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勇没想到自己还能接到谢老的电话，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听到谢老爷子说到时候会来接他，高大勇赶忙拒绝，“我能自己过去，到县城就有直达蓉城的汽车，五六个小时就能到。”
挂了电话，高大勇正在兴奋中，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尖利女声，“去什么蓉城？汽车票不要钱啊！”
这女人是高大勇的儿媳妇。
高大勇转业回到家，安排到机械厂当门卫，正式工，那时候可吃香，虽然他年纪大了点，却还是很顺利就娶上了媳妇，后来两人有了一个儿子。
但是高大勇的老婆身体不好，生完儿子就病了，整天大半时间都躺在病床上，高大勇又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老婆。
后来他老婆还是没能熬下去，在儿子十岁那年去逝了。
高大勇那时候已经四十岁了，没心思再娶一个，就独自一人拉扯着儿子。
高大勇的儿子叫高强，高强二十岁的时候高大勇五十岁，那时候他还没到退休年龄，可是儿子着急娶媳妇，高大勇退下来，把工作让给儿子。
高强有一份正式工作，介绍对象的时候特别挑，不仅娶了个城里姑娘，还长得很漂亮，就是胡小丽，骂高大勇的那个女人。
因为高强那份工作根本没做几年，95年的时候他就下岗了。
高强又没别的本事，下岗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
胡小丽看别人都做生意，叫高强也摆个摊什么的，可高强不是那块料，让他把推车推出家门口他都迈不出脚步，嫌丢人，后来订做的卖茶叶蛋的小推车荒废生锈，给扔了。
胡小丽嫁给高强之后生了一个儿子，一家总共四口人，哪个不需要吃饭？
日子越过越拮据，胡小丽脾气就越来越大，别说高强和他们儿子高明，就连高大勇，胡小丽也是张口就骂。
谁要是敢跟她顶一句，她立刻就闹着要跟高强离婚，高强不想离婚，胡小丽要是真走了，以后他就是光棍一条。
没办法，高大勇为了高强，也只能忍气吞声。
看着胡小丽那个嚣张的劲儿，高大勇一声没吭，转身回自己的屋。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高大勇就每天出去，他去一个工地给人家搬砖当小工，每天只有十五块钱的工钱，工作非常累，但高大勇都咬牙忍了。
到去蓉城还有十天时间，高大勇能赚一百五十块，这个钱能够他来回的车票钱，另外再给谢老的两个重孙买一点礼物。
十天时间转眼过去，高大勇从工头那里领到一百五十块的工资，然后他回家换了一身提前洗干净的衣服，拿着领到的工资去县里，先到商场的银饰品区买两对小银镯子，花掉八十块。
剩下七十，来回路费就得六十块，余十块钱在手里，总有用钱的地方。
但是高大勇刚交完钱，拿着银镯子准备出商场，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了，是胡小丽。
胡小丽劈手就要去夺高大勇手上的银镯子，被高大勇躲开了。
于是胡小丽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全家人都快喝西北风了，这老东西竟然拿钱买银镯子！”
有人听胡小丽说话太难听，什么老东西，太不尊重老人了吧？
那人就站出来，“我说这个女同志，你说这话可不对啊，老人家买银镯子哪碍着你了？”
胡小丽一瞪眼睛，“当然碍着我了！这是我老公公，他跟他儿子都没工作，全家人马上连西北风都喝不上，这时候他买银镯子，这是要全家的命吗？还有，我公公就我丈夫一个儿子，我跟我丈夫生的儿子都八九岁了，用得着送这种小孩戴的银镯子？这事我看到了，不得问问？”
路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得甩手离开。
余的人还在围观，看高大勇的神情都变了，胡小丽说话不清不楚的，高大勇买小孩戴的银镯子送谁，被他们脑补出了各种版本。
高大勇生气了，“胡小丽，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去工地搬砖，给人当小工赚的钱买的！我老领导得了重孙，特意打电话邀请我，我这是给两个小孩买点东西！”
“我呸！”胡小丽啐了一口，“你打工赚的钱？你打工赚的钱你就能随便花了？家你不要了是不是？你要是想跟我们分清楚，那咱就分清楚，房子是当初我跟高强结婚时的婚房，你搬出去住，以后你自己赚钱自己花，别指望我跟高强养。”
又有人看不下去，“这你就过分了吧，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看着腿脚也不是很好，你怎么能说不给老人家养老呢？”
胡小丽翻了个白眼，“你没听他说吗？他打工赚的钱自己花，哦，合着我就是吃亏的呗，老公公赚了钱就拿去给别人，养老倒是找上我了，这么有能耐，还用得着我养？”
胡小丽就算是没理也能搅三分，周围都是看热闹的，除非实在看不过眼，才会说两句。
被她连珠炮似的怼，谁想受这个气。
这时候高强也跑过来了，胡小丽一见高强，更是闹个没完，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骂高大勇跟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能出去打工为什么平常都缩在家里面？
高强听着胡小丽的话，也有点生气了，质问高大勇，“爸，你真能出去工作？”
高大勇眼睛眯起来，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
他能出去工作？这几天他都是拖着腿干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要去参加老领导的聚会，可他连路费都拿不出来！
别人说养儿防老，他这个儿子半点指望不上，反倒是他这把骨头，还得被儿子和孙子啃。
高大勇不回高强的话，高强有点急，“爸，你说话！你真能出去工作？”
胡小丽接茬，“还有什么好问的？他刚刚亲口承认的，赚了钱，还给老领导的重孙买了两对银镯子！”
银镯子的盒子就被高大勇捏在手里。
高强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做生意做不了，找工作找不着，他爸能出去工作却要窝在家里，等着他养，他自己都活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