛的,她现在都不能控制自己的鼻涕眼泪,任由着它们没出息的流着,当真是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低垂着脑袋,视线涣散,隐隐约约瞧见那黑色皂靴慢慢逼近,她没形象的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污秽擦干净,抬眼。
雪白色的手帕从半空中飘落下,正好盖在她的脸上。
“擦干净了,还是个管家小姐,如今连顺天府外面的花子都不如。”
石榴本来就着一股劲儿,想要狠狠的怼回去,可终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朝他这种变态低两次头怕什么,故有韩信忍□□之辱,今有石榴虚与委蛇。
她接过手帕,将脸擦干净了。他身边的人早就给他安排好了交椅,他坐在上面,石榴跪在他脚下,当真是卑微。
他伸出手,捏着她僵硬的下巴:“恩,瞧得出个人样了,说说,宋仕廉究竟是何人?”
石榴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打定了注意觉得宋仕廉有鬼,自己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他也不信。
她支支吾吾,故意将话头放慢,有些后怕道:“我也不知,我听山上的人说.....”
“说什么?”
“他是个妖怪。”
朱今白没理她,直接跟后面的人说:“我们这除了干净点儿的水滴刑,还有什么脏一点儿的?”
侍卫如数家珍:“王爷,还不可以骑、木、驴。听说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女人啊就折腾没了,那驴子身上的木棍镶以碎钉,戳进嫩肉那真是疼的血肉模糊。”
石榴听他们讲的只觉得,喉咙里翻起秽物,她抱着老虎凳大吐特吐。朱今白将旁人散去,走到她身边道:“你总要我吓吓你是不是?乖乖说出来不好么?”
石榴崩溃道:“他本来就是个妖怪,谁知道他活了多少年。这么多年了凤岭山上的人都没看到老过,他不是妖怪那是什么。”
朱今白见她瑟缩,越拉近同她的距离,手指怜悯的捏起她的头发丝儿,淡淡说:“按你这么说,他真是妖怪咯,既然是妖怪,如今皇上病重,他可真的能让他起死回生?”
说到这,石榴终于明白,他问了这么多,折腾了她这么多次,也只是想确定皇上到底能不能死。
她摇摇头:“他说了,皇上已是强本之末,吃再好的要也撑不过这个月了。”
见她这么说,朱今白的心情才彻底好起来。他站起身,身形颀长,把石榴罩的如同阴暗潮湿处生的丝萝,好像得靠着他的设施才活的下来。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瘤生出一种兴奋的病态快感。
石榴只觉得他打量的视线灼热的让人难以承受。正思量着他又要如何折腾个她时,他却让人将她重新送回宫里去。
临去前,他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可莫要骗我。”
石榴扯扯嘴皮子:“哪里敢,我怕的要死。”
他这才浅浅笑开:“恩,那样最好。”
变态的思维让人难以理解。石榴老实的趴在黑衣人的后背上,折腾了一晚上又是困顿又是精疲力竭。昏昏欲睡中,变故又发生了。
驮着她飞檐走壁的黑衣人,膝盖头一软,喉间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没气儿了。石榴惊恐的瞪大眼。
又来?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