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那天上午丹增突然联系我,哭天喊地对我说:“小吴师傅,我被江海骗了,我的血汗钱都被他骗了,我不要活了啦。”
我让他先别哭,说说怎么回事?
丹增说,江海是个骗子,骗了所有投资人的钱,又把资产转移给已经移民新加坡的前妻,然后去警察局自首了。
江海居然会去自首?!
我问丹增听谁说的?
“警察,前几天小白打电话,让我去北京拿钱,我下了飞机就被警察抓了,审讯几天,确定我也是受害者,而非江海的同谋才把我放出来,警察说江海是骗子,钱生钱的所有信息都是他伪造的……”
警察告诉丹增,江海以前在香港鼎元做基金经理,几年前带资本回大陆发展,投资失败还欠了一屁股债,正处于事业低谷期间,又查出身患绝症,为了临死前好好潇洒两年,他利用以前的工作和投资经验,网罗几位北漂失败的“有志青年”,也就是小白等人,精心策划了钱生钱理财产品这个骗局,在北京周边进行非xx资,涉案金额高达1.6个亿,受骗群众多达三百人。
直到不久前,江海开完三期五阶誓师大会,完成最后招标,在酒店订包间,约小白等人庆功分赃,却提前自首,让警察到包间里埋伏,还要求警察务必一网打尽,不要有漏网之鱼,免得遗祸无穷。
就这样,钱生钱诈骗团伙悉数落网,警察联系受害者做笔录,有人举报丹增曾为誓师大会站台,警察才让小白把他骗过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鼎元江总10
江海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可他骗到的赃款却无影无踪,他说花天酒地挥霍掉了,警察查不到消费记录,小白等人也没见他出去鬼混过,警察又发现江海行骗前与妻子离婚,并找朋友送妻女移民新加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想临死前搞一波大的,让妻女后半生有个保障。
江海本身是搞金融的,对转移资金有丰富经验,警察追查到一家国外的线上赌场,线索就断了,而审讯过程中,江海不停吐血,现在在医院住着,享受公费医疗。
不过江海也不占这点便宜,苦口婆心劝警察:“同志,你们别管我了,我的病治不好,那些钱都被我花了,只想临死前过几天好日子,你们赶紧枪毙我,给受害者一个交代吧,过几天我死了,你们就难看了。”
警察拿他没办法,只能劝受害人冷静,回家等消息。
说完这些事,丹增哭哭啼啼的心疼自己的钱。
我心里五味杂陈,对江海这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诈骗分子,既可怜又可恨,只是叹息说:“早劝你别信他,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你说你是不是财迷心窍?”
丹增哭腔道:“我知道他是个骗子,我就是没想到他连我也骗,他说好不骗我的。”
我愣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同伙?”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知道他的投资有风险,前两次拿他给的十万赚了点小钱,我准备把全部身家砸进去,露露知道后,就劝我不要相信江海,还给我讲了讲庞氏骗局,用高额利率吸引人投资,然后拆东墙补西墙,用新投资者的钱支付老投资者的利息,等雪球滚大后,卷钱开溜,我起疑心了,让江海把三十三万本金和利息还给我,他说没问题,正好他要开三阶誓师大会,请我去北京捧场,给三万费用顺便把钱给我……”
丹增跑去北京帮誓师大会站台,亲眼见到江海当场入账七百多万,事后又在江海办公室喝茶,而关于江海的办公室,据警察说,那是他以鼎元北京办事处老总的名义,花重金临时租用贸易公司的仓库,赶工装修出来的,平时给贸易公司的员工一点小恩小惠,员工不知他底细,见了面都是江总长江总短的叫着,他就用这样的手段,将贸易公司伪装成鼎元的办公区,时不时领着有疑虑的客户去坚定信心,见证鼎元的繁忙业务。
办公室里,江海给了丹增三十三万现金,并且很随意的说,欢迎随时来投资。
丹增见他光明磊落,根本不把自己这点小钱看在眼里的样子,虽然怀疑江海在搞旁氏骗局,却又希望自己误会江海,希望江海能继续带他赚钱。
他就问江海,你们是不是在搞庞氏骗局?
江海点根烟,翘起二郎腿,深邃一笑:“可以是,但我希望不是。”
丹增问他,什么意思?
江海又给他讲故事,所谓庞氏骗局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经济混乱货币贬值,汇率不稳导致各国间的邮政通讯费用难以结算,于是产生一种邮政票卷作为统一的资费方式,有商人盯上邮政票卷的稳定性,大肆炒作,致使欧洲的票卷卖到美国的利润高达百分之四百,就和几年前大陆炒普洱茶一样,鼓吹普洱越陈越香,值得收藏,将两三百的茶饼炒到几千上万,等人来买。
而在票卷泡沫中,有个名叫庞兹的商人上当,以短期高利息向人们借钱,想要倒卖票卷获得利润,结果泡沫在他手里破了,握着一堆不值钱的票卷却没人接手,而他为了支付高额的利息,只好继续借钱,最后实在填不上窟窿,申请破产才有了所谓的庞氏骗局。
江海说,许多金融骗局都缘于一场失败的投资,如果庞兹成功,现在只有庞氏神话,而他也有一个很大的项目,需要资金去国际上绑架金融,成功了,他是z国的索罗斯,失败了,他只能卷钱跑路,钱生钱沦为骗局。
丹增被哄得团团转,大概听懂的意思,江海是专业人士,并不是盯上这点钱搞诈骗,而是有很大的抱负。
江海还语重心长对他说:“丹增上师,我希望你能利用你的影响力,帮我建立一个金融帝国,成功了,你是国师,我们的资产将以兆来计算,失败也不怕,我信佛的,我坑谁也不会坑你,真到了那一天,我跑路前会通知你,你拿利息和本金出局,也算小赚一笔,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丹增哪受得了这番诱惑,当时就上钩了,江海给他分配任务以及一系列提成优惠,让他拉人拉钱,丹增第一个想到了我……
听了这一番话,我气个半死:“丹增你还是个人嘛?就算你不知道他在骗你,你总归知道他有跑路的可能吧?你居然帮着他骗我的钱,你还有脸说咱们是朋友?你就是自作自受,你缺德缺大发了。”
丹增哇哇大哭:“你误会了,我没想过骗你的钱,如果江海失败,只要他让我抽身,我一定会带着你的,我是真想让你也赚一点,顺便通过你吸引更多资金,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过坑害你。”
丹增说的情真意切,又想到他曾说赚钱算我的,赔钱算他的,我不由信了他这张破嘴。
可这个事总得有人吃亏接盘,我说:“就算你不想坑我,不也准备坑我这条线上的人?”
“谁管得了那么多呀,我保证不让你亏本,再让你通知冯栏和你师叔,我就算仁至义尽了,我还想着即便有朝一日你朋友找你要账,你可以说你也是受害者是不是?江海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小白那些人把亲戚朋友拉来投资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钱,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小吴师傅,我想从楼上跳下去。”
我急忙劝阻:“别别别,困难总比办法多,你别冲动,大家一起想办法。”
“不行,我就要跳,除非你替江海还钱,我是因为你才认识他的,你得负责任。”
“那你还是跳楼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鼎元江总11
电话里安慰几句,当天下午,鼻青脸肿的丹增到太原找我。
见他被打成个猪头,我赶忙问他,被谁打了?
他哭丧着脸说,钱生钱的受害者,那些大爷大妈们非但把他揍了一顿,还带着儿女堵在分局门口,让国家给他们一个交代,好好的“钱生钱,进北京”理财项目,怎么眨眼间就成骗局了?到底是国家玩脱了还是打从一开始就在骗老百姓的钱?经侦队长费尽口舌解释,是江海打着国家的名义诈骗。
大爷大妈们非但不相信,甚至有人让警察把江总放出来,继续领着大家伙发财。
我不敢置信道:“他们居然还相信江海?非得被骗个倾家荡产才甘心么?”
丹增咬牙切齿:“呸!他们要是真相信江海,怎么会打我?这帮人比猴都精,他们是想让江海出来继续骗,好让他们的本金撤出来!”
我无话可说了。
丹增来找我,我只能陪他喝喝酒,聊聊天,而丹增这一回是彻底倾家荡产了,我也没有太多,加上卖小鬼赚到的七万,一共十万出头的存款,索性和丹增对半分了,帮他渡过眼下等米下锅的难关,也算还他上次给我五万块的人情。
丹增住了几天,灰溜溜回了弯弯。
冯栏听说江海的骗局,也是唏嘘感慨,说他上大学时听过一句话,你想着人家的利息,人家却盯着你的本金,丹增起码有一身本事,钱没了可以再赚,大爷大妈却指着那点钱养老,即便有些贪婪,但并不是他们贪婪就应该受到欺骗,江海做这番恶,不知害了多少家庭。
一个月后,丹增又打电话告诉我,江海自杀了。
江海将所有赃款存在线上赌场的户头,玩了几把,就将剩下的钱提走了,警察向赌场询问资金去向,赌场要求必须本人到场。
江海为了藏匿资金,没给警察带他出国的机会。
单看这事,江海还真是条汉子。
我安慰丹增几句,说不到点上,只能答应尽快帮他卖几块擦擦佛。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两个月后的一天,有一串65开头的古怪号码给我打电话。
有个南方口音的女人问我是不是吴先生,我说是,问她是哪位。
“吴先生你好,我是江海的前妻。”
有些意外,随即想到她八成要说小鬼的事。
我说:“哦,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三个多月前,江海不是向你买了一个叫生钱仔的吊坠嘛?我现在想把生钱仔还给你,请你给我一个地址,我把生钱仔邮寄过去。”
既然江海是彻头彻尾的诈骗,那他当天请我看风水的目的,肯定和忽悠丹增一样,找理由给我点甜头,让我参与项目再追加本金,后来他出事,我还以为他们有其他办法解决小鬼,比如找其他法师加持,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在江海想骗我的钱,又骗走我朋友两百万的前提下,江妻居然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没事人似的想要把小鬼还给我!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说:“不用邮,你给我个地址,我过去取。”
“我在国外。”
“什么时候回国?”
江海妻子说:“我移民了,短时间不准备回去,你还是给我一个收货地址吧。”
“那不行的,必须得当面归还,法师要帮你和小鬼解除供奉。”
江妻疑惑道:“要这么麻烦?当初江海没跟我说这些,让我在半年内还给你就行。”
“可能是他忘记了吧,供奉鬼仔的规矩很多,他不一定每条都记得住,总之这个小鬼必须当面归还,否则无法送它离开。”
江妻说一句,那我再考虑考虑便挂了电话。
有什么可考虑的?
要么回来见我们,好好谈一谈她前夫骗我们的事,要么就等着红线失效,小鬼大展拳脚。
我联系冯栏,告之江妻来电的事,并问他,江妻有没有找其他法师重新禁锢小鬼的可能?
冯栏说:“比较困难,我用茅山心法加持小鬼,其他法门没有用,必须先解除我加持在小鬼身上的咒语,才能重新禁锢,普通法师肯定不行,就看江妻能否找到法力高强的师傅,可她既然给你打电话,应该没这脑子,再等等吧,如果她联系你,你就吓唬她,除了我,没人能压制这个小鬼。”
之后几天,我苦等江妻电话,结果电话没等来,圆觉堂的前台小姑娘打电话说,有一件我的包裹,新加坡寄来的,封皮上写着礼品。
我也是脑子进了一阵水,下意识以为江妻要贿赂我,跑去拆封一看,一个锦囊里装着塑料盒小鬼,盒上的红线绳都磨黑了。
应该是发货时填写物品种类,江妻填了礼品,但我想不通她怎么会知道圆觉堂的地址。
我打给丹增,问他有没有将圆觉堂的地址告诉江海?
丹增以为出什么事,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再三逼问,他才说那天交易完成后,他跟江海走了,江海询问我家的地址,丹增说不知道,江海问他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丹增只好把圆觉堂的地址告诉江海,藉此证明他对我知根知底。
我还是纳闷:“我也只带你来了一次,你咋连门牌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用街景地图慢慢找呗,当时的情况,江海问了,我总得告诉他呀,我等着他带我赚钱呢。”
“哎,你真是活该被他骗,本来我想利用小鬼把她老婆引出来,你居然早早就把我卖了,现在人家把小鬼邮到我手里,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回被骗的钱了。”
丹增却不失望,只是满口无奈的说:“你把她骗回来也没用,她早就回来过,警察也给她做了笔录,她死不承认,你得拿到江海将赃款转移到她手里的证据才行。”
“那她为啥不敢当面还给我?”
“可能怕惹麻烦吧,警察拿她没办法,受害者可都要找她算账的。”
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江妻已经将小鬼还给我,除非我能再给她邮回去,否则只能拿给冯栏加持。
冯栏家,他将那满身血痂子的小鬼捏出来,掂在手心中仔细观察一阵,问我:“她只是把这东西给你邮过来,没说其他的?”
“没有,她应该说啥?”
冯栏玩味道:“你想不想见见这个女人?”
“我见她干啥呀,就是丹增被骗了钱,我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那就让她过来给咱们道歉!”
冯栏反手将小鬼扔进烟灰缸里,他书房的烟灰缸是个钵,比我吃饭的碗还大,他又习惯往钵里灌水灭烟头,这一扔,小鬼泡在烟头水里了。
我急忙问:“你这是干啥?你不怕小鬼发怒?”
“发怒也找不到我头上,江海他老婆已经开咒向小鬼许愿,没有再次禁锢之前,我就是把小鬼扔进厕所里,小鬼也只会找她算账!这女人真是异想天开,以为把小鬼还回来就能赖住咱们?等着瞧吧,她肯定会再联系你,到时候不用跟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