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淮无奈,只得跟在明蓁身后继续逗孩子。昭哥儿舞着小手越发开心起来,一时间欢笑声不断。
等到昭哥儿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夫妻两个这才有机会好好说一说分开这段日子的事情。
明蓁最先问起公爹陈员外的安危,得知陈霖淮已经救下了他,不日即将到京,明蓁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详细问起这几个月来陈霖淮在淮州的事情,更想知道景王他们怎么会这么神速便攻进了京城。明明皇上昏倒还不到十日,就算景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来不及去平州集结兵马赶来京城呀!
“当初景王赴淮州赈灾之前,便料到若是张清连贪墨修堤款,张首辅在京中绝不会坐以待毙的。那时他便对平州的兵马进行了重新布置。后来吕大人带着皇上的密旨出京,命景王召集兵马进京救驾。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这般迅速就逼临京城。
“那皇上病重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装的吗?”
“不是……”陈霖淮的神色有些复杂,“皇上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中毒所致。”
“中毒?”明蓁也有些意外,“张太后怎么会允许张家人暗算皇上,他们可是亲母子呀!”
“亲母子又怎样?这些年来,在张太后心中一直都是以张家的利益为先。况且神医说了,皇上所中之毒只会让他昏睡,暂时并不会危及性命。但毒药已经深入到了他的內腑,即便此次被救了过来,终究是会影响到寿元的。”
陈霖淮忍不住冷笑出声,“皇上当年任由张太后将叛国之名栽赃给我父亲,害我母亲惨死之时,可曾想过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会有今日?”
陈霖淮自幼跟着陈员外隐姓埋名躲在乡下,对皇上根本就没有愚忠的想法。
只是父亲安西侯一生忠君爱国,盛家军的威名更是人尽皆知。陈霖淮即便心中再恨皇上,也不能背上“弑君”的罪名让父亲和盛家军的名声受损。
如今皇上被张家人和康王所害,在他看来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况且皇上醒来,对稳定朝局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如若不然涉及到皇位纷争,再起战事苦的还是百姓。
对明蓁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更为重要,那便是皇上苏醒之后已经下令将被张首辅等人关押的朝廷官员释放了出来。她爹姚思礼已经官复原职,重回户部衙门办公了。
京中还有不少事等着处理,陈霖淮并没有打算在庄子里多耽搁,只歇息了一夜便忙带着妻儿回京。
幸好当初离京时太过匆忙,大家带的行礼并不多。如今要走,收拾起来也很是容易。这些事有春雨几人操心,明蓁只管带着儿子和陈霖淮一起出门。
经过昨夜的陪伴,昭哥儿和父亲之间已经没有了陌生感,甚至在出门时也不排斥被父亲抱在怀里。
一家子走到山庄的前院,遇到相携而来的景王和叶灼华夫妻。
许是有景王陪在身边,今日叶灼华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眼中也多了几分欢喜。
明蓁心中很是替她高兴,如今京中局势未稳,对景王来说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他能抛下一切亲自来接叶灼华回京,足见对她的爱重。
众人一起上前向他二人见了礼,景王微点了点头,先开口向明蓁道谢。
“此次王妃能这般顺利从宫中脱身,多亏了弟妹奔波求助长宁公主,我在这里谢过弟妹了!”
“王爷这话妾身不敢当,是妾身要多谢王爷才对。若不是王爷派人将昭哥儿送出京,我们母子还不知会怎样呢?”
听她这么说,景王的目光便转向昭哥儿,见他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软。
“这便是昭哥儿,记得他洗三之时还是很小的一团,如今已经这么大了吗?”
陈霖淮抱着儿子凑到景王身边,一开口便如献宝一般。
“表哥,你看我儿子多可爱,还特别的聪慧。昨日一见我就认出我这个亲爹来,同我可亲了。”
景王也是即将当爹之人,对陈霖淮这话他是不信的,但也没有拆穿他。
“确实是聪慧,和你小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表哥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
“自然是记得的,你刚出生时,舅母也让我抱过你呢!”
景王说着话便将腰间的一块祥龙玉佩取下,递给昭哥儿。玉佩水润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明蓁忙开口道:“王爷,不可!昭哥儿还小,这太过贵重了……”
“不过是个小玩意,我也是昭哥儿的长辈,给他个见面礼是应该的。”
既然景王这么说了,陈霖淮也就不再推拒。
“那我就替昭哥儿谢谢他伯伯了。”
见他收下了,景王这才满意。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众人也不再耽搁,启程准备返回京城。这一路上有景王带来的兵士护送,很是顺利。
到了城门口,明蓁和叶灼华打过招呼便分开各自归家。虽是才刚离开几天,明蓁却觉得格外想家。
那日被锦衣卫损坏的院落已经修整完毕,就连落在窗棂墙砖上的箭痕都消失不见了,家中依旧是往日温馨的模样。
只是陈霖淮却没有时间在家中多待,张首辅一系如今都被收押,还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蓁蓁,景王将整顿京畿大营之事交予我负责,这几日我在营中的事务较多,怕是不能陪着你和昭哥儿了!”
明蓁自然是体谅他的辛苦,“夫君放心去忙吧,家中一切都有我呢!”
陈霖淮心中愧疚不已,自从两人进京之后他陪伴明蓁的日子明显少了,更不要说照顾昭哥儿了。
好在终于扳倒了张家,等到他为亲生父母报仇伸冤后,便可以多些时间陪伴家人了。
送走了陈霖淮,明蓁便和母亲翘首期盼父亲归家。她听陈林辉啊说了,父亲从狱中出来后,便回来衙门当值,一颗都没有歇息。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姚思礼才从户部衙门下值回家。
周氏特意在二门处准备了火盆和柳枝为他去晦气,又准备了艾草水为他沐浴更衣后,收拾利索了这才回到正厅和儿女们一起用晚饭。
姚思礼很是无奈,他虽不在意这些,但为了让妻女安心,也只好随他们去。
第126章
在牢中这几日, 有家里人四处打点,姚思礼并没有受太大的折磨,可是明蓁见了他依旧是心疼不已。
“父亲, 您在狱中这些日子受苦了, 怎么不在家中多歇息之日?”
“为父没事,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为父怎能在家中躲懒。”
周氏也恼他不听劝告:“户部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不成?你被关进狱中这些日子也没见朝中的政事被耽误了。”
姚思礼依旧是一副温吞的模样,“夫人此言差矣, 正是因为前一阵子张首辅等人谋逆牵扯到不少朝臣落马,如今朝中才会堆积了这么多的政事。皇上和景王信任我等,我等更当尽心尽职才对。”
周氏知道姚思礼做事素来认真,自己是怎么劝也劝不住的,也只好叹口气, 任由他去。不过周氏趁着大家都在, 又提起另一件事。
“蓁蓁, 如今你已经出了月子,女婿也回京了, 等明日我和你爹就搬回家去住了。”
姚思礼很是赞同,“这些日子户部的事务多, 回家去住我处理公事也便利些。”
明蓁心中虽是舍不得父母离开, 可也知道他们住在自家确实有些不便。父母本就是为了照顾她和昭哥儿才搬来陈家的, 如今也不好整日劳累他们。
明蓁这里答应了, 周氏第二日便着急搬了回去。好在两家离得并不远 , 明蓁带着昭哥儿回去看父母也很方便。
现在张家人已经伏法,明蓁出门终于不再受约束了。但她还是同以前一样, 除了去铺子里并不喜应酬。
如今康王被囚, 张家倒台, 京中不少官员都是战战兢兢地,唯恐牵连到自家。
有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四处打点,想要到景王那里求个恩典。
可惜的是景王妃回京后便闭门养胎,众人寻不到门路,只好从景王身边的近臣这里入手。不少人都想上门和明蓁套近乎。对这些人,明蓁也是一概婉拒。
张首辅康王等人谋逆一案,经过锦衣卫和三司审理了半个月,终于有了结果。张首辅被定下谋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数项大罪。
锦衣卫从张家抄捡出黄金现银有几千万两之巨,珠宝玉器、古董字画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全国各地的铺子田产未曾核实详细。
这么多的财产靠着张家人的俸禄以及祖产是根本积累不起来的,绝大部分是张家人贪污以及收受的官员贿赂。更有甚者,锦衣卫还查出不少张家的管家在外欺压百姓抢占民田的案子。
至于当年盛侯爷被污通敌卖国之事,也被锦衣卫审理的清清楚楚。
张清明一开始是拒不交代这事的,后来吕济良亲自出马,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张清明便认了罪。
三司将张家所犯之罪整理抄录后上奏给皇上,很快皇上的旨意便颁布了下来。
张清明兄弟被判了斩刑,张首辅因为年迈,皇上并未将他处死,而是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张家所犯的下的罪行被昭告天下,一时间受过张家欺压的官员和百姓都跟着交手称赞。
张家人都受到了惩处,康王也一样没有逃过。他虽是皇上亲子,但却和张家合谋毒害皇上,弑父弑君更不能饶恕。皇上给他赐下了一杯毒酒,命其自尽。
此次谋害皇上的主犯均已被治罪,按照道理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景王在淮州治理水患,平复当地的民怨,又带领兵马进京救驾,桩桩件件都是大功。
可是这一段时日以来,皇上只是命景王替他处理一些政事,并未对景王有任何褒奖,甚至绝口不提立太子之事,这不免让朝中官员困惑。
就在众人觉得圣心难测之时,皇上突如起来的一番举动让朝臣更是惶恐不安。
皇上居然在早朝上颁下罪己诏,诏书中重提当年皇上御驾亲征那场战事,将战场上盛侯爷英勇杀敌,舍身救驾的事迹公诸于众。皇上自责当年因为自己的私心偏宠外戚,君臣相疑,让盛侯爷死后蒙上污名。
皇上一道罪己诏为盛侯爷洗刷了污名,又提起了陈霖淮的身世,称他乃是忠臣之后,屡次救驾立下大功,特赐陈霖淮承继安西侯的爵位,将昔日的安西侯府归还予他。
太监读完这道罪己诏便有大臣跪下劝谏:“皇上,万万不可呀!此道诏书若是昭告天下,于皇上圣明有损,望皇上收回此诏!”
不少朝臣跟着附和:“望皇上收回此诏!”
隆成帝这一次态度却是很坚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了,朕意已决。朕德行有亏,愧对天下臣民。景王才智出众、勤政爱民,故朕决定禅位于景王。礼部速速择定吉日,举行禅位大典。”
相比较于罪己诏,皇上要禅位于景王更让朝臣大惊,虽然朝臣都明白,这皇位早晚会是景王的,但谁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这一次被康王和张家下毒谋害,隆成帝虽是没了性命之忧,但却元气大伤,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退朝后,他江景王召到书房,特意叮嘱他道:“禅位之事,朕意已决,你也不必上表推辞,这江山只有交到你的身上,朕才放心。”
景王不置可否,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神色。
“江神医说,父皇要少耗心神,静心休养才是!”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有将这些事安排好朕才能原谅自己。”隆成帝忘了一眼依旧无动于衷的景王,又苦笑道:“朕知道当年的事是朕对不起你母妃和你舅父,景儿,你真的不能原谅父皇吗?”
“父皇能让母妃和舅父重新活过来吗?”
隆成帝哑口无言,愣了片刻,他又开口为自己辩解。
“景儿,身为君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朝堂后宫都需要权衡……”
“你权衡的后果便是母子相疑,父子相残,亲友相离,成为孤家寡人吗?”
景王的质问不可谓不诛心,隆成帝脸色煞白,喉间涌上一抹腥甜。
见他这幅模样,景王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吩咐一旁的太监总管去宣太医。
“不必了!朕无事,不必宣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