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几件衣服去你家。”
金潇不说话了, 面色微红。
以后就正式留宿了吗。
成年人的世界他们已然不陌生了, 稳定的同居生活却是第一次提起, 一个恍然就代入十几岁时的心态,羞恼且期待。
两人来不及从少年心态过渡到成年人内心,因为到了年底实在是太忙了。
又各自忙碌一周。
千银和政府签了协议,租用一块郊区荒地,模拟了几十种不同的路况布置成测试“ts之眼”的基地,水坑、沼泽地、楼梯、井盖、电梯、碎石路、施工标志等等障碍情况下,准备元旦后就开始招募一批真正的视障群体志愿者,在专人看护之下协助测试算法的缺陷。
程一鑫同样忙得起飞。
拧螺丝钉时候发现黄顾盯着他手腕瞧,程一鑫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圣诞节从酒店门口树上拆出来的雪花手链,抽屉里一沓叠星星的纸条,搞了半天两样圣诞礼物都归了他。
本想抽空给金潇叠一罐子星星,发现理想太过于美好,现实太过于没空。
得力助手黄顾还不给力。
黄顾年会上一直跟着他发名片,好不容易喘口气想问问,结果找不到人,千银公主更是不见踪迹。这几天憋得难受,跟便秘似的,总想逮着程一鑫八卦。
每次想开口,俩大男人大眼瞪小眼,一人满眼热切,一人似笑非笑,浇灭了黄顾一腔八卦的热情。
为此黄顾主动留下来一天加班到最后,与程一鑫一齐拉下来卷闸门。
黄顾可算开口,“哥,你和潇妹子……”
程一鑫低头上锁,“咋了?”
黄顾暗骂一声操,忽然不知道咋问,问啥,你俩是偷情还是处对象?问金潇到底是不是千银老板女儿?还是问他们以旧换新拿下外包到底有没有黑幕?
后面忽然一声喇叭响。
金潇换了辆车,摇下窗户,“黄瓜哥,顺路送你回家?”
黄顾顺利地闭上了嘴。
金潇愉快地坐上副驾驶位,程一鑫和黄顾上车。
金潇递了两份网红甜品店买的港式鸡蛋仔,一人一份,“我刚跑步路过,给你们带了点宵夜,吃吗?”
黄顾吃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说话,吃得噎着了,剧烈咳嗽,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程一鑫无语,“出息,你想问就问呗。”
金潇回眸,“问什么?”
黄顾打了个嗝,尴尬地捂嘴,“你是……吗?”
金潇点头,“我是。”
这俩人简直跟打谜语一样,程一鑫补刀,“你俩是说了什么我听不见的屏蔽词吗?”
三个人都笑了。
金潇同黄顾说,“你想问的是,我是你鑫哥女朋友吧?”
“他想问……”程一鑫还没说完。
黄顾疯狂点头,“对对,我是想问,能不能叫嫂子。”
程一鑫:“???”
你就想问这个,这几天一直幽怨地盯着我,盯到我起鸡皮疙瘩是几个意思。
金潇眉眼弯弯,“可以呀,但你好像有点亏,从黄瓜哥降级了。”
黄顾摇头,“不亏不亏,血赚。”
金潇来了精神,“那你先叫一声来听听。”
黄顾:“……”
憋了半天,别扭的一声嫂子。
金潇噗嗤一声笑,嗔怪地瞥了眼程一鑫,“以后要麻烦黄瓜哥,帮我好好监督他。”
黄顾忙不迭地应声。
程一鑫认识黄顾这么久,堪比肚子里蛔虫,替他说了,“他是想问,千银给我们以旧换新有没有内幕,怕我们分手了,他就没饭碗了。”
黄顾大惊失色,“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金潇听懂了,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轻轻对敲,“如果有内幕的话……”
黄顾屏住呼吸,被她吊得不上不下。
金潇语气笃定淡然,自信又飒爽,“不至于就给你们一间门店的驻场吧?”
这回答真漂亮,程一鑫悄悄地给她竖了拇指。
金潇真是变了,她以前耿直,即便百般谨慎,说话间仍无形中给人清高和优越感的疏离印象。现在她想开了,拿来家世身份来开玩笑,能无缝切换自黑模式,那天在年会上看她,矜持优雅而不失礼貌,与各个供应商二代周旋游刃有余,令人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眼。
黄顾彻底放下心来。
这几天因惶惶而效率低下的工作量被捡回来。
c市千银手机专营店内以旧换新驻点一共34家,偏偏【晚安修机】驻场的这家估价总是高于其他家一两百块,微博同城里越来越多人提及这家专营店。其他店以旧换新的客流量被他们分走了一部分,在q4的财务数据里可以一眼看出,金潇把内部统计数据给程一鑫看过,说等下个月上q4经营分析会,可能邀请他们去介绍经验。
【晚安修机】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进入了年度忙碌冲刺阶段。
手机行业的师徒制一向非常严苛,水深且浑,学得都是市面上不教的,所以学徒只干活没钱拿,甚至还要交巨额学费。程一鑫高中时代算得上偷师,若不是齐叔惜才,他一个学费都交不起的人何德何能学到技术。
现在,程一鑫和他们更接近于合伙人的关系,各个开了个社交媒体账号经营流量。
黄顾发愁,抓耳挠腮,“鑫哥,你营业的朋友圈之类的,咋写的啊,给我瞅瞅。”
程一鑫正忙着,手机丢给他,让黄顾自己去翻。
黄顾磕磕巴巴地读着一条程一鑫几年前的朋友圈,准备复制一波。
“距离圣诞还有3天,距离新年还有10天,距离春节还有28天,接下来全来是好日子,生活要有仪式感,‘我喜欢你’这句话太轻浮,‘我爱你’这句话太沉重,‘我给你买’这句话刚刚好。”
抄袭完毕,黄顾瞬间收获了几个赞,惊叹,“哥,你太能忽悠人消费了。”
程一鑫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忽悠人消费。”
“再上一句。”
“那不是你朋友圈吗,什么圣诞新年春节的。”
程一鑫恍然大悟,“靠,今天跨年了?”
“对啊,咱晚上这电视里能不能不播你修手机了,播个跨年晚会啥的。”
程一鑫放下螺丝批,“谁跟你说我今晚还修手机?”
黄顾戳了戳他身后贴的值班表,“喏,周六晚上,你说流量多你上,其他时间练跑步,你自己排的班。”
程一鑫:“……”
他环顾一周,“谁替我,今晚三倍工资。”
话音刚落,一群“我”,连还没学好技术的小丁都凑热闹,“三倍工资啊,啧啧,喜提铁公鸡拔毛。”
没想到他还有当万恶资本家的一天,算了算今天不直播的亏损,程一鑫登时没了愧疚感,匆匆忙忙约金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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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活动很多,他们选了滨江北岸很火的游乐场,据说有烟花和演出。
程一鑫起初还担心人多,金潇怕是不方便。直到见她打扮,和女大学生别无两样,放下心来。
白色羽绒服,她戴了一顶棕色的毛绒帽子,上面两个小熊耳朵,底下一圈围巾,整个人毛绒一坨,脸被遮得就剩一圈眼睛鼻子。
鉴于程一鑫之前的光荣历史——谈恋爱时候,他强撑着一起玩过山车,下来吐得昏天黑地。金潇不敢让他再玩心跳频率过高的刺激机动项目了。
于是挑着幼儿园游戏玩,旋转木马,游园小火车。
走到飞镖射击气球摊上停下,程一鑫看出来金潇跃跃欲试,掏了钱,拿了十发飞镖。十发90环的成绩以上的终极大奖可以抱走店里巨大的玩偶布朗熊,好些小朋友央着父母出手,纷纷铩羽而归,小嘴一撇几乎要哭出来。
金潇试了手感,一开始中了9环。
后面7发一路10环,哭鼻子的小朋友不哭了,仰头观望,拍手鼓掌,“姐姐好厉害。”
程一鑫勾唇笑,贴着她耳畔,“这个也练过?”
“嗯。”
“我怎么不知道?”
金潇眸子微弯,语气三分讽刺,“说起来,还是拜你所赐,分手以后练了几个月。”
程一鑫:“……”
他忽然有点不详的预感,狗腿地递上一支新飞镖,“咱专心扔镖,以前的事不说了。”
“我偏不,”金潇接过飞镖,手心把玩,哪会放过他,压低声音,“我贴了张你的照片放十环,百发百中。”
程一鑫感觉头皮发凉,唉声叹气,“舍得吗?”
“说实话,”金潇眨眼,“有点帅,不太舍得,后来换了张照片就舍得了。”
程一鑫震惊又嘚瑟,“哥还有不帅的照片?”
当然有啊。
金潇还有不少呢,高考结束的暑假里在他店里度过时候攒下来的。
他困了趴桌子上睡,脑袋枕胳膊上,一张俊脸被挤压变形泛红,难得的不那么帅气夺目,不用被各个女顾客频频目光洗礼。
等金潇描述完,察觉到程一鑫不对劲。
他的眸子里亮起危险的信号灯,勾唇一笑,审问她似的,“哦?我记得某人不是说,以前的手机早就清空了各种记录。”
金潇:“……”
这就叫做,一时大意,马失前蹄?
她脑子高速运转,飞快想出来对招,“我里面还有些学习资料,清空太麻烦了。”
程一鑫憋着笑,点头,“明白,我绝对不会多想,比如你对我还余情未了,半夜想我想得睡不着之类的。”