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勤政务本楼上当着众多大臣的面许封太子的仪王李璲,就此出局。尽管也有一两个人提出反对,可当时仪王李璲自己辩解的时候,也并未完全否认,这样的声音自然不成气候。转瞬之间,原本的复推竟是只剩下了南阳王李係和颖王李璬,偏生两人全都身上也有还没洗干净的污名。不但如此,仪王李璲在痛痛快快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之后,却还不忘对着张良娣的方向冷笑连连。
“则天皇后以周代唐,韦庶人和悖逆庶人祸国乱政,太平公主谋逆擅权,咱们大唐一代一代出了这么多女人祸国的勾当,该当引以为戒!选南阳王李係的人全都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选了他,大唐说不定就要再多一个祸国乱政的太后!如果我之长子李侁有罪,他们母子同样罪不可赦!”
事到如今,仪王李璲很清楚,自己作为被李隆基点过名的皇子,这一次事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如果让南阳王李係真的登上皇位,他只有死路一条,而若是换成了生性软弱谨慎的颖王李璬承袭大宝,那么他也许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至不济,颖王李璬说不定会记得自己硬拼掉最有希望的东宫一系这一功劳,不说富贵荣华,让他和子孙安安生生过完下半生总应该是有保证的!
张良娣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裂开来了。仪王李璲出局,平原王李伸不管不顾弃权而去,可接下来分明是本应对自己有利的二选一格局,可被李璲这样拼命一反咬,东宫一系却已然落了绝对下风。她很想开口反驳所谓妇人祸国的那些污蔑,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到最后,她死死按着胸口,却是真的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她生来锦衣玉食,嫁人之后虽也面对过夫丧那最惊惶的局面,可她并没有本事力挽狂澜,从根子上说,她不过是一介稍通阴谋的妇人,仅此而已!
南阳王李係看到张良娣倒了下去,看到李静忠手忙脚乱地搀扶,看到下头无数充满疑虑和踌躇的目光,不可抑制地感觉到大势已去。那一具被埋在花丛底下的尸体他是知道的,即便他没有参与,发号施令的是张良娣,但嫡母和他这个庶子在外人看来是一体的,张良娣需要他这个儿子坐在皇位上,而他也需要张良娣背后外戚的支持。可眼下,这却成了被人恶毒攻击的最大短板!
他忍不住朝东宫一系最大的支持者王缙瞅了一眼,见王缙面色阴沉,竟是别开眼睛不和他对视,他只觉得心头那最后一丝希望就此落空。想到继续争下去,到时候若仍是一场失败,那么结果很可能是新君登基后,他就会迎来一场残酷的清洗。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弃负隅顽抗到底这种奢望,向颖王李璬卖个好。呆立许久,他方才使劲一咬舌尖,用那种刺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声音沙哑地说道:“公道是非自在人心,我,南阳王李係……弃权!”
即便进入复推,颖王李璬一直都很有陪选的自觉,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这一场复推竟是变故迭起。有人指斥他以爱书之名侵占民产,他虽说面上发慌,可心底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样一来,背着这么一个不好名声的他肯定就没指望了。可谁曾想峰回斗转,平原王李伸退出,仪王李璲出局,紧跟着连南阳王李係也退出了,到最后,他竟是成了唯一的候选人!
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李璬心中发慌,喉头发紧,竟是没有多少惊喜。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然知道自己素来不得宠爱,李隆基从前驾幸十六王宅,其中就来了自己家,那根本就是障眼法。如果真的轮到自己,他这皇位是否能够坐稳?那些兄弟子侄是否会让自己坐稳?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摆平杜士仪以及那些功臣?在周围兄弟子侄们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围下,李璬只觉得一颗心越跳越快,到最后,原本端坐在位子上的他竟是也身体一歪,就这样昏了过去。
看到那边登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杜士仪登时笑了起来。他也没有装作关切的样子去那边帮衬,直接就这样对着同样一片乱糟糟的文武官员们开口说道:“事到如今,这场复推既然四去其三,只余下颖王一人候选,那么各位觉得如何?”
他说到这里,人群之中立时有官员高呼道:“既然是四去其三,结果已经很清楚了。颖王得天独厚,正是新主!”
听到有人振臂一呼,不少支持颖王李璬的人立刻乱糟糟地跟着附和。这时候,杜士仪却已经悄然归位,冷眼旁观这乱哄哄的局面。
很快,颖王李璬身边就有人嚷嚷道:“醒了醒了!大王只是太过欢喜激动,这才一时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裴宽终于从这一次又一次的震惊失语中回过神来。虽说这个结果实在有些意外,可仔细想一想,颖王李璬确实不是什么最差的选择,毕竟,相比其他三位候选人,当初李隆基巡幸十六王宅号称选东宫的时候,也曾经去过颖王宅,虽说李璬表现并不出色,可在出了永王李璘父子谋刺的事情之后,这种本分反而有些稀缺。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那么,我会立时禀告陛下,就此先请颖王监国,然后召集相关官员商议接下来的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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