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轻轻一笑,“后悔自己浪费了好些大好时光。”
“呸,还状元郎呢,不正经。”
“正经都是给外人看的。”
听到这话,芸娘脸上愈发的红,见顾言眼里带着些笑意,忽然目光一瞥,眼神停在某处,逐渐神色冷了下去。
芸娘注意到他的异样,知道必然是那等的人来了,一想到正事,敛起神色,扒着栏杆,顺着他目光望去,嘴里喃喃问着: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顾言一挑眉,好整以暇道:“你知道谁进了那阁子间吗?”
芸娘心急催促道:“诶呀,快说,别卖官司了。”
他把酒盏挡在嘴边,像是等到鱼上钩的经验老到的钓手,微微勾起嘴角,
“那夜逃跑的民兵首领,王左桂。”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明天,后天好像又要赶榜了,魂魄离体,快写,我可以的!
第56章 、假千金陆安歌之死(上)
“总督府里已经打点妥当了, 小姐的意思是尽快动手。”
这阁子间虽每一间都是独立的,但若仔细听,却能听到里面隐隐的说话声。
小姐?
芸娘心中一跳, 正想凑过去听,顾言摁住她的肩膀, 挽起衣袖, 从桌上取下一把削水果的小刀, 插在木制的墙板上, 微微一用力,墙板上翘起一道细小缝隙。
又是一道声音从裂缝中传来,
“你以为在跟谁说话?什么劳什子小姐,老子可不吃你们那一套。”
隔壁阁子间里, 接头人听到王左桂这嚣张的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果然泥腿子就是泥腿子,都成了丧家之犬, 还敢在这边嘴硬,他冷笑一声,开口道,
“王左桂,那日你被顾言打得跟只狗一样,若不是我家小姐救了你藏起来, 你早就去阎王殿里喝汤了,现下给你个机会去杀那顾言,你倒磨磨蹭蹭起来了, 莫不是你见那顾言怕了?”
“放屁, 谁怕了?”
王左桂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一想到那日之战死了那么多弟兄, 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抬起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传话的人,如果是以前,谁敢这样和他说话,现在居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派来的人指派,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按计划行事就行,姓顾的那边我自会解决,在这延绥城里有人比我更想除掉他。”
听到这话,芸娘一惊,转头看向顾言,却见顾言目光幽深,那些话似沉进他眼底没引起一丝波动。
这时墙板上一小块年久失修,轻轻砸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引起对面的动静。
“谁?!!”
屋子那头的人警觉地道,顾言一把收起小刀,看了眼芸娘,把她一把拉到身侧,压在墙上,两人呼吸相近,只听到隔壁道:
“屋子里可还有其他人?”
“没,想是听错了。”
声音渐渐远去,芸娘站起身来,扒住栏杆,望了望那两人走出去的方向,回头对顾言道:
“那两人要走了,不抓他们吗?”
顾言站在她身后,望着那两人混入人群中,目光落在王左桂的去处,
“不急,这些账明日一起算。”
回去的路上,芸娘再一琢磨到那传话人和总督府里那乐人勾勾搭搭,眉头紧蹙,想到两人刚才说的小姐,又想到之前说是京城来的,一个纠缠不休的名字浮上心头,
“陆安歌。”
她不由停住脚步,看着顾言,四下一望,压低声音道:
“你说会不会是景王派她来的。”
“不会。”顾言淡淡道:“景王就算昏了头,也不会派陆家的人来西北办事。”
“那就是她自己来的,那她那些人……”
芸娘喃喃道,回想着前世根本没这一出啊,陆安歌怎么会如此执着。
突然想到那些死士,灵光一闪,
“陆家?!”
想到这里,芸娘怒火就上来了,起初她重生之后,以为只要远离陆家就有好日子,可是陆家并不放过她。后来,尽管陆家三番四次找事,她也仅仅是还击自保,原以为那次对簿公堂之后,顾言也做了官,陆安歌能有所收敛,没想到她竟然又追到西北来,这里面陆家明知陆安歌的意图还给她做帮凶,芸娘越想越气。
“顾言,这次我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芸娘抬起眼,坚定道:
“我算是明白了,这世上你退一步,那恶人便会进一步,人的心都是贪婪无止境的,原来我想息事宁人,大道各走一边,是我天真了,只要我还对宫里那人有用,陆安歌也好,陆家也罢,绝不会对我善罢甘休,那与其被动等着他们一次又一次下圈套,那不如我先出手。”
这一世,她要将受的委屈和苦头都讨回来。
即便芸娘不说这话,顾言这回也必然会斩草除根,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会帮她解决,可他看向眼前人,她一路走来那双眼睛一直有着光,那是旁人没有的勇气,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人群中响起些骚动,原来不远处的城墙墩台处有人为了祭天祈丰年,点燃了束烟花,那唯一的烟火在这边塞的天边“咻”地一声爆开,像是一团火碎成片片光亮,照亮整片夜空。
夜风中夹杂着硝烟扑面而来,芸娘抬头望向夜空,只听耳边的人轻声道:
“有我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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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这是常平仓,那边是义仓,年初收了盐淮两地的漕粮,里面的储粮足以应对今岁赈灾之需。”
正值午时,这西北的热得有些快,到了日头上又热又乏,连丝风都没有,一队人浩浩荡荡堵在粮仓口,百姓拖家带口的围在路边悄悄打量这情形,听说这些是从京城来的官老爷,虽然他们知道官老爷不一定能做些什么事,但总盼着能发两口填肚的粮就行。
付廷扯了扯闷热的官领,坐在马上,拿着马鞭指着不远处的粮仓侃侃而谈,不愧是监察院出身,嘴皮子能说。
顾言则是扫过两旁衣衫褴褛的百姓,趁着空档截断他的话,声音不算大但那冷冽的话音却不容忽视,
付大人。”
付廷怔了下,看向顾言,只见他面无表情道:
“饿殍于野,禾稼惊伤,圣人既派我来西北监察,总督可否开仓验粮啊?”
“这……”
付廷干笑了两下,后背尽湿,不知是汗湿还是旁的什么,陪着笑脸道:
“常平仓是官办仓储,还能出什么岔子不可?”
“这可难说。”顾言瞥了他一眼,轻飘飘提出一个话头,“付大人可知那王左桂养了多少民兵?”
付廷笑一顿,却还是把话接下,
“多,多少?”
“我替大人清点过了,足有两千人。”顾言轻轻一笑,“这边陲之地,地瘠民苦,沙碛无粮,我倒是很好奇,这些造反民兵怎么持续两年之久,人数还不断扩张呢?”
付廷脸一黑,挺直了腰杆,看着顾言,
“顾大人这是何意?虽你是新科状元出身,但也不得这般张狂,莫不是怀疑本官,本官只想着大人辛苦,却没想到引得误解,来人。”
一个官吏跑过来,只听付廷道:
“去把常平仓给顾大人打开。”
那官吏连连称喏,顾言瞥了付廷一眼,付廷板着脸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翻身下马,招了招手,带着几个护卫进了粮仓。
待到那身影消失在粮仓门前,有官员按捺不住了凑到付廷马前,
“大人,这顾言真不是个善茬,真让他再这么查下去,开了义仓,可就什么都完了。”
付廷望着远方,“他顾言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几日我好声好气地劝他,他既然不听,就别怪我心狠,让人通知那人,说可以动手了。”
说着,他双目微眯:
“管他顾言有通天的能耐,到了今夜,也是死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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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
天气渐渐热起来,小丫鬟竖起眉毛,气鼓鼓看着来人,似乎并不打算让来人进门。
乐人捂着帕子,微微一笑,把托盘举高了些,
“姑娘,这两日天气闷热,人易体虚,我专门给夫人做了些南方点心。”
“你能有这么好心?”
小丫鬟狐疑道,她在京城的时候,受嬷嬷们的指点,就经常听到京中的妾室在伙食中动了手脚,害人家正室夫人的事儿,虽说这些事到底说不来真假,可那晚看来,这乐人可不就是个狐媚子嘛,想着小丫鬟蒲扇一挡。
乐人只看了她一眼,扬声道“夫人,我给您送点东西来。”
“不行,你不能进……”
但房间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让她进来。”
小丫鬟只得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这夫人听说是个苦出身,怪不得心软耳根子也软,想是那丫鬟都知道的事,她倒是没些防备,乐人这么想着,把轻蔑埋在眼底,微微垂下眼,看到眼前人,俯下身做了个福,
“夫人,我做了些点心给您,也是多谢夫人那晚留下奴,奴无以为报。”
只见那年轻的顾夫人看都没看她,话里带着几分气道;
“若不是你那晚苦苦哀求,我绝不会留你。”
乐人听着这话,越发觉得这夫人心思简单,笑道:
“是,奴知道,夫人大恩大德奴这辈子都还不尽了,这世上就没有比夫人再心善的人了。”
说完,她要告退,余光中看见这顾夫人捻起块糕点送入口中,微微垂下眼,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